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雪彥接過了項南星手中的血袋,將其裝在了輸血設備的那一頭。他的手非常穩定,一如他拿槍的時候,然而臉上眉頭那不自覺的輕微挑動依舊暴露了此時內心的意外。
“你竟然選了這個?”
悠久山琢磨直接說出了在場眾人心中想著的那句話。在這之前,包括他在內的幾個主持人都在等著看項南星如何從剩下的三個血袋中挑選自己的那個,然而卻沒想到,他直接從徐聞麵前拿走了一個剛剛才被放到桌上,還未排放規整的血袋。
“這也算是放在桌子上了,可以拿吧?”他甚至還笑了笑。
“問題不在這裏吧。”悠久山琢磨也在笑,是那種興致盎然的冷笑,“你小子很有種啊,直接從不知底細的血袋裏開始選。怎麽了,連三分之一的機會也不敢碰運氣嗎?”
“候補血袋的話,抽到的幾率也比三分之一高吧。”
看到導管中的血液已經開始流動,是生是死都無法回頭了,項南星索性也不去關注這邊,而是直直地看著悠久山琢磨。“你們都沒有說候補血袋的情況,我就假設是四種血型平均分布吧。”他說,“這樣一來,無論抽到B型還是O型的血袋,我都可以活下去,概率方麵是一半一半,怎麽說也比三分之一高了。”
悠久山琢磨挑眉:“還能這麽算的嗎?”
“反正我是這麽安慰自己的。”項南星聳聳肩,神色平靜,目光中卻仿佛有火焰燃起,“如果要走到最後一局的話,無論如何都需要用到這些候補的血袋,那不如從現在開始吧。”
“你還真想要繼續啊。”悠久山琢磨搖了搖頭,“要是腦筋正常一點的人,這個時候就該知道要放棄了吧。聽著。”
他扳著手指,模擬著接下來的牌局變化。
“在剛剛這一局之後,你唯一可以派上用場的牌就是‘第二十六卦’,組成的牌型是四張‘6’帶一張‘2’,要想贏下這場遊戲,你可以放棄前兩局,將這張王牌用在最後的第八局。但問題是,薑涼主持人那邊同樣也有‘第四十二卦’這樣的王牌,組成的牌型是四張‘9’帶一張‘6’,剛好足夠壓製你那邊的所有牌。他隻需要把這張留到最後就可以了。”
“而且在第八局之前,你能不能撐過接下來的‘血之試煉’都難說。用掉了‘第四十三卦’之後,你剩下的‘第四十一卦’根本就是個廢牌,隻能組成有對子的牌型。另外一張‘第二十一卦’對應的也就是三條‘5’,唯一的機會就是寄望於這張牌可以對上薑涼主持人的‘第二十五卦’,險勝一回,看看運氣能不能幫你抹殺敵人。但恕我直言,在生死邊緣線掙紮的人,出牌傾向簡直太好猜測了,哪怕你再努力去控製還是一樣。而運氣也從來不會眷顧弱者。”
悠久山琢磨攤開雙手作無奈狀:“所以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問你多一次:你想要退出遊戲嗎?當然前提是你要能活得下來。”
“答案是否。我說過我已經決定要拚這一把。”項南星微笑,“至於你說的前提……看起來運氣也在我這邊呢,起碼我到現在都沒有感覺身體有什麽不對勁的。”
兩人談話時語氣和善,內容卻是針鋒相對,一時間坐在對麵的薑涼仿佛倒成了局外人。好在他也沒有寂寞太久,項南星說完了這句話後立刻轉向他,攤開手掌作邀約狀。
“不如我們現在直接開始下一局吧?我好想快一點找回場子啊。”
薑涼笑了笑:“打算搶時間差麽?”
