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瑤下意識抱緊自己的書包,還好有沈修離在,不然爺爺的筆記本就被那人偷走了。

剛剛走得急,瀟瑤沒注意到沈修離身上的傷,現在拿起手機仔細一看,他臉上和身上都多了一些劃傷的口子,雖然不深,七七八八個口子還是令瀟瑤觸目驚心。她想都沒想,直接從書包裏掏出紙巾湊過去近距離替沈修離擦拭臉上的傷口。

對上沈修離直勾勾的目光後,瀟瑤才稍稍拉開點距離,支支吾吾地解釋:“你、你看不到,我、幫你擦。”

“嗯。”

擦完臉上的血後,瀟瑤又借著手機的光檢查其他地方的傷口,然後隔著衣服小心翼翼地替沈修離擦拭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她竟然能清楚地聽見對方心髒跳動的細微聲,從上往下的氣息也極具侵略性地打在她額上,引得額前的發絲胡亂飛舞。

“那藥可以塗在傷口上嗎?”瀟瑤停下手,看了沈修離一眼後往後挪了挪。

沈修離應聲:“可以。”

聽言,瀟瑤拿出藥膏遞給沈修離,默默地轉過身去瞅外頭的月色。不知為何,她竟覺得外頭特別好看,尤其是夜空中閃閃發光的星星。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音,瀟瑤臉頰不由得一燙,故作很悶溜了出去。不遠處閃著道道亮光,正慢慢朝村莊走去,看樣子村民們已經回來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抓到,再想想自己被揍得那麽慘,應該是抓不到的,隻希望村民們都沒事兒。

正當她想得入神,帳篷裏傳來沈修離低低的求助聲:“你來幫我一下,有些傷口我擦不到。”

瀟瑤的臉噌的一下泛起了紅,她躊躇了會兒,垂著眼睛鑽進帳篷裏,一隻藥膏便遞了過來,她伸手接過,指尖便碰到了一道冰涼的觸感,驚得她連連收手。

沈修離以為她接住了,也鬆了手,沒了支撐點的藥膏就這樣在兩人眼皮底下掉下去。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雙雙伸手去撿眼膏,兩隻手就這樣邂逅在藥膏身上,而後擦出曖昧的火花。

沈修離撿起來塞進瀟瑤手心裏,低語道:“拿好。”

瀟瑤胡亂點頭,換另外一隻手拿,暗自撚著和沈修離觸碰在一起的指尖,紅著臉給沈修離擦拭後背的傷口,本就滾燙的手指在觸到沈修離溫熱的後背,可謂熱上加熱,燙得她頻頻想收手,卻還是硬著頭皮給沈修離上藥。

望著紅腫的傷口,瀟瑤脫口詢問:“疼嗎?”

“還好!”

看著挺疼的,瀟瑤不敢用力,隻是輕輕地擦拭著,深怕碰疼了沈修離。

處理好傷口後,沈修離並沒有打算走。瀟瑤盤坐在角落裏好幾次打量,這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詢問:“你不走?”

“不知道那人還會不會來,介意我在這兒嗎?”沈修離側頭和瀟瑤對望,暗沉沉的亮光下,瀟瑤看清了沈修離眼裏的絲絲關懷,她輕搖了下頭。

而後雙方便陷入了沉默,村裏卻雜聲連連,村民們應該還在守夜。

瀟瑤從包裏拿出最後兩盒酸奶,一盒塞進沈修離手裏,扭頭咕嚕嚕啜著吸管。

第二天一大早,瀟瑤模糊間聽到身旁有人在低語說話,翻了個身後左手觸到了溫熱的肉感,她狐疑著捏了兩下,軟軟的觸感瞬間僵硬,嚇得她腿一蹬,繼而慌忙爬起來。看著某人朝自己甩過來的冷眼,嚇得她瞌睡蟲瞬間消失殆盡,尷尬地賠笑了聲。

“呀!你還在啊!”瀟瑤笑得一臉無害,原來捏著他腰上的肉了,不過手感真不錯。

沈修離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低頭繼續打電話,瀟瑤害羞著呢,根本沒有注意沈修離說話內容。

等他打完電話後,瀟瑤湊過來叭叭:“你不會守了一宿吧?”

“打了幾個盹兒。”

瀟瑤若有所思地點頭:“哦……你說今天那人來會來嗎?”

沈修離搖頭:“不清楚。”

瀟瑤雙腿一盤,托腮打量著跟前的人,今天的氣氛怎麽和昨晚不太一樣,怪緊張的。她倒也沒在意,繼續叭叭:“你覺得線索會藏在哪裏?”

既然第三人已經出現,應該沒有必要防著了吧!瀟瑤如是想。

沈修離反問:“你覺得呢?”

“這一帶全都是柿子樹,但唯獨照片裏隻有老宅裏那棵柿子樹,不用想都知道照片的含義,無非就是那棵樹地下埋了什麽。不過羅中應該隱瞞了什麽,如果能夠撬開羅中的嘴,我們可能會有新的發現。”

瀟瑤說著,歎了口氣。現在問題就出在羅中那兒,他不開口,那瀟瑤就拿不到確切的信息,就無法得知爺爺曾經留下的痕跡。

“你昨天氣衝衝地說,我威脅他?”沈修離問。

瀟瑤點頭:“羅中應該是受到了威脅,不然也不至於我拿著照片去問他的時候一臉驚恐,而且對六年前的失蹤案閉口不提。”

沈修離蹙眉:“失蹤案?”

