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瑤饞死王阿姨做的飯菜了,捧著碗就塞了一嘴,一顆稍稍調皮的米粒和大部隊走散,卡住了瀟瑤的氣管,堵得她捂嘴咳嗽,臉色也因劇烈咳嗽而一片潮紅,眼尾含著生理淚。

王阿姨急忙給她來垃圾桶,替她順著背。

“沒人跟你搶,慢慢吃。”清冷的嗓音一蹦出,氣氛就變得有些微妙。

剛剛有人在說話嗎?

瀟瑤一驚,堵在喉嚨裏的氣都順暢了,她掩嘴看向對麵坐姿規矩的沈修離,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她打量來打量去,那話怎麽也不像是從沈修離口中出來了,每次搭話不是“嗯”就是不回話,拉著一張臉,瀟瑤嚴重懷疑沈修離中邪了。

阿十也下意識地看向自家先生,麵露詫異。

王阿姨偷笑。

沈修離優雅地拿起筷子,表情淡淡:“不是嗎?”

這話一出,突然有點毀氣氛。

瀟瑤遞了一個眼神給阿十,阿十眨眨眼,低頭扒飯。

“少吃辣。”沈修離幾次見瀟瑤的筷子寵幸帶辣的涼拌雞,又下意識地開口。

瀟瑤差點被噎住,瞳孔微微怔。

這人怕不是中邪,是被掉包了,之前還丟垃圾似地把她扔在地上,現在居然在關心她。

“阿十,你看看是不是你家先生,別被不幹淨的東西給上身了?”瀟瑤夠著脖子湊到阿十身邊小聲叭叭。

“……”

阿十瞥了眼自家先生,又瞥了眼瀟瑤,繼續低頭扒飯,他隻是一個扒飯機器人,他什麽都不知道。

飯後,瀟瑤給沈修離丟了一個橘子:“喏,消化消化。”

“謝謝。”淡淡的,不參雜任何情緒,好像剛剛關心她的不是他一樣。

瀟瑤沒在意,也給阿十丟了一個,阿十伸手接住嘿嘿笑。

沈修離坐了會兒,起身進了書房,目標人物一走,瀟瑤自然也沒了話題。

熱鬧的客廳驟然間安靜下來,瀟瑤托腮歎口氣,她覺得自己心裏有那麽一丟丟失落感,不過很快她就被歡快的綜藝節目勾住了笑點,早將那股莫名的失落感給拋到了腦後,抱著小枕頭嘻嘻哈哈地大笑。

夜慢慢深了,王阿姨和阿十也早早回了房,瀟瑤嗬欠連天地進了臥室,可是卻輾轉難眠,腦海裏全是沈修離木鐲的出處和對爺爺的安危。

“沈修離……爺爺……”

想著想著,瀟瑤的思緒開始變得混沌,蜻蜓點水般地散落一片,最終陷入沉睡。

“……囡囡呀,怎麽還在睡覺,爺爺偷偷給你藏了大白兔奶糖。”

陌生的音色驟然入耳,四周霧蒙蒙,瀟瑤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朝自己走來的黑影,雙眼卻黏黏糊糊,看不清來人的臉,但那人微微佝僂著背,一頭白發在黑暗中異常刺眼,還有那雙捧著七八顆大白兔奶糖的手掌。

也隻有爺爺瀟行奕才會小聲喚她的乳名,然後偷偷把奶糖捧到她麵前來。

爺爺的性格不算太好,和瀟瑤父母親並不怎麽親近,不過對瀟瑤這個孫女格外寵愛,正好應了隔輩不親隔代親的這個理。

“爺爺……”瀟瑤起身,七八顆奶糖便落入懷中,她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身下的床也沒了蹤影,腳下是一泊明亮的湖水。

瀟瑤俯身,望著水中的自己,懷裏的奶糖早已沒了蹤影。

突然,一道黑影從她身邊一晃而過,瀟瑤起身望著黑影,那人並沒有停,而是繼續往前邁去,她不知道是誰,但是雙腿不聽話地跟了上去,彷佛不追上就再也見不到了。

“咚——”

一顆帶著血的奶糖掉進水中,聲音清脆響亮,嚇得瀟瑤心髒怦怦跳,她垂眸望著那顆浮在湖麵的糖,頃刻間,廣闊無垠的湖水瞬間被鮮血染紅,嚇得瀟瑤急忙往前跑,試圖逃離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踩在血水中的腳步聲,像是一隻無影鬼怪在追趕一樣。

“噠……噠……噠……”

瀟瑤心中的恐懼促使著她加快步伐,她一直跑一直跑,卻怎麽都跑不到盡頭,腳下仍舊是血紅的湖麵,還有那顆漂浮的奶糖,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追趕前方的黑影而並非逃跑。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頓住腳,俯身撿起那顆已經被洗幹淨的奶糖。

“囡囡別碰!”

是爺爺的聲音,聲線雖然不如以前那樣鏗鏘有力,但是瀟瑤還是立馬能聽出來。

瀟瑤猛地抬頭,爺爺就站在不遠處,他身邊還站著一抹黑影,她很想看清楚爺爺身邊的人,但那人的臉模糊一片,分不清五官在哪兒。

她感覺手中的奶糖有了重量,甚至冰涼,帶著強烈的寒氣,侵襲著她的手掌,垂頭一看,手裏哪裏還有奶糖的蹤影,而是一串錯綜複雜的符文,她下意識扔掉,但是那串符文迅速在她掌心裏生根發芽,緊緊地黏在她手心裏,然後開始攀上她的手臂。

符文“唰”的一下生出一雙雙烏黑的鬼手,將瀟瑤猛地扯進了水麵,她慕地瞪大眼睛,想要掙紮,但是手腳背束縛住,無法動彈,於是張嘴想要求救,就被鮮紅的血水灌滿,鼻翼裏全是進水的酸澀感,耳朵咕嚕咕嚕的,眼睛也被血水拍打得腫脹,無法睜開。

她劇烈咳嗽,無法呼吸,聽不到咕嚕以外的聲音,眼前一片黑暗,失重的身體在慢慢往下墜。

死亡!

