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時間怎麽……”
首先注意到的是原本就站在液晶屏旁邊的賽光。他指著液晶屏,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怎麽一下子跳了這麽多?而且還走得飛快?”
他一提醒,就連原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幾個人也看見了。或許就在門關上的瞬間,這邊的液晶屏幕就起了變化,此時上麵直接顯示著“0:01:50”左右的字樣,並且還在飛快地往下減少著。比起剛才那一分鍾才跳一下,現在這速度簡直快得讓他們很難適應。
“這才不是飛快啊。”項南星歎了一口氣,“這才是正確的時間流向。”
此時他已經徹底搞清楚了對方剛才所用的手法,然而由此帶來的卻不是欣喜或解脫,而是深深的絕望。周圍的其他人卻還迷糊著,克裏斯好奇地抬頭問道:“所以說,現在這裏是在倒數?可這倒數的是什麽事件的啊?”
“恐怕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兩小時裏的最後一分多鍾吧。”項南星答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的這扇鐵門應該是被設計成距離時限還有兩分鍾就自動關閉並鎖死。我想,既然做到這種地步,這門肯定是六個人的力氣加起來都沒法推開了。”
賽維皺起了眉頭:“等等,你說兩小時倒數?但是我們的兩小時早過去了,隻是主持人沒出現,出口也沒有打開啊,不是嗎?”
“不。”
項南星搖了搖頭:“那隻是個讓我們判斷錯誤的小把戲而已,並不高深。實際上,當這個倒計時走完之後才是兩小時正式結束的時間,如果我們還留在剛才那個房間裏的話,一會就能看到入口處打開,而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但那個倒數計時……”葉華說。
“我說過了,那隻是個小把戲。”項南星說,“跳一下等於一分鍾,這個並不是倒計時提示的內容,隻是我們根據它的速度大致估算出來的而已。事實上除非是時間感覺特別敏銳的人,否則一般人並不能自己完美數出一分鍾的長度,隻能大概把握。而無聊的等待本身就有讓人感覺時間更長的效果。原來的倒計時正是利用了我們的這個弱點,向我們灌輸了錯誤的時間——我猜,它每次數字減一的間隔,應該是五十五秒左右。”
他一點破,眾人都是恍然大悟。確實,這就是個小把戲,原先的倒數並沒有說明自己就是按照“日:時:分”的格式來的,甚至鬆本誠本人也從未說過房間裏還有倒數計時的東西,所以不管它如何顯示,其實本身都不帶有權威的意義。如果真如項南星所說,它每次跳動的間隔是五十五秒,而他們卻又把這當做一分鍾,那麽當他們以為已經過了兩小時的時候,實際的時間經過,卻隻是一小時五十分。
所以當時不管他們怎麽拍門,外麵的工作人員也不會進來的,因為約定的時間未到。
葉華和克裏斯對視了一眼,看出彼此的心情都是複雜的。如果事情的真相確實如項南星推理的這樣,那麽他們剛才就不該去管那門,也不該在門關上之前匆忙擠進來,隻管留在那邊就是最好了。但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肯定要選擇人多的一邊才有安全感啊,以他們的性格,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項南星此時也沉默著,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鬆本誠在倒計時上玩的這個把戲,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並不高明,但凡他們這幾人裏有一個對時間比較敏感,或者有誰先想到了這個倒計時也可能不準確時,這個詭計就要失敗了。然而人看重的都是結果,一些人可能會說,你管他的計謀高不高明,隻要成功了,那就是對了。
不,如果真是這樣還好啊。項南星想到這裏,憂心忡忡。
這種黑貓白貓式的說法看似客觀,其實隻以結果論英雄,隱約中也默認了對方的計謀成功或許有一部分可以歸因到運氣上。然而項南星卻隱約覺得,其實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鬆本誠的這個計謀幾乎是百分之百會成功。首先,從現在看,他們中間確實沒有時感足夠好的人,其次,在剛才那種互相提防的氛圍中,並沒有太多人能夠抽出精力對眼前的局麵進行更進一步的思考,甚至隻是做出點懷疑都難。
如果鬆本誠隻是玩了一個不高明的策略,而後僥幸成功了,這還是好的。怕就怕他的這一步棋看似粗糙,其實卻是建立在對他們一幫人的深刻認識上,他知道,他們一定會按照設定好的思路破解倒計時的意義,而後一定會在以為時間到了時陷入混亂,最後一定會在空出的這幾分鍾裏自己推開門,進入另一個房間裏。
葉華和克裏斯的留守或許讓人意外,但那不要緊,留守本來就是偏向謹慎的舉動,他們一定會守在門邊以防那門像入口一樣關上,而當門真的開始關閉的時候,他們出於謹慎的本性,也一定會選擇和隊友們在一起。項南星雖然不能確認,但覺得鬆本誠肯定看穿了這些。
在這以前,項南星最多也隻是猜測他會設法挑起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內訌,但卻很難想象他要怎麽靠這樣的手段來殺人取樂。但此時他終於看穿了,原來鬆本誠在第一個房間中所布置的一切手段,都是為了讓他們自發地通過那道門,好進入他所設計的所謂“試煉型遊戲”中來。
