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秦鈺遙一開始的問題過於犀利,輪到他小牌時,沈修離的問題也變得犀利起來,他坐姿慵懶,單手搭在左腿膝蓋上,食指有規律地敲打著。

“我最近碰到了一個難題,所以想請秦先生幫忙分析一下。”

秦鈺遙抬手示意,笑意隻浮於表麵。

“我以前和一個朋友報名參加一場辯論賽,期間我朋友的新朋友也加入進來,作品完成後,優盤就被偷了。秦先生覺得,會是誰偷走的?”

秦鈺遙沉吟半晌:“這個問題,我和瀟瀟有一樣的見解,但我有一個疑問,你這個朋友是女性還是男性?”

“女。”沈修離沒有絲毫猶豫,回答得幹脆利落。

“喜歡嗎?”秦鈺遙拿起麵前的酒杯就著唇抿了一嘴,唇角又溢出了笑意。

沈修離似乎回答不上來,秦鈺遙又換了個說法:“那你希望那個新朋友闖進來嗎?”

“不希望。”

“那我就有了新的見解,或許這個優盤並沒有被偷,隻是被你藏了起來,對嗎?”

沈修離對於秦鈺遙的反問默然,隻是冷著臉和秦鈺遙對視,一股無形的硝煙冉冉升起,氣氛稍稍降下去。

“我讚同秦先生的說法,如果我喜歡的人突然帶了一個陌生男人回來,我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將那個人趕出去。”林風舉手說道:“我不希望我和媳婦之間有第三個人。”

突然被迫秀恩愛的於藍掐了掐林風腰上的肉,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溫瑜提出了意見:“偏題了偏題了,我們玩的是真心話大冒險,麻煩兩位別玩文字遊戲。”

沈修離和秦鈺遙之間的話題也點到為止。

瀟瑤打圓場:“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不如更換一下遊戲玩法,規則不變,問題可以隨意。”

於藍搗著腦袋讚同,又加了一條懲罰進來:“那怎麽能少了懲罰呢,這樣吧,半分鍾給不出答案的就喝酒,不多!一杯,怎麽樣?”

幾人都沒什麽意見,幾輪下來,氣氛才慢慢有了好轉。

而一直盯著瀟瑤蠢蠢欲動的於藍終於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她笑眯眯地捏著牌,拋出了自己的問題:“上一個已經大冒險了,現在輪到真心話了,是吧瀟瀟?”

瀟瑤點點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平靜自然。

沒人知道她麵上風平浪靜,內心早已波濤洶湧,她的心髒跳得特別快,好似要躥出來,她一邊害怕自己的心聲被踩在地上碾碎,一邊期待沈修離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而給出回應。

沈修離對她的寵溺她能感受到,而且特別強烈,強烈到擊碎了瀟瑤心牆,讓她無法保持平靜。

“你喜歡的人在這裏嗎,在的話點頭,不在的話搖頭。”

於藍的問題就像一把匕首,直接將瀟瑤的心髒給刨出來,可她一點兒也不疼,那股害怕淡然無存,甚至多了一絲興奮。

瀟瑤偷偷暼了眼沈修離,緩緩垂下眼簾後輕輕點了下頭,發出細小的音量:“他在。”

一時間,氣氛三人組鬧了起來,坐在瀟瑤身旁的於藍還大膽地將瀟瑤擠向沈修離,笑眯眯地起哄。

溫瑜提醒被陰影隱掉表情的沈修離:“阿燁不表示表示?”

林風咳聲:“親一個唄!”

秦鈺遙微笑不語。

“鬧什麽?”沈修離微微頷首,臉上的情緒被幾人盡收幾人眼底,他沒有笑,表情帶著讓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沈修離麵無表情地掃視著剛才起哄的三人,而後視線落在瀟瑤身上,這讓瀟瑤不由得緊張起來,慌忙垂簾,十指毫無規律地亂捏一通,手心濕濕的,讓她有些不自在。

“不覺得無聊嗎?”平淡的語氣不似以往,而是攜著怒意。

是了,沒人會高興被別人拿來隨便開玩笑,沈修離也是。

瀟瑤有些無措地站起身,不自在地揚起唇,抬起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她蜷了蜷食指:“我……上個洗手間,你們先玩。”

說罷,她加快步伐將自己關進了洗手間裏,望著鏡子裏紅了眼圈了自己發愣。

真是奇怪,明明剛剛還特別開心,現在心髒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她有些不舒服。

瀟瑤感覺自己的視線漸漸模糊,然後被水霧糊了一眼,滾燙的眼淚從臉頰匆匆劃過,不知道掉到了哪裏去,她抬手抹了一把,彎腰對著洗手池不停地往臉上潑水,直到臉頰恢複正常溫度,這才停手。

再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伸手將嘴角往上抬,笑了。

所以她才害怕呀!

害怕自己對沈修離有了多餘的想法,對方卻無意。

“瀟瑤啊瀟瑤,蠢一次就算了,怎麽又犯蠢了呢。”她盯著陌生的自己喃喃自語。

“叩叩叩——”

幾分鍾後,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瀟瑤正想說話,門外就傳來於藍擔憂的聲音:“瀟瀟,我能進來嗎?”