“你不知道?”瀟瑤有些詫異,畢竟他這個富二代應該有情報渠道。

不過看沈修離的表情,也就是說,羅中前任妻子失蹤是被隱瞞起來了,所以除了本村老一輩的人,根本就沒多少人知道。

“說來聽聽。”沈修離似乎很感興趣。

瀟瑤把自己從青年那兒得到的消息簡單描述給沈修離,不過她隱瞞了一些情報,並沒有完全告訴沈修離,比如六年前逗留在這兒的風水先生。

聽完後,沈修離並未作任何表態,隻是讓瀟瑤繼續打探,他先去看看阿十那邊的情況。

沈修離走後,瀟瑤就來到村口和青年碰麵,爺爺當年在安山村裏的消息並不多,隻是匆匆到來,又匆匆離去,青年也沒有再問出什麽。

不過他倒是給了一條關鍵信息,那就是在‘王先生’到來之前,羅中第一任老婆帶回來一位俊俏少年,說是從娘家回來的路上撿到的。不過沒住上幾天就自己離開了,後來那第一任老婆就失蹤了,聽他姆媽說是好像是跟那少年跑了。

‘聽說’的,大都是道聽途說,半真半假罷了,不過這少年很可能就是爺爺調查的人物之一。

瀟瑤還是打算從羅中這邊找突破口,無奈的是羅中今兒一大早就去鎮上開會,所以隻能等羅中回來,她隻好折回帳篷裏。

明明有些事情就在眼前,但就是觸及不了。

就在瀟瑤唉聲歎氣,大老遠的就聽到羅中家裏傳來翠翠失措的呼喊聲,她急忙往羅中家趕。還隔著一段距離,就見羅中女兒被一名身著全黑的陌生男人扛在肩頭往村口逃去,她來不及思考,趕忙追上去。

翠翠慌忙跑出來,一頭栽倒在門口,村裏的幾位老人相持著走過來把翠翠扶起來,見翠翠雙腿間全是血,又忙手忙腳地把翠翠抬進屋。

來了這麽一出,村裏人都給亂了,男人們趕集的趕集,上山的上山,一群老嫗婦人哪曉得怎麽辦,隻好先照顧翠翠。

瀟瑤追了一路,感覺呼吸有點急促,她暗叫不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岔子。

瀟瑤早年間跟著爺爺鍛煉不是沒有道理,就是因為患了通氣綜合征。爺爺不想讓瀟瑤一輩子都體弱多病,特意尋了法子來鍛煉她平時的呼吸,讓她能更好地運用腹式呼吸來調節,所以她幾乎不怎麽出現呼吸過度的症狀。

剛剛翠翠一叫,她一口氣沒來得及好好呼,堵在了胸口,加上突然跑起來,就給呼岔了,現在呼吸出現了點困難。

人販子手裏多了圓鈍鈍的小姑娘,所以跑起來不太容易,瀟瑤又是常年鍛煉身體,沒跑幾步就追上了人販子。

“嗚嗚嗚……”小姑娘哭得鼻子都冒出了鼻涕泡,眼淚糊了一臉,臉色因倒掛而紅彤彤的。

瀟瑤腦子有點缺氧,想著修離和阿十應該在附近,於是忍著胸口的不適喊救命:“沈修離,阿十,抓賊……”

人販子聽到還有幫手,連忙改方向,想要鑽進果林裏,就被瀟瑤一把拽住,人販子掙紮了幾下,見掙不脫,直接將小姑娘甩給瀟瑤,想趁機溜掉。

小姑娘圓鈍鈍的身體砸得瀟瑤眼冒金星,她趁機揣了那人販子一腳,雙腿也非常不給力地一軟,怕給小姑娘磕著,她護著小姑娘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直接栽進了田埂裏去。

小姑娘嚇的大哭,眼淚跟金豆豆似的往下掉,瀟瑤咬牙順了順小姑娘的腦袋,示意她不要害怕,一手緊緊捂住嘴巴去調節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耳畔的哭聲不斷,這使得她無法沉靜下來調整呼吸,胸口也傳來一陣又一陣刺痛,讓她痛苦至極。她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水中,身體也在緩緩下降,而刺眼陽光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麵進到她的眼睛裏,讓她無法看清四周,晃過神來,原來是眼淚糊了她的雙眼。

眼睛的暫時性失明,卻給耳朵帶來了敏銳,幾道不一的腳步聲漸近。突然,一道人影從瀟瑤頭頂躍下來,小姑娘的身體就騰空而起,緊接著她的耳畔又傳來孩子哭聲以外的清冷嗓音,一下子就撫平了突突的心悸。

瀟瑤蜷縮在田埂裏,急促的呼吸導致她麵色潮紅,她的喉嚨甚至發出了呼哧呼哧的警告,額上布滿了淡淡的冷汗。

“阿十,把孩子和那家夥帶回去。”沈修離說罷,寬大的雙手掌疊在一起蓋在瀟瑤顯得極小的手上,按緊。

腳步聲和小姑娘的的哭聲漸漸遠去,田埂裏這剩下瀟瑤和沈修離。

沈修離的手蓋了瀟瑤大半張臉,幾乎阻隔了外頭的氧氣,隻留了一個小間隙給瀟瑤通氣。冰涼之意從瀟瑤的手背爬遍全身,她仿若身處茫茫大雪中,但是這股冰涼是溫柔的,不雜一絲冷意。

沒了刺耳的哭聲,瀟瑤終於能安靜地集中精神調整呼吸,急促的呼吸開始變得有規律,安靜的氣氛也給了瀟瑤空間,冰涼的手掌,溫熱的氣息,熟悉的味道無一不席卷著瀟瑤每一寸肌膚,也都安撫著她內心的恐懼因子,讓它們歸於平靜。

遠遠的田埂之下,兩道身型不一的人影似乎重合在了一起,久久沒有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