Ⅰ
卡諾薩城堡位於意大利北部的艾米利亞·羅馬涅大區,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聳立於懸崖峭壁之上,每年吸引著無數遊人慕名前來。大部分遊客都是當地居民,其中也不乏遠道而來的德國人,他們往往對這座城堡懷有別樣的情愫。這座城堡其實沒什麽看頭。它所在的懸崖峭壁早已稱不上高大險峻,曆經多次山崩後,變得低矮平緩。整座城堡如今隻剩下一座殘破不全的塔樓和一座四周是弧形牆壁的禮拜堂。遊客們似乎對這些遺跡並不十分感興趣,反倒流連忘返於附近極具現代氣息的博物館。博物館裏陳列著人們在城堡遺址上搜集而來的各色文物、多座曆史名人塑像,以及一個用石膏做成的卡諾薩城堡模型。博物館的管理員用誇張的手法演示著這個模型。隻見管理員按下一個按鈕,教堂音樂徐徐傳出,模型的一部分在機械的控製下滑落下來,這就是山崩時城堡被毀的過程。
卡諾薩城堡至少被毀過一次和被重建過一次。在公元11世紀風頭一時無兩的卡諾薩城堡如今已是一座廢墟。它在曆史上曾是控製西北歐交通的要塞。托斯卡納藩侯瑪蒂爾達曾是它的女主人。瑪蒂爾達可謂女中豪傑,曾親自帶兵上陣殺敵。
1077年隆冬,教皇格列高利七世造訪卡諾薩城堡,瑪蒂爾達接見了他。瑪蒂爾達是格列高利七世的忠實擁躉,他們的敵人以此汙蔑他們之間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公元1077年1月25日,一位不速之客叩響了卡諾薩城堡的大門,請求麵見教皇。他在凜冽的寒風中奔波數周,一路追趕至此。蘭伯特·赫施費爾德(公元1028—1088年)是當時的一位編年史家,他曾記錄下這位不速之客和他的隨從是如何頂風冒雪、曆盡艱辛越過阿爾卑斯山的:
一行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一會兒手腳並用向上攀爬,一會兒靠在向導的肩膀上休息。一不留神就會摔倒,滾到別處去……皇後和她的侍女們坐在牛皮墊上,向導們一邊帶路,一邊拖著牛皮墊。他們把一部分馬放在雪橇上,讓另外一部分馬負責拉雪橇,馬兒們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蹣跚前行。負責拉雪橇的這部分馬基本都累死在路上了,其餘的馬也已氣息奄奄……[1]
這一行人的領頭人就是亨利四世(公元1054—1106年在位),他是德意誌、勃艮第和意大利的國王。他冒著嚴寒匆匆趕往卡諾薩城堡是有原因的:格列高利七世將他革出教門,給予絕罰(1)處分,國內諸侯和教徒趁機叛亂。格列高利七世此行的目的是前往德意誌主持帝國議會並在會上剝奪亨利四世的皇位。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亨利四世隻好孤注一擲。出身寒微的格列高利七世十分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蘭伯特·赫施費爾德曾描寫亨利四世求見格列高利七世的場景:
卡諾薩城堡被三道城牆環繞,亨利四世獲準進入第二道牆,他的隨從們隻能在牆外守候。他褪下黃袍,換上布衣,赤足站著,不吃不喝,就這樣等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格列高利七世才同意見他……[2]
▲這幅創作於當代的插圖描繪了亨利四世在卡諾薩城堡的聖尼古拉斯禮拜堂裏請求托斯卡納藩侯瑪蒂爾達和克呂尼男修院院長替他向教皇格列高利七世求情。
蘭伯特·赫施費爾德與亨利四世勢同水火,樂見他受辱,有故意誇大之嫌。在冰天雪地裏赤足站立3天,且不吃不喝,任誰都受不了。所以,真實的情況很可能是這樣的:亨利四世在不遠處的比亞內洛城堡中忙著協商對策,而後才去到卡諾薩城堡門口等候,格列高利七世恰好在此時同意同他見麵。不管怎樣,卡諾薩覲見在中世紀絕對稱得上震撼世界的大事件。人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底層出身的教皇居然可以讓歐洲最有權力的君主對其俯首。可惜好景不長。4年後,也就是公元1081年5月,亨利四世率大軍圍住羅馬城,決心一洗前恥。