但看穿了又怎樣?遲了。他們已經在這裏了。此時這六個人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液晶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等待著真正的期限到來。
三,二,一。
時間到。
隔著鐵門,他們豎起耳朵,聽到另一邊傳來的細微聲響,這讓每個人的臉色瞬間都有如死灰。門開了,再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能佐證項南星剛才的推理了,到頭來,他們全部人都被鬆本誠耍了一把。
“該死的!”賽維憤怒地捶打鐵門,“竟然使出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蘇霍伊幽幽地說:“我勸你還是節省一點力氣比較好。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呢。”
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但好歹還是迅速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接下來的事情上,這也顯示出他比其他幾人高出一籌的經驗和判斷力:“剛才我們是自己走過了門,沒有任何人強迫,所以就算抗議也是無效,也不用糾結於已經犯下的錯誤了。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剛才那個房間是工作人員直接帶我們進來,並且指明是用來執行懲罰措施的,所以必須保證我們的安全,然而現在這個卻不一定,他可以設下機關,或者使出其他手段,比如……”
“比如毒氣。”
忽然在房間某處響起的聲音讓所有人臉色瞬間一變。這個聲音不屬於他們中的任何一人,然而在不久前才剛剛聽過——這是主持人鬆本誠的嗓音!
此時他的聲音顯然是通過喇叭一類的設備放出來,然而這喇叭似乎是藏在牆的夾層裏,並且還有幾處分布,使得聽起來的感覺像是四麵八方,無處不在,讓人感覺非常不快。
而他還在繼續說著。
“首先還是要歡迎各位光臨這一次的遊戲場地。如你們所見,這將會是一場試煉型的遊戲,但按照規矩,我循例還是要先確認各位的參加意向。”
他停頓了一下。可眾人的臉色還是一樣難看,過了一會,蘇霍伊冷冷地說道:“還談什麽確不確認的,在這之前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剛才說的毒氣,是真的還是假的?”
“毒氣是真的。”鬆本誠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麽充滿誠意,“事實上從一會開始後的一小時之後——啊,這一次你們可以信任液晶屏幕上的倒計時——總之就是一小時後,這個房間將會開始注入致命的毒氣,沒有人可以在充滿那種毒氣的環境裏存活下來。唯一的出路就是參加我設計的這個遊戲,想辦法解開謎題,再想辦法按下門邊上的紅色按鈕打開房門,然後逃出去。”
“明白了,我參加。”蘇霍伊立刻說。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值得考慮的問題。在他之後,眾人也紛紛表了態,算是報名,隻有項南星一手托著下巴思考著,卻不急著答複。
“我靠!”答複後,賽維又狠狠地罵多了一句,像是不這樣不足以宣泄心中怒火。鬆本誠現在這種做法其實就是先把人困在密閉的房間裏,然後宣告說一小時後會放出毒氣,再來問對方參不參加遊戲……這不廢話嘛!在這種情況下不參加就是等死,參加的話還有機會開門逃生,誰會說不參加呢。但這和意願什麽的根本無關,純粹就是求生啊!
他是怒不可遏了,可鬆本誠甚至還幽默了一把:“爆粗口的話,我就當是同意了啊。”
“你這王八蛋!”賽維氣得又罵了一句。然而就在這時,項南星臉色微微一變。
鬆本誠剛才的這個回答乍一聽似乎沒問題,但其實並不準確。因為賽維在爆粗之前已經答複過了。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還未答複,然而對方卻絕口不提這事。
若不是項南星一直留意著這種“最壞的可能性”,隻怕也注意不到兩者的區別。此時他想要設法試探,忽然就想起了梁京墨那些看似瘋瘋癲癲的舉動。他心中暗歎一句:沒想到自己也有效法的時候。
“主持人,你吃飯了嗎?”他忽然無厘頭地冒出了一句。眾人的目光唰一下地集中到他身上,眾人臉上都是一副看神經病的表情:有哪個家夥會在這時候說這種傻話啊!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鬆本誠卻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他似乎是無視了項南星的挑釁,隻是自顧自地用那個溫暖的聲音說道:“既然這樣,那麽大家可以開始愉快地解謎啦!”
這奇怪的反應讓眾人都呆了一呆。
而項南星的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信心更是落到穀底。
原來他們接下去要麵對的敵人,竟是這樣一個精熟人心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