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千年老窖萬年糟,酒好全憑窖池老”,曲山鎮人倒沒多少老窖,莊戶人家大都自釀自足,若要排出個高低,那首屈一指的就是同門客棧。

同門客棧自打建鎮初就名號響亮在外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外地的酒客嗅著酒香紛至遝來,酒杯一抿,輕輕一咂,便讚不絕口。可以說同門客棧曆經幾代都能保持客源滾滾,依仗的就是這口百年的老窖:同門燒。

陳生就是這同門客棧的現任當家。

說起這陳生,年方二十,頭腦靈活又勤懇向學,本是個當官入仕的好苗子,誰知去年父親突然病逝,這主心骨一沒,族裏某些人便蠢蠢欲動,叔伯們早就對這掌櫃之位垂涎欲滴,年邁的老祖父一人守著這客棧確實力不從心,族裏怨聲四起,暗流湧動,眼看百年基業要毀於一旦,他便毅然輟學歸家,頂著輕視與質疑,力挽狂瀾,僅數月,就將店麵打理的井井有條,叔伯們表麵倒噤了聲,暗地裏倒也搓著手期待著好戲。

年輕人的野心一旦被挑起,便像藤蔓一樣瘋長。

陳生不甘心隻守著一口老窖,看著連續幾月持平的進賬,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算盤。月亮爬下了樹梢,酒客們也漸漸離去,殷勤的小二倒是手腳麻利,他可是打心眼佩服自個的掌櫃,逮著空閑便悄摸聲的給他遞上了一盅老雞湯。

盅蓋一開,香氣四溢,雞湯一層黃燦燦的油花飄散開。

陳生瞧了一眼,怔了怔神。

“小李,這雞湯……”

小二一聽問起雞來,立馬打開了話匣子:“掌櫃的,這雞屬實是三年的好母雞,就放養在曲山腳下,吃蟲喝露水長大的,昨個進貨的時候看這隻雞長得精神抖擻,便囑托後廚單留了給您煲湯。”

“我是想問,這雞湯裏的黨參是誰家供應的?”

“這……”聽到是問藥材,小李倒心虛的噤了聲,躊躇再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出了實情。

“掌櫃的,不瞞您說,這藥材就是我家供應的。我爺是老藥農了,仁堂藥房的藥材大多出自他手,之前咱後廚就是從仁堂藥房拿貨,誰知那老板太不地道,賺取高差價不說還以次充好,外行人看不出來,我自小跟著爺爺,也懂點門道,就擅作主張從家裏拿貨了。不過掌櫃的,我李三對天發誓,這些藥材的質量都是一等的,價錢也是公道價,絕沒給自個謀私利。”

陳生連忙扶起小李。“賬上的錢我是有數的,你處處為客棧著想,這些年勤勤懇懇我也是看在眼裏,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單從這碗雞湯也能看出這藥材的品質,我隻是有些疑惑,想要拜會老人家,不知什麽時候合適?”

“那就現在吧,他老人家白天就往山裏鑽,夜晚才歸家收拾藥材,這個點估計正淘洗切片呢。”小李倒快言快語,使勁往衣襟上擦了擦手,給陳生披上長衫,緊了緊褲腳便要在前麵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