等等!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本章的標題明明是諾曼人,而不是德國人,更不是亨利四世研究專家或神聖羅馬帝國的擁護者。這是因為我們接下來要聚焦一場三方角力之戰,牽扯其中的三位主角性格迥異。他們分別是:如履薄冰的亨利四世、嚴苛謹慎的格列高利七世和手握重兵的羅伯特·圭斯卡德公爵。羅伯特既是傳奇的諾曼雇傭兵,又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投機分子。
關於這三個人,我們首先要介紹的是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希爾德布蘭德是他成為教皇前的俗名,他出生於托斯卡納南部。第一次踏上羅馬城的土地時,他隻是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據說是受叔父之邀,後者在阿文提諾山上管理著一家修道院。年少的希爾德布蘭德,很快成為克呂尼運動的忠實追隨者。克呂尼運動是一場天主教內部的重大改革運動,公元10世紀始於法國,後蔓延至整個歐洲。希爾德布蘭德那個時代的教會已經與基督教初期倡導的三大理想(守貞、守貧和服從)相去甚遠,因此改革勢在必行。作為西歐最大的土地所有者,教會成為人們追求財富和權力的天堂。主教與政客無異,買賣聖職現象屢禁不止。教士和僧侶腐化荒**,肆意揮霍農民繳納的什一稅。守貞更是淪為笑談。到公元9世紀,教士婚娶已成為一樁司空見慣的事,他們也像普通人一樣養育子女、操持家業。公元11世紀初期,克呂尼運動如火如荼,教士們不得已將自己的婚姻生活轉至地下,把麵子功夫做足。
羅馬的教士和僧侶可謂同行中最腐化荒**的一個群體。希爾德布蘭德來到羅馬城時,羅馬教會已變得烏煙瘴氣,教皇本尼狄克九世(公元1032—1045年在位)本名狄奧菲拉托,編年史家筆下的他荒**殘暴、無惡不作。中世紀的曆史作家們一門心思粉飾自己的資助人,抹黑資助人的敵人,根本無暇顧及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們的話不能盡信。但是本尼狄克九世絕對是個例外,很多跡象表明他就是像史家筆下那樣糟糕。
本尼狄克九世出身顯赫的圖斯庫拉尼家族,這個家族曾長期把持教皇宗座,時間長達30年,本尼狄克的兩位堂兄曾在他之前當選教皇。他登基時年僅12歲,一說14歲。公元1045年,也就是他登基12年後,羅馬人終於忍無可忍,揭竿而起,推翻了他的殘暴統治。本尼狄克九世倒台後,新一代貴族世家被推上風口浪尖,整個羅馬城亂作一團。起義軍推選主教約翰為教皇,稱西爾維斯特三世(公元1045年在位),但是本尼狄克九世不肯作罷,依舊宣稱自己是合法教皇。一年以後,他決定退位,以高價將教皇之位賣給他的叔父格拉齊亞諾,稱教皇格列高利六世(公元1045—1048年在位)。不久後,本尼狄克九世又反悔了,再次對外宣稱自己是合法教皇。這樣一來,羅馬城同時出現了三位教皇。
亨利四世的父親亨利三世終結了這場亂局。為鞏固自己的統治,他亟須教皇加冕他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加冕禮始於查理曼大帝(公元768—814年在位,法蘭克國王、查理曼帝國皇帝),到亨利三世加冕時,已有250餘年的曆史。主持加冕禮的教皇必須能服眾,但是亨利三世對當前的三位教皇都不滿意。公元1046年,他前往羅馬城北的蘇特裏召集宗教會議,宣布廢黜三位教皇,推舉德意誌人蘇伊德吉繼位為教皇,稱克雷芒二世(公元1046—1047年在位)。克雷芒二世大力支持教會改革。
