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越野?

這是最初聽丹青介紹時閃現在項南星腦海中的第一個詞,而後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大學裏的那種定向越野往往隻是純粹的找尋物品,更多的還是競速元素,然而此時他們麵臨的這個遊戲卻加入了足夠多的殘酷對抗的意味。兩者已經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十九個寶石,找到十個才算獲勝,這不足的一個直接決定了雙方不可能共同獲勝,就算進度一樣,也至少會在尋找某一個寶石時產生正麵爭奪。另一條獲勝規則幹脆就把對抗這一點直接挑明了:不管找到多少寶石,哪怕一個都找不到。隻要能夠幹掉對方,你就能夠獲勝。說是破壞項圈上的寶石,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寶石就在要害處,要想在雙方生死相搏的時候隻破壞寶石不傷人,那還不如直接下重手把人殺了。

相比之下,尋找寶石的過程卻是簡單得可以。雖然在難辨方向的山區裏僅憑粗糙的GPS定位很難找到像寶石這麽細小的物件,但項圈和寶石之間的發光感應無疑能給他們帶來很大幫助。尋找的時候,他們隻要盡量靠近那附近就足夠了。

翻山越嶺,還有可能出現的打鬥,追,和逃,這是一場對身體能力要求遠高於智慧的遊戲,項南星剛剛才想著一開始絕對不能碰上這一種,沒想到現實果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但好在情況終究沒有像他之前想象的那麽糟。對於這個遊戲,項南星覺得自己雖然算不上擅長,但也不算被克製。自己身體方麵雖然因為有傷的緣故不能發揮出百分之百的水平,但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體質和行動技巧又增強了不少,兩邊一抵扣,基本還是在合格線上。而根據定位裝置尋找寶石也不是他無法辦到的事情,真要輪到他的話,隨時都可以上陣。

而偏重智力的三個裏麵,不適應的人當然有,比如梁京墨。他的大腦在這種情況下派不上多大用場,而身體孱弱,體力差勁的缺點反而會被放大。但另外兩個體能一般的人就不一樣了,倒不如說,在這種有空間的戶外戰,他們都有各自的優勢所在。

比如克裏斯,他的身材矮小,力氣也小,卻是個很擅長隱匿的人,從之前項南星和他遭遇的情況來看,這家夥在山區這種環境多半是如魚得水。如果能夠一直保持在潛行狀態下尋找寶石,同時不與對手正麵衝突的話,克裏斯也不是沒有獲勝的機會。

而南宮茜這邊卻是相反。她學習的都是一些殺人技巧,除了頂級的遠程狙擊技術之外,她的近身能力雖然礙於體格原因不如其他殺手,但若是因此看輕的話,熟悉各種格鬥技巧的她絕對能讓對手喝上一壺的。在山區中尋找寶石大概不是她這個輕度路癡的強項,但是如果遭遇對手的話,她比另外三人都有更大的機會以“破壞對手寶石”的方式贏下。

至於假麵人,自從剛剛見識過假麵人的身手之後,項南星就完全不把對方歸在和這邊幾人同一個檔次上了。對方給他一種光是靠著極端武力就足以碾壓一切權謀的感覺,這可是之前他在那幾個頂級主持人身上才能稍微感覺到的氣息。而回想起來,假麵人在投票遊戲中雖然一副跟外界全然無關的樣子,但一到了事情即將生變的時候,他卻是提前站了出來,直接影響到隨後的事態發展。要說他對此全無預料,隻是反應夠快……項南星自己都不信。

這樣一個智慧和武力都達到頂級的人,項南星隻能慶幸他跟自己是同一邊的。這個假麵人毫無疑問是他們這一組的王牌,首場出戰什麽的,根本不是使用王牌的正道方法,連想都不用去想。

是要建議克裏斯出戰,賭他能夠一路潛行混過去,還是要自己出戰,見機行事?項南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經曆了冗長的分析之後,自己在決斷的時候卻直接忽略掉了由南宮茜幹掉對手來獲勝的方法,像是從頭都沒有考慮過這個選項似的。

他忽略了,南宮茜卻沒有。就像剛才主動上前拿起錦囊那樣,南宮茜在丹青講完規則,提出問題後的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

“我參加。”她淡淡地說,神情平靜地像是剛剛說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梁京墨的臉上微露意外之色,而克裏斯幹脆就是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和這兩人相比,項南星的反應卻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平靜一些。“為什麽?”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第一場讓我來吧,你這種有專長的還是觀察一下,在合適的場次出手更好。”