瀟瑤放鬆身體,擦掉臉上的水珠應聲:“我好了,你進來了吧。”

隨後門就被於藍推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瀟瑤,試探詢問:“你沒事吧?”

瀟瑤搖頭,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我能有什麽事兒,你要用洗手間嗎?”

於藍跟著她一起轉移話題:“沒有,就是見你半天不出來,想進來看看。”

瀟瑤走出洗手間後,下意識地掃了眼包廂,沈修離的位置已經空了下來,應該是在瀟瑤之後離開的,她迅速收回視線,微笑著走過去坐下。

幾人倒也識趣,並沒有提剛才的事情,笑著把酒言歡。

聚會慢慢來了到尾聲,幾人收拾收拾後便退出了包廂。

瀟瑤一不小心多喝了兩杯,腦袋昏昏沉沉的,走路有些慢。

秦鈺遙移步到瀟瑤身邊,紳士地朝瀟瑤伸手:“不舒服的話可以搭著我走。”

瀟瑤搖頭:“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倒是溫瑜,喝了很多。”

秦鈺遙正過視線看了眼前方,說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你會傷害我嗎?”瀟瑤突然站在原地,望著秦鈺遙的神色有些散。

“為什麽會這樣問?”秦鈺遙淡笑。

瀟瑤邁出步伐低語:“隨便問問,咱們快跟上去吧。”

五人裏也隻有秦鈺遙滴酒未沾,他一一把其餘三人都送回去後,才輪到瀟瑤。

可能是酒精的緣故,瀟瑤腦袋有點痛,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閉眼休憩,秦鈺遙本就是個溫柔的男性,他特意進店給瀟瑤兌了杯蜂蜜水。

“麻煩秦大哥了。”瀟瑤聽到秦鈺遙呼喚後睜開眼睛,笑著道謝。

秦鈺遙從車頭繞回駕駛座,係好安全帶後詢問:“瀟瀟今天對我有些敵意,是我做了什麽不該做的嗎?”

瀟瑤捏著蜂蜜水不語,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一開始我以為沈先生隻是單純地不喜歡我,畢竟我和你走得近,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喜歡你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男性。”他說著說著便笑了,還有些無奈:“我是個作家,很多時候喜歡揣摩別人的表情和語言,今天從遊戲問題裏,我發現你們有意針對我,是為什麽?”

沈修離做得太明顯,放做其他人也能感受到,更何況本人了。

瀟瑤垂首捏著眉心,不太想回答秦鈺遙的問題。

秦鈺遙倒也沒有逼問,見瀟瑤不答,他便也沉默下來,路過之前那家花店時,他又買了一束鬱金香送給瀟瑤。

兩人一路無言,瀟瑤在下車之際被秦鈺遙的聲音給定住了腳:“其實沈先生那個問題我還沒有說完。不知道你還記得《狩獵》嗎?”

瀟瑤回過頭,有些不解秦鈺遙的意思。

他道:“身邊的人,不一定可信。我是,沈修離也是。”

不給瀟瑤出聲的機會,秦鈺遙朝瀟瑤揮揮手,驅車揚長而去,隻留下被尾起卷起的灰塵。

瀟瑤明白了秦鈺遙話裏的意思,就像《狩獵》裏的房東女兒,從受害者家屬成為凶手。

身邊的人不可信,沈修離不可信,秦鈺遙也不可信,可信的……隻有她自己。

她又開始迷茫了,她想相信沈修離,可是秦鈺遙的話卻重重地敲打著她的心髒,讓她不得不對沈修離的身份再一次產生懷疑。

瀟瑤推開門後,一股寂靜迎麵襲來,沈修離沒有回來,沒人的公寓裏總是空****的,隻有風吹拂著陽台上的衣服吱吱作響。

她抿了抿唇瓣,俯身脫掉鞋子後躺到沙發上,開始思考要不要搬出去。

今天是徹底和沈修離撕破了臉皮,雖然她不清楚男人是怎麽麵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性,但是她很清楚作為一個女人,表達心意被拒後,是絕對不會和對方同住一個屋簷下,至少她不會,她也不願麵對。

其實沒有沈修離,她自己也能尋找線索,之前接近沈修離隻是想知道他手上的線索出處,現在看來應該暫時用不上,再加之之前她被人跟蹤,所以才回選擇住進來。

那時候和沈修離也沒有鬧成這樣,住在一起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現在她是沒辦法麵對沈修離的,想著搬回原來的住處,省得雙方尷尬,她也沒有理由賴在這裏。

再說,現在好幾條線索都浮出水麵,這意味著凶手的尾巴已經被警方抓住,凶手也許忙著跟警方周旋,根本沒時間搭理她呢。

思來想去,瀟瑤決定搬出去,她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和中介取得聯係後,第二天一早就看好了房,打車回來收拾好行李,又將沈修離的公寓打掃幹淨後搬了出去。

瀟瑤在出門之際給沈修離留了言,還有一遝現金,她這算了一下房租費,從自己的小金庫裏把錢取出來放在茶幾上。

留言簡單得隻有兩行字,她寫道:很感謝你最近的幫助,也很抱歉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這是近些日子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