一場巨變即將開始。在接下來的150年裏,羅馬教廷牢牢握在改革派手中,他們立誌複興基督教初期倡導的價值理念。士氣高昂的改革派甚至被比作十月革命時的布爾什維克黨人。改革派擺脫了羅馬貴族對羅馬教廷的幹預和控製。教皇在過去幾乎全由羅馬人擔任,但是在接下來的80年裏,教皇和大部分高階神職人員均由意大利人和德意誌人擔任。希爾德布蘭德迅速成長為改革派的中流砥柱,公元1073年4月,他當選為教皇,稱格列高利七世。登基後,他大刀闊斧整頓教會,在全歐洲進行道德改革。他本人不支持教士婚娶,打定主意禁止這種現象。他的火力主要集中在一個倒黴的人身上。
這個倒黴的人就是亨利四世。希爾德布蘭德於1073年登基為教皇時,亨利四世剛剛年滿22歲。別看他年輕,他早已嚐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他的父親亨利三世在他5歲時突然崩逝,年幼的他繼位,他的母親阿格尼絲太後攝政。值得一提的是,阿格尼絲太後也是堅定的教會改革派。亨利四世11歲時,科隆大主教安諾將他劫持到了一艘開往科隆的小船上,逼他的母親交出攝政權。亨利四世終於在15歲時親政,親政後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自己與妻子伯莎離婚。亨利四世沒有挑出伯莎的錯處,他們是包辦婚姻,他可能隻是單純地不喜歡她。亨利四世決定離婚是不明智的,伯莎出身望族,德意誌的諸侯幾乎都不同意他離婚。羅馬的教會改革派對這種動不動就離婚的新風氣更是深惡痛絕,於是他們幹脆宣布:國王帶頭離婚就是在給全體基督徒抹黑。無奈之下,亨利隻好讓步,打消離婚的念頭。但是離婚事件卻讓他陷入被動,他的政敵大肆宣傳他私德有虧,指控他蓄妾、養私生子等。
這些指控是否屬實,我們不得而知。至於政敵為何如此中傷他,個中緣故亦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些話傳到了希爾德布蘭德耳朵裏,偏偏他還信以為真了。希爾德布蘭德年長亨利35歲,亨利的母親阿格尼絲是希爾德布蘭德和教會改革的堅定支持者,並且早已搬到羅馬城居住。所以,希爾德布蘭德之於亨利,恰似恨鐵不成鋼的父親之於不成器的兒子。阿格尼絲對自己的兒子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除卻個人生活作風“糜爛”,亨利對教會改革的態度也很成問題。他雖然支持教會改革,但是不像他父親那麽熱衷。
羅馬教廷和德意誌朝廷本就勢不兩立。希爾德布蘭德在公元1073年登基後,這兩股勢力的關係越發雪上加霜。雙方展開拉鋸戰,互不相讓。格列高利七世不承認亨利有任命本國主教的權力,他和阿格尼絲太後也都不看好亨利指定的顧問人選。公元1075年末,格列高利要求亨利承認自己是教皇國的臣民,並拿神聖羅馬皇帝之位要挾他。亨利勃然大怒,立即以選舉程序非法為由廢黜教皇。命運女神站在格列高利這一邊。公元1076年初,亨利在烏特勒支召集德意誌主教會議宣布廢黜格列高利七世。一個月後,也就是在複活節當天,烏特勒支大教堂突遭雷劈,瞬間被夷為平地。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說這是上帝對亨利的懲罰。格列高利趁勢絕罰亨利,並計劃與德意誌國內的諸侯聯合起來推翻亨利,扶持斯瓦比亞的魯道夫·斯瓦比亞為皇帝。值得一提的是,魯道夫是堅定的教會改革派。格列高利宣布他和阿格尼絲太後不日將親往德意誌,召集國內的諸侯,一起決定皇帝的廢立,一副嚴父嚴母的做派。在上文中我們已經提到,亨利為製止格列高利前往德意誌,冒著嚴寒前往卡諾薩城堡向教皇懺悔。為了讓教皇收回成命,亨利不得不對教皇宣誓效忠,承認他的地位高於世俗政權,有權罷免皇帝。
