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努嘴,徑自奪過包抽了兩張紙回到秦鈺遙身邊,還特意翹首定眼盯秦鈺遙俊逸的臉。

秦鈺遙無法忽視瀟瑤打量的目光,抬眼微笑:“瀟瀟是有話要說?”

一時回神的瀟瑤有些尷尬,笑笑搪塞:“秦大哥性格這麽好,有沒有女朋友呀?”

有些奇怪,她看秦鈺遙完全沒感覺,但是看沈修離吃東西,心裏總是浮現出其他奇怪的心思,心髒也總是會被他給撥動。

難道隻是因為她和沈修離關係比較近嗎?

其實秦鈺遙說他吃醋的時候瀟瑤差點就信了,不過再一想,他應該隻是單純地把秦鈺遙列進了凶手名單,所以才流露出敵意。

秦鈺遙搖頭:“暫時還沒有。”

一道突兀的聲響突然在滋滋作響的火篝旁響起,瀟瑤遞過視線,隻見沈修離將一個空塑料瓶捏得咯咯響。

半垂著眼簾的他總是比正眼時溫順得多,熾熱的火焰光直勾勾地打在他臉上,那雙黑眸比以往亮了點。

毫無規矩的聲音成了洞穴裏唯一的噪音,瀟瑤撿起腳邊的小石子丟過去,砸在沈修離手背上,然後滾到地上去,沈修離抬頭,瀟瑤狠狠瞪了眼,警告對方不要製造噪音。

但是沈修離像是沒看懂似的低下頭繼續捏,瀟瑤氣得又丟了一顆小石子,對方卻連頭都懶得抬,還特意往後挪了挪,行為多多少少有點幼稚。

瀟瑤一連丟了七八顆,都不痛不癢,她死死地盯著沒入黑暗中的身影,沒注意看手的方向,隨手一抓,手心就被火星灼得小聲驚呼,疼得她迅速縮回手,置在嘴邊吹氣。

秦鈺遙湊過來捏住瀟瑤的手掌:“我看看!”

坐在她旁邊的張老師問:“被燙著了?”

瀟瑤點點頭,想抽回手,但是手掌被秦鈺遙緊緊握在手裏檢查,她下意識地朝沈修離的方向看去,本該沒入黑暗中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探了出來,也往這邊看過來。

兩人的目光匯到了一起,帶著若有若無的糾纏。

“不是很嚴重,不過要疼上兩天。”秦鈺遙說著,鬆開了瀟瑤的手。

瀟瑤心不在焉地點頭,指尖碰了碰灼疼的地方,垂下了頭。

山洞裏光線暗暗,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瀟瑤不知什麽時候又玩起了地上的小石子,一旁的秦鈺遙正在整理他的寫字本,厚厚的三個本子幾乎已經被雨水泡模糊,像開了花兒似的。

瀟瑤匆匆瞥了眼,三本寫字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跡,她好奇地湊過去:“秦大哥,你這些應該用了很久吧?”

“是啊,跟了我好多年……”秦鈺遙小心翼翼地撕開黏在一起的紙張,惋惜:“看樣子,它們隻能陪我到這兒了。”

瀟瑤看著眼前這張滿是憂傷的臉,不知該怎麽安慰,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安慰,擦覺到對麵來自沈某人的視線後,瀟瑤下意識地收回手。

過了片刻,瀟瑤又出聲:“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秦鈺遙莞爾,將另外一本遞給瀟瑤:“那就麻煩你了。”

“小事一樁。” 瀟瑤笑嘻嘻:“秦大哥是哪裏的人?”

“……江中的一個小地方,你呢?”

瀟瑤睜圓的眼睛:“好巧,我也是江中的,秦大哥是江中哪裏的?”

見秦鈺遙不願再透露,瀟瑤乖乖閉上了嘴,但是她沒安靜上幾分鍾,又嘰嘰喳喳地和秦鈺遙談論起對方作家的身份。

這時,張老師戳了戳她的肩膀,還指向沈修離的地方,頭一抬就聽見對方說了兩個字,聲音雖被覆蓋,但瀟瑤還是聽明白了。

他說:“聒噪!”

瀟瑤瞬間就不樂意了,竟然搞“隻允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一招,憑什麽他捏瓶子就可以,她說話就成聒噪了。

針對!**裸的針對!

瀟瑤才不搭理他呢,繼續扭頭和秦鈺遙叭叭,兩人明爭暗鬥了片刻,以沈修離退出而告終。

她聽秦鈺遙說,他九歲之前一直處於流浪狀態,之後遇到了養父,這才過上了正常的生活。他作家的身份其實是來自養父,養父是個默默無聞的小作家,夢想成為人人知曉的大作家,可是處處碰壁,但是養父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初心。

收養他之後養父就將所有的精力傾注在他身上,造就了他十二歲就被一些讀者稱為“神童天才”。他說如果沒有養父的培養,他或許到現在還一事無成,所以他很感激他的養父。

怪不得秦鈺遙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出生地,如果是她,她也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流浪的那些心過往。

瀟瑤本能地露出同情的神色,就聽秦鈺遙柔聲說道:“你不用同情我的,我現在很好。”

“抱歉……”瀟瑤麵色露出稍許尷尬,她不再說話,低下頭搗鼓幹巴的紙張。

暴雨在下午三點終於收了尾,但是它並沒有將製造的麻煩帶走,道路早已被衝垮,連倔強的樹根都沒能站穩腳,倒了一片又一片,沒了樹木的保護,泥石像一盤散沙滾滾而下,占據了整座山。