“現在就是合適的場次。”南宮茜說,“別告訴我你沒注意到,不管山區麵積多大,這個遊戲要是想贏,最終都繞不過和對手正麵衝突的時候。GPS設備上會顯示寶石的坐標,這就意味著玩家在找到寶石的同時也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甚至有可能直接暴露找到的寶石數量。誰都不可能容忍一個帶著十個寶石的對手安然離開比賽區域的,所以就算你能一路潛行把寶石找全了,最終的衝突依然不可避免——最好的方法,隻有先下手為強。”

項南星默然。確實,就在剛剛想到這一層的時候,他其實是刻意跳過了這部分。寶石可以從GPS設備上進行定位,因此克裏斯就算善於潛行,在拿到第一個寶石之後也等於是暴露了位置。這個看似可行的選項其實是全無出路。然而要像南宮茜這麽思考的話,最終卻難以避免會走到他竭力想逃開的一個結論上,那就是要想贏的話,必須直接幹掉對手。

他在求生小屋之中曾經迫於形勢做出了類似的決策,過後追悔莫及,而他也不希望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南宮茜身上。

哪怕她實際上就是個取人性命的殺手。

而南宮茜此時卻像是忽然心思細膩了許多,一眼就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

“你不用擔心我的。”她柔聲說道,“我本來就是個殺手,這些事情就是我的日常工作,這個時候為了逃生而做,我的心裏更不會有任何負擔。這和你一點都不一樣。”

她悄悄移開了視線,看向另外一邊的牆壁。

“更何況,像這種事情,也是我唯一能幫到你的東西了吧。”她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小聲說了一句。

“可是……”項南星還在想著該怎麽開口。換作是我的話,說不定能找到兩全其美,大家都不用死的方法啊——他想這麽說,卻心知不妥。因為這句話一旦說出口了,等於就是在**裸地諷刺南宮茜過往那些殺人的經曆。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深切地體會到自己和南宮茜確實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裏。之前的一段同行隻是恰好,而拆除未爆彈的時候,或許是他們兩人的心貼得最近的時候了。

而現在,他們終於要開始走上各自的那條分岔路。項南星想著挽留或是目送,猶豫再三,最終卻是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或許是這樣的情緒太過充盈地填滿了他的腦海,一貫細心的項南星此時反倒沒有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南宮茜從剛才開始就無意識地回避著說出“殺”這個字眼。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可是真的在心裏的某個角落,改變已經悄然無聲地開始了。

“不用擔心的。”南宮茜低下了頭,而後忽然元氣滿滿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我有這兩個東西保護著,絕對不會輸!”她的左手戴著項南星送給她的護腕,右手卻是戴著另一個形式同樣古樸,顏色卻略微偏深的護腕。

項南星呆了一呆,這才想起她之前就把右手戴的那隻送給了自己,那護腕剛剛還為自己擋下一刀呢。可是此時她右手上的這個到底是哪裏來的?

“訂做的,剛剛才完成,還原度高得不像話,和我之前自己的那個幾乎沒有差別。”南宮茜此時像是徹底掃除了緊張的雜念,情緒漸漸高漲起來,“有它在身邊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失手過,這次肯定也是一樣!”

看著這對男女的爭議像是終於告一段落,“法官”丹青微笑著問道:“所以,你們的參加人選算是最終確定下來了嗎?”

南宮茜看看項南星,後者此時雖然還有些顧慮,但一時之間顯然想不到任何反對的理由。她又看看其餘幾人,梁京墨和克裏斯至今仍是沉默,也沒有想要搶著參加的意思,態度應該算是默認了。反倒是麵具人的眼睛從那一對小小的圓孔裏直勾勾地看著她,那樣子仿佛是要直接看進她的內心裏似的,讓人隱隱地有些發瘮。

然而他也隻是這樣,沒有提出反對。

南宮茜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在下一秒,她忽然聽到近在咫尺的“哢噠”一聲輕響,還未回過神來,她又覺得脖子上似乎接觸到金屬,一陣冰涼,喉嚨上麵的皮膚更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就在他們幾個都來不及反應的這一瞬間,“法官”丹青已經閃電般伸出手,在南宮茜的脖子上扣住了比賽專用的項圈。這僅僅是他不帶敵意的一次普普通通的出手,若是目標部位再往上幾公分,南宮茜的一雙眼睛早就已經沒了,而後者在這個過程中甚至不會有一點反應。

即便是新星般的天才殺手少女,和主持人之間的差距仍是這樣巨大。在這一瞬間,項南星終於親身意識到這場遊戲與之前任何一場都不一樣,再怎麽用心思排兵布陣,以他們的能力挑戰主持人,依舊是幾近無望的舉動。

他忽然有衝動要讓南宮茜回來,然而丹青似有所感的嚴厲一瞪讓他感覺如墜冰窖,呼吸都為之一滯。後者甚至不打算給他緩過這一口氣的時間,在收回目光的下一秒立刻宣布。

“那麽,‘尋光奪寶’遊戲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