亨利四世的懺悔看似恥辱,其實不失為權宜之計。得到教皇格列高利七世的寬恕後,他快馬加鞭趕回德意誌,把他對教皇的誓言拋諸腦後。經過一番經營,先前對他不利的局麵漸漸得到扭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站在他這一邊。魯道夫·斯瓦比亞為了爭奪皇位費盡心思,格列高利再次將亨利革出教門。但是這一次德意誌的大部分諸侯和主教選擇向亨利四世效忠。公元1080年10月,魯道夫在霍亨默爾森戰役中被人砍掉一隻手,不久後離世。亨利終於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於是決意洗刷卡諾薩之辱,一勞永逸地穩固自己的皇權。他計劃前往羅馬城,接受教皇的加冕,成為名正言順的神聖羅馬皇帝。阿格尼絲太後早在三年前就駕鶴西遊了,他再也不用忍受她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了。
公元1081年冬,亨利四世召集一小支由德意誌人和波希米亞人組成的軍隊,穿越布倫納山口,來到意大利半島,其間不少意大利軍人投靠到他的麾下。隨後他率軍繞道至拉韋納,邀請城中的主教韋伯特加入他的隊伍。值得一提的是,韋伯特本人不支持教會改革運動。韋伯特算是亨利給自己留的退路。要是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到時候軟硬不吃,就是不肯加冕他為神聖羅馬皇帝,他就隻好廢黜格列高利七世,立敵對教皇韋伯特為教皇。
命運女神這次沒有站在格列高利七世這邊。他對亨利四世的軍隊不屑一顧,揚言他們會餓死在路上。好在敵對教皇韋伯特善於組織和協調兵力,他們一路南下,勢如破竹。不得不說,韋伯特的行軍作戰能力的確不一般。格列高利的身家性命全仰仗他在意大利的兩位盟友。他的第一位盟友就是托斯卡納藩侯瑪蒂爾達,她是格列高利最穩固的靠山。按說,亨利的這一小隊人馬跟她的正規軍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去年10月,她的軍隊被亨利的保皇軍徹底擊潰,從此一蹶不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亨利率軍殺向羅馬城,愛莫能助。
格列高利的另一位盟友就是羅伯特·圭斯卡德,他也是這場三方角力之戰的第三位主人公。身為諾曼人的羅伯特書寫了11世紀歐洲最勵誌的逆襲故事。我們前麵兩章講到亞拉裏克的西哥特人和維蒂吉斯的東哥特人挺進意大利半島的征程道阻且長,羅伯特的諾曼人也無法逃脫這個魔咒。兩個世紀前,丹麥的維京人從斯堪的納維亞半島駕船出發,沿途打劫歐洲沿海地區,包括今法國北部。西法蘭克王不堪其擾,無奈之下隻得把一塊土地分封給他們,諾曼底公國成立。定居公國的維京人開始與當地居民融合,以法語為母語,按照當地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他們被後人稱為諾曼人。在諾曼底公爵的殘酷迫害下,他們不斷陷入暴力紛爭之中。隨著家族人口不斷壯大,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出諾曼底公國,到別處去尋找機會。
諾曼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意大利半島南部。他們是組織鬆散的冒險家雇傭軍,跟1066年有組織入侵英國不一樣。他們極有可能是在去耶路撒冷朝聖的路上偶然發現了這個地方。到公元11世紀20年代,南意大利分裂割據,戰亂頻仍,政治局勢錯綜複雜。諾曼人抓住機會成為靠戰爭吃飯的雇傭兵,為各路勢力戰鬥。他們曾為倫巴德王國的諸侯、拜占廷帝國和教宗本篤八世而戰。越來越多的諾曼人為躲避諾曼底公國內愈演愈烈的政治迫害而出逃。公元1030年,一批諾曼人在那不勒斯附近的阿韋爾納得到了一小塊封地。這隻是開始,後來他們不斷擴張,在占領的各個村莊裏建造城堡。
