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大篇幅為自己辯解,隻用一個簡單摸頭動作,加上平緩語調的兩個字便讓瀟瑤瞬間選擇相信,長長的睫毛被月光打下一片陰影,掩蓋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兩人呼吸交錯,彷佛在傳遞某種重要的信息。隻見沈修離將扳指再次塞進瀟瑤手心裏,便和瀟瑤拉開了距離,借助柿子樹攀上去,俯身看向瀟瑤低語:“你先幫我保管,現在可以鬧了。”
話落,轉身跳下去,瀟瑤聽懂了沈修離的言外之意,急忙踩上沈修離剛剛踩過的地方翻過去,牆影下一雙手朝她伸過來,她想都沒想直接跳了下來,那雙手便穩穩地接住了她。
突然覺得這雙手在慢慢回暖,灼得瀟瑤的手臂隱燙,她捏緊手心裏的扳指,定下心神:“抓賊!”
瀟瑤直接吼了一嗓子,耳邊便傳來沈修離輕飄飄的話語:“自己想辦法來找我。”
說完,沈修離又望了瀟瑤一眼,轉頭跟著受到驚嚇的阿十朝村口方向跑。
看著月光下那道高俊的背影,瀟瑤忍不住揚起唇,最近一直懸著的心髒早已被安撫得落了下去。她其實還下了一個賭,不管沈修離處於什麽原因,哪怕是欺騙她也好,隻要他開口解釋,她都會把對方從對立麵拉回自己的陣營。
真是奇怪的想法!
安靜的夜晚被瀟瑤突如其來的叫喚給劃破,紛紛亮起的燈光照亮了家門口的過道。隨後瀟瑤便聽到急切的腳步聲,她將扳指揣進褲兜裏。
羅中家就在老宅隔壁,驚醒後急匆匆從屋子裏走出來,手裏還抄著家夥,卻隻看見兩道遠去的身影。等村民們趕過來後,村口早已沒了“賊人“的身影,隻剩下亮錚錚的月光,樹上的貓頭鷹似乎被驚擾到,撲騰著翅膀飛往黑暗中,隻留下一道怪異的叫聲。
被“賊”擾了清夢,大夥兒哪兒還有心思睡覺,都警惕地守在村口,深怕賊又折回來。本該沉睡的孩童也被周遭的嘈雜聲驚醒,發出了清脆的叫喚聲及哭鬧聲,整個村子燈火通明。
直到天微微亮,那燈才隱入灰蒙蒙的天色之中,緊接著就是家家戶戶煙火升起,山的那邊也傳來陣陣回**的雞鳴聲,驚了結群的鳥兒展翅飛翔,瞬間呈現出一片淳樸的鄉村生活氣息。
沈修離在離開的時候說讓自己想辦法去找他,不如趁現在再去探探羅中的態度。於是瀟瑤又一次和羅中談及六年前那位風水先生的事情,羅中還是拒絕回答,語氣甚至強硬了幾分。
瀟瑤故意抬高聲調:“羅大哥,是不是有人威脅你,所以你才一直回避我。”
她話音一落,羅中臉色瞬間沉下去,繼而被恐懼覆蓋,他深呼吸搖頭,直接把她趕出門。
見羅中慌張驚恐,瀟瑤心裏有了個大概,收回目光轉身朝村外走去,直接去尋沈修離,她在村口那片茂盛的柿子樹林裏找到了沈修離和阿十。
“你什麽意思?”瀟瑤一上去立馬做出憤怒的姿態,氣衝衝地朝沈修離走過去。
什麽都不知道的阿十經過淩晨的驚心動魄,一見怒氣衝衝的瀟瑤朝自家先生走來,連忙張開雙手攔在瀟瑤麵前,瞪著瀟瑤。
沈修離並未抬頭,聲線清冷:“什麽?”
“你是不是找過羅中了?”瀟瑤潑婦似地推開阿十,阿十又纏上來,一副要她死磕到底的模樣。
“理由!”沈修離臉上終於浮出其他表情,他微微挑眉,把視線從書上移到瀟瑤身上,然後眸色複雜。
阿十也解釋:“我們還被村民通緝呢,一直在這裏,連火不能生,肚子還餓著呢。”
他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怨氣,應該還在怪瀟瑤驚動了村民,還把他們當作賊,害得他們沒飯吃。
“能有什麽理由,你不就是想阻撓我嗎?”瀟瑤理直氣壯地控訴,對上沈修離不明的目光後,她臉驟然一紅,磕磕絆絆道:“你、你看什麽?”
“臉怎麽回事?”
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回歸平和,瀟瑤和阿十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對望了一樣。
不過說道這兒她就來氣,摸摸發青的下巴,借著沈修離泄憤,哼聲:“不是你的手筆嗎?我昨兒被揍了一頓,可疼了。”
“我應該有說過懷疑別人的時候帶上證據,如果沒什麽事麻煩安靜。”沈修離盯了半晌後收回目光,委婉地給瀟瑤下逐客令。
不給瀟瑤繼續撒潑,她便聽到一聲輕微的咕嚕聲,阿十也聽到了,二人紛紛看向手頓在半空的某人。
“先生……”阿十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沈修離俊朗的臉頰多了一抹紅,頓在半空的手也以緩慢的速度擱在書頁上,慌亂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排列整齊的文字,裝作一副好像剛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氣氛一下被那聲咕嚕叫給整活,瀟瑤沒控製好臉上的表情,憋著笑:“喲,什麽在叫呀!這麽響。”
阿十瞪著瀟瑤,回懟道:“我肚子餓了,不行嗎?”
瀟瑤暗笑,真是一隻護住的小狼狗,凶巴巴的!