她腦海裏隻剩下死亡!

隨著一聲吆喝聲響起,瀟瑤的夢境驟然坍塌,她猛然間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甚至發出撲哧撲哧的喉音,胸口因恐懼而此起彼伏,心髒彷佛要跳出來,疼的厲害。

是夢!

隻是一個噩夢!

符文鬼手深深地刻在腦海裏,讓她害怕。

瀟瑤捂著發疼的心髒,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打著石膏的左腿也傳來陣陣抗議,無聲地敲打著她的傷口,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滴落在枕頭上綻放開來,宛若朵朵無色花,額上布滿細密的冷汗,頭發早已被汗液打濕。

半晌,瀟瑤才從噩夢中抽離開來,情緒也慢慢恢複正常,她從**撐起來,靠著床頭望向窗外,映入眼簾的,是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她木訥地靠在**,安靜地聽那粗狂的吆喝聲漸漸遠去。

爺爺不怎麽入她的夢,一來便將她打得渾身難受。

瀟瑤已經沒了睡意,索性喚來王阿姨幫忙起身進了浴室,收拾好自己後,這才跟著出來買菜的王阿姨出門。

她慢悠悠地推著輪椅在樓腳散心,不知不覺便來到一家包子鋪前,女老板熱心地把瀟瑤推進店裏,一邊忙著給其他客人裝早餐,一邊和瀟瑤閑聊,二人笑聲不斷,瀟瑤心情也好了不少。

三月早晨的陽光是溫柔多情的,它小心翼翼地透過已經結出花骨朵的櫻花叢中鑽進來,打在瀟瑤身上暖烘烘的,風也是溫柔的,佛過瀟瑤臉龐時帶著清涼,特別提神,她坐在小區公園裏看老人們晨練,而後一道挺拔的身影闖入她的視野裏。

一身運動服的沈修離也看見了坐著輪椅曬太陽的瀟瑤,從瀟瑤身前經過時,禮貌地朝瀟瑤點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停在離瀟瑤兩米遠處做拉伸。

瀟瑤笑著回應:“你也有早練的習慣啊!”

“嗯。”不輕不重,恰恰飄進瀟瑤耳朵裏,像音符,不過這音符少了活躍感。

“我朋友一會兒來看我,我可以請他們進來嗎?”瀟瑤靠在輪椅上,一手撐著扶手,側頭瞅著沈修離。

可能是跑步的原因,沈修離頭發稍稍淩亂,臉色帶著淡淡的紅,不仔細還真看不出來,濃密的眉峰下,神情平淡,他高挺的鼻尖上點上絲絲汗液,嘴唇自然緊閉,還有他那長手長腿,真讓人羨慕。

見沈修離沒應聲,瀟瑤討好地喊著:“沈先生!”

不應,瀟瑤再喚:“沈專家!”

還是沒應,她軟下語氣:“沈哥哥~”

尾音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沈修離停下拉伸,終於賞了一個眼神給瀟瑤。

瀟瑤眼睛一亮,嘻嘻保證:“我會看好他們的,保證他們不碰你任何東西。”

沈修離沉吟片刻,點頭。

瀟瑤眨眨眼,心裏偷笑,甜甜道謝:“謝謝哥哥。”

她好像發現了新大陸,這位豪橫的大爺不吃硬的,多來幾下軟的,可能就有機會。

之後兩人再無話。

於藍和林風是中午過來的,恰好趕上吃飯的點,王阿姨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見王阿姨還在忙活,瀟瑤趕緊喚王阿姨上桌一起吃,王阿姨拗不過熱情的瀟瑤,笑嗬嗬地和三個年輕人一起吃了午飯。

瀟瑤這兩天有些失眠,眼底的黑眼圈有些重,於藍跑過來心疼地捧起瀟瑤的臉捶胸頓足。

瀟瑤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跟你失眠似的。”

於藍沒臉沒皮地笑:“這不是心疼你這張臉嘛!這麽好看,你可得好好保護啊!”

“對了林風,你消息不是挺靈通的嘛?我打聽些事兒。”

沈修離這邊不太好攻破,瀟瑤不想這般束手無策地尋找,所以決定先從和爺爺接觸過的人下手,恰好林風交際範圍廣,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林風點頭:“你說!”

“之前見你在看一本少數民族考古學,你有認識考古院係的學生嗎?”

林風搖頭:“不認識,但是我知道咱們學校考古係大四的一位學長,蠻出名的,聽說上個學期一結束,就直接去文化局上班了。”

那位學長叫萬允康,特別優秀,聽林風說這位學長經常跟副院長,也就是善姐的丈夫去外地考古,所以在學校裏幾乎見不到這位學長,林風也隻是在學校的展示欄和表白牆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那除了這位副院長,你還知道哪些老師或者教授?”

林風搖頭:“不清楚,我隻知道副院長是考古係的教授。”

“這樣啊……謝了。”瀟瑤沒繼續問。

她調查過爺爺的行蹤,卻都停留在了八年前,聽林風這麽一說,看來她有必要去見見這位副院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