為了安全起見,眾人並未隨意走動,依舊躲在山洞裏等待與救援中心取得聯係。

可能是暴雨的原因,再加上心悸,已經有好幾個女同學出現低燒狀態,焉焉地靠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抹眼淚,沈修離和劉老師帶上還有餘力的幾位男同學出去撿柴火,為即將到來的夜晚做準備,順便看能不能再碰到野味。

大約一個小時後,沈修離和劉老師幾人狼狽地抱著濕柴回來,遺憾的是他們沒能找到吃的,今晚隻能與饑餓共處。

沈修離將柴火丟在地上,脫下濕噠噠的外衣拎在手裏朝瀟瑤喚道:“我衣服濕了。”

“沈老師我幫你。”劉老師伸過手正想幫沈修離扭衣服,就被沈修離避開,他垂簾看向瀟瑤。

劉老師順著沈修離的視線看過來,露出震驚的神情,然後秒懂地收回手。

瀟瑤不情願地起身跟著沈修離來到洞口,還沒碰到他的衣服,右手就被他握起來攤開,瀟瑤一下子愣了神,直到對方指腹撫著自己手心那塊紅腫的皮膚,她這才抽了兩下,但是沒**,隻好任沈修離握著。

“虛情假意的,早幹嘛去了,你要不製造噪音我會被燙傷嗎?”

瀟瑤撅著嘴巴碎碎念:“沈修離你就是我的克星,一遇到你我就沒好事,第一次是腿,第二次是頭,現在是手,下次還有地方給你克嘛?”

“還無緣無故給我甩臉色,怎麽,就允許你救小白眼狼,還不允許我救一個陌生人了?昨晚是誰說的要珍視生命來著,哼,轉頭就變臉,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瀟瑤越說越得勁兒,腮幫子還氣鼓鼓的。

“還疼嗎?”沈修離默默地聽著,而後詢問。

“有點刺痛。”瀟瑤小聲回答,聲調嬌嬌的。

沈修離的指尖又在她手心裏遊走,竟有些癢癢,她低聲呢喃:“你別摸了,有點癢。”

沈修離點頭,鬆開了瀟瑤的手,隨後兩人合力將衣服扭幹。

當然,瀟瑤並沒有出什麽力,隻是幫沈修離提著衣服方便他將衣服上的雨水扭幹,然後抱著沈修離的衣服坐到燒得正旺的柴火堆烤,對方也順勢坐在瀟瑤身邊。

可能是比較擁擠的原因,瀟瑤覺得自己的手臂都被蹭濕了,她歪過頭去小聲控訴:“你離我太近了,我衣服都濕了。”

沈修離應了聲,並未挪動。

瀟瑤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挨得這麽近,但沈修離像是沒聽見一樣,不做任何反應,瀟瑤隻好作罷。

沒一會兒,瀟瑤跟前的衣服就冒出陣陣水蒸氣,她稍稍抬眼,就見秦鈺遙對她笑了笑,她禮貌性地回笑,手臂就被沈修離捏了一下,她收回目光,嗔怒:“幹嘛?”

“眉來眼去的做什麽?”沈修離麵無表情地道。

瀟瑤一臉的疑惑:“什麽?”

眉來眼去?

和誰?秦鈺遙?

他的情感空白得如白紙,居然還知道眉來眼去這個詞?

不對,她什麽時候同秦鈺遙眉來眼去了。

沈修離冷哼一聲,沒出聲。

瀟瑤端詳了幾眼沈修離,撲哧一下笑出聲,湊過去揶揄:“沈哥哥,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兒?”

沈修離擰眉:“什麽味兒?”

瀟瑤將衣服翻了一個麵,神秘兮兮地回答:“酸味兒,我就說怎麽莫名其妙的。”

真是奇怪的人,奇怪的情緒,明明不久之前還相互生悶氣,轉頭就粘膩起來。

她不確定自己對沈修離是不是存在男女之間的喜歡,但是她很喜歡和沈修離待在一起,也享受沈修離對她做出的任何一個表情,傳遞給她的每一種情緒,更享受沈修離對她的好。

或許,人就是這麽地莫名其妙,感情也是。

沈修離並不理解瀟瑤的意思,直接轉移了話題:“那人怎麽回事?”

“登山愛好者兼作家,好像還挺出名的,姓秦,之前安淑怡跳樓給我提供過證據。”

瀟瑤自然知道沈修離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誰,挽唇笑著回答:“如果不放心的話你盯緊點不就行了,幹嘛那麽大敵意。”

“知道了。”沈修離並未反駁。

半夜,瀟瑤被一股尿意憋醒,她右手心被灼傷的地方隱隱作痛,連著頭也跟著刺痛。

柴火早沒了先前的旺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顯得極其渺小,瀟瑤豎耳聆聽安靜得隻能聽見柴火滋滋作響的聲音和一眾人沉睡的呼吸聲,左右轉動著發酸的脖子,發出輕微的響動。

被悉索聲吵醒的沈修離睜開惺忪的眸眼,可能是架了濕柴的緣故,火苗特別弱,柔柔地打在沈修離的臉上,他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瀟瑤,姿態慵懶。

瀟瑤情不自禁地伸手放在他耷拉的發絲上揉了揉:“嗐,沈哥哥和我真是心有靈犀呀!”

沈修離笑笑,嗓音帶著剛剛睡醒的柔意:“怎麽醒了?”

“人有三急呀,沈哥哥陪我去?”瀟瑤話語帶著捉弄的意味。

本以為沈修離會黑臉不搭腔,沒料到沈修離竟然點頭同意,瀟瑤眨眨眼,眉眼一彎,笑靨如花。

小小的插曲在兩人看來就想一劑調味品,在這寡淡的自然災害裏多了一抹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