“呀!你肚子能從……”瀟瑤斂掉眼底的笑意,指了指沈修離的方向,又指指自己的耳朵:“這邊傳進我耳朵裏呀!那你挺厲害,閃電見到你都要禮讓三分。”
阿十被瀟瑤懟得吱不出聲來,隻好看向自家先生尋求幫助。
沈修離:“……別欺負他。”
瀟瑤漫不經心道:“肚子餓就生火唄!我還防著你們吃飯不成。”
阿十哼哼:“生火的話別人會抄家夥來趕我們。”
“我不是在嘛!給你們作證,不過一碼歸一碼,咱們暫且還是敵人。”瀟瑤找了個幹淨的石頭坐下,又嘲諷:“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偌是什麽都不做,為什麽會怕別人抄家夥。”
阿十吵不過瀟瑤,識趣地閉上嘴,而且見自家先生沒有開口阻止,便急急忙忙從車上把鍋碗瓢盆拿下來,開始生活做飯。
村民看到林子深處再一次升起煙霧,想著那兩賊還在,扛著鋤頭過去,見瀟瑤也在,便放下心原路返回。倒是把阿十嚇得緊張兮兮的,朝瀟瑤拋了好幾個幽怨的眼神。
“瀟小姐,你為什麽對我們敵意那麽大?”阿十舉著木勺比劃了兩下。
瀟瑤雙手撐著下巴望著咕嚕翻騰的湯水,斜眼拋了個眼神給沈修離:“問你家先生!”
阿十哪敢問,隻好哼唧唧地閉嘴。
按著計劃進程,她過來是要討個說法的,看今天晚上會不會出現所謂的第三人。不料被阿十做飯的手藝給折服,沒臉沒皮地跟著吃起了飯,她連著好幾天啃麵包餅幹,現在好不容易有頓像樣的飯菜,她自然不會放過。
任務完成,吃飽喝足的瀟瑤起身正要離開,就被沈修離喚住:“別急著走。”
瀟瑤眨眨眼,瞬間戲精附體:“幹嘛?你難不成還要殺人滅口?”
沈修離冷冷地瞥了瀟瑤一眼,讓阿十去把藥膏給瀟瑤後便沒再作聲。瀟瑤垂眸看看手裏的小紙條,又看看藥膏,竊喜著原路返回。
她感覺自己的心尖尖都被撩顫抖了,這人怎麽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做出讓她誤會的事情呀!
話說回來,她其實一直有個猜測,經過這兩天的觀察,並未發現那棵柿子樹有被破壞的痕跡,樹皮也完好無損,而且照片裏也隻容納了那棵樹,所以她猜測樹底下應該埋了什麽。
可是真的隻是這麽簡單嗎?
恰恰是太簡單了,瀟瑤才覺得不可信,反而覺得這其中有詐,畢竟爺爺的腦回路奇葩,把線索設得這麽簡單,還真不像是她爺爺的風格。
但是在一想,還真的是爺爺才能做出來的,反其道而行,才能更容易混淆別人的想法,讓人往更複雜的反向去想,從而忽略了越危險的地方,才可能是最安全的庇護所。
不過她能想到的地方,別人自然也能想到,所以現在就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等一個最佳時機,挖開樹底下探一探究竟。
回到帳篷裏,她打開紙條,字跡不是一筆一劃,卻極其工整:有人在監視我們,你一個人小心些,尤其是今晚,那人今晚恐怕會動手。
看完後,她將紙條撕成小碎片塞進喝完的酸奶盒裏。
村裏人經過昨晚一事兒,加強了防備,找了幾個壯年在村口守夜班,沈修離和阿十自然也留在車裏等待時機。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宅那邊終於有了動靜,村民們發現那賊又來了,紛紛敲鑼打鼓通知其他人。瀟瑤離得近,自然將老宅那邊的嘈雜聲聽得一清二楚。
就在瀟瑤準備動身之際,帳篷外傳傳來動靜,聲音雖小,她還是聽見了,那是穿梭在果林裏發出的沙沙聲,而且越來越近。想起沈修離的提醒,她屏住呼吸,悄悄鑽出帳篷做出攻擊的姿態,待那人一現身,二話不說直接撲上去,緊緊扼住對方的脖子。
“是我!”沈修離低沉的嗓音驟然響起。
瀟瑤“啊”了一聲,連忙鬆手:“我還以為是那個人,你不知道昨天我被揍得可慘了。”
“藥用了嗎?”月光下,沈修離的黑眸亮呼呼的。
瀟瑤心髒撲騰了一下,然後點頭。又聽沈修離說把重要的東西帶上,她背起書包扭扭捏捏地跟著沈修離一起朝老宅去。
她本想跟著沈修離一起衝出去,不過被他攔下了,還說什麽“別暴露”,雖然不知道他說別暴露什麽,但她還是選擇潛伏在原地。
村民們追趕著黑影不知去了哪裏,村莊裏此刻特別安靜,隻依稀聽見家畜受到驚嚇的叫聲。
正當瀟瑤疑惑已經沒人了沈修離還讓她留在原地別動時,老宅裏麵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瀟瑤的心緊緊捏成一團。不多時,一道黑影狼狽地從裏頭翻出來,微微勾著背朝村外逃去。
見狀,瀟瑤急忙起身來到牆邊呼喚:“沈修離!你怎麽樣了?”
牆那頭飄來沈修離輕淺的聲線:“沒事,我就出來。”
隨後,沈修離翻了出來,不給瀟瑤追問的機會,帶著瀟瑤回了帳篷。帳篷口被人用尖銳的東西劃爛,裏麵的東西被翻得一片狼藉。
看樣子那人在調虎離山,想從她這裏拿到什麽重要的東西,不過那人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