諾曼人殘暴又貪婪,讓人痛恨,他們就像夢魘一樣令人無法擺脫。教皇利奧九世(公元1049—1054年在位)是狂熱的克呂尼派,出身德意誌皇族。他想盡辦法消滅諾曼人,甚至不惜聯合倫巴德王國的諸侯和拜占廷帝國組成反諾曼聯盟。不料,諾曼人在奇維塔特之戰中大勝,利奧九世被生擒。經此一役,羅馬教廷意識到諾曼人已成為南意大利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於是改變策略,開始籠絡他們。諾曼軍人成為替羅馬教廷清除保守派的急先鋒,保守派因此再也無力擁立新教皇。值得一提的是,羅馬城的舊貴族基本都是保守派。一邊是信仰正統宗教的教會領袖,一邊是唯利是圖的雇傭軍,曾經針鋒相對的兩方,居然可以如此默契地合作。羅伯特·圭斯卡德屢建奇功,在雇傭兵中脫穎而出。羅伯特的父親唐克雷德是一個諾曼村莊的族長,一生娶過兩任妻子,共為他生育十二子,羅伯特排行老六。作為非繼承人,他深知一切都要靠自己。公元1045年前後,苦於老家地少人多機會少,他決定去意大利半島闖一闖。起初,他率領一群流寇在卡拉布利亞討生活。直到他娶了一位諾曼裔的女繼承人,女方帶來二百位騎士作為嫁妝,他的人生才迎來轉機。有了妻子的協助,他如虎添翼,能力很快顯現出來。他身形高大魁梧,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威嚴的氣質。生性狡詐的他十分善於籠絡人心。在同時代編年史家的筆下,諾曼人是“狡猾”的代名詞。編年史家威廉·馬姆斯伯裏曾經直言不諱地說:“諾曼人無所謂背叛,隻看**的籌碼夠不夠。”[3]羅伯特全名羅伯特·德·歐特維爾,“圭斯卡德”是族人給他起的諢名,意為“像黃鼠狼一樣狡詐的人”。以狡詐著稱的諾曼人都覺得羅伯特狡詐,可見他是個老奸巨猾的狠角色。
等亨利四世發兵羅馬城時,羅伯特·圭斯卡德已經營意大利長達35年之久。此時的羅伯特大權在握,在整個地中海地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出身於諾曼底的小地主家庭,從沒有繼承權的第六子,搖身一變成了南意大利之王,他的弟弟羅傑以他的名義統治著西西裏島。他拋棄陪他打江山的發妻,娶了倫巴德公主希赫蓋塔·薩萊諾。妻貴夫榮,他成功躋身王公貴族之列。
羅伯特依然選擇同教皇結盟。一個是貪婪陰險的雇傭兵,一個是嚴苛謹慎的基督徒,兩人之間發生摩擦是在所難免的。格列高利七世於1073年登基後立即開始籌劃同羅伯特會麵,疑神疑鬼的羅伯特不中意格列高利七世選擇的會麵地,因為這個地方不在他的勢力範圍內,最終雙方不歡而散。當滿腹狐疑的羅伯特遇上心高氣傲的格列高利七世,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編年史家阿瑪蒂·蒙特卡西諾回答了這個問題:“雙方齟齬漸生,敵意不斷加深。”[4]不久後,羅伯特縱容侄子侵占教會土地,格列高利七世一怒之下開除羅伯特的教籍,並於次年再次開除其教籍。羅伯特淡定自若,反觀亨利四世被開除教籍後活像熱鍋上的螞蟻。格列高利七世不僅沒打到羅伯特的要害,反而使自己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公元1080年6月,格列高利七世同亨利四世的關係急劇惡化,他意識到四處樹敵無異於自尋死路,於是放下麵子,主動和羅伯特握手言和。羅伯特識時務地向格列高利七世宣誓效忠,並獻上黃金。作為回報,格列高利恢複了羅伯特的教籍,並承認他對所征服的土地具有所有權。
格列高利七世付出的比得到的多。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羅伯特根本算不上合格的盟友,根本不想幫自己收拾爛攤子。公元1081年春,亨利四世揮師南下,來到意大利半島,此時的羅伯特·圭斯卡德在亞得裏亞海東岸與拜占廷帝國皇帝阿曆克塞一世·科穆寧(公元1081年4月1日—1118年8月15日在位)激戰正酣。征服拜占廷帝國可以說是他此時最大的心願。教皇格列高利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得知羅伯特不在羅馬,亨利四世變得無所顧忌,命部下直接在羅馬城西北郊紮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