他悠閑地坐直了上身,把玩著手裏剩餘的木牌子:“剛剛說完身體一切正常,然後就裝作若無其事地提出要加速遊戲,這個明顯是已經感覺一點不適了吧。‘趁著自己身體還撐得住趕緊把遊戲結束掉,搞不好還有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這可不是個靠譜的想法。”
他笑了笑,取出一張木牌子按在桌上:“不過我也不反對。畢竟時間寶貴嘛。”
“那我還要感謝你的配合了。”項南星笑了笑,將計劃好的那張牌打出。這也是風水輪流轉,之前薑涼也曾有一次提出要加快遊戲進程,但因為項南星的反對而落空了。誰又想到幾回合之後,反倒是項南星自己要搶這個時間呢。
“真選錯了,那種程度的身體反應沒法用意誌控製,所以這一輪他還是安全的,感覺到的最多也就是輸血帶來的不良反應。不過他也因此也有了危機感,才會提出加速遊戲吧。”
一旁的徐聞看著項南星蒼白的臉色,早已洞悉了對方心中的念頭:“他是打算哪怕中途選錯了,也要在倒下之前搶到一個獲勝的機會,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贏下遊戲的結果。這種豁出性命的決心固然值得稱讚,可惜……”
看著兩名玩家緩緩翻開各自的那張牌,徐聞不由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可惜,就像之前悠久山說的那樣,在這種心態下進行遊戲,出牌傾向太好猜測了。他在上一次的‘血之試煉’裏寧可選擇候補血袋也不從原血袋裏挑選,原因可不光是他自己解釋的概率問題,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在自己選對的同時,還給對方留下兩個安全的血袋。
再想想他此時搶時間的行為……換句話說,這些都預示著他接下來的戰術就是努力爭取勝利,逼對方不得不碰運氣。如果能贏下一局的話,對方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機會要輸,若是人品爆發可以贏下兩局,這個機會更是要翻倍。項南星的手牌雖然處於劣勢,但要是搭配得當,運用起田忌賽馬的策略,依舊可以在這三局裏取得兩勝。
可是徐聞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如果此時站在項南星對麵的人是他,那麽他可以斷言這三局裏沒有一局會按照對方的意思走,項南星的所有企圖最終都會落空。他對薑涼這個主持人的情報雖然不了解,但以這人貴為“第一位”的身份來說,沒理由不能做到同等水平的事情。
而這一局的結果,也完美地驗證了徐聞的想法。項南星打出的牌是第二十六卦的“大畜”,拆分成牌組的話就是四張“6”帶一張“2”,是他目前的王牌。悠久山琢磨剛剛才說過他可能會把這張放到最後一局來爭勝,可轉眼他就在第一局直接用掉了,決策不可謂不大膽。
可這依舊毫無意義,因為薑涼那邊的牌是“益”卦,第四十二卦,三張手牌裏唯一足夠壓製“大畜”卦的那一張。
“拚命的樣子太明顯啦!”悠久山琢磨嘲笑道,“看這樣子就是卯足了勁想贏個一局碰碰運氣,連我都看出來了。”
他宣布薑涼這邊獲勝的時候,項南星的血袋剛好輸完。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著有些紊亂的呼吸,而後馬不停蹄地繼續從候補血袋裏找了一個血袋,示意雪彥將其接上。“快點繼續下一局。”他說著,幾乎是毫不遲疑地打出了一張牌,而後便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對麵的薑涼,手緊緊地按在木牌背麵,像是要壓下恐懼,把自己全身心的意誌都貫徹到其中去。
“這是智力遊戲,又不是比誰更能用力。”悠久山琢磨嗤笑道。他轉過頭看著薑涼,想著征求一下後者的意見,卻發現薑涼少有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了。站在薑涼的角度來看,項南星如果能夠熬過這一次“血之試煉”不死的話,這倒數第二局確實有點麻煩。
目前隨著雙方牌庫的減小,卦象對應的牌型都已經可以確定了。項南星手裏有一張是可以看做廢牌的“損”卦(第四十一卦),不管碰上薑涼這邊的哪一張都是輸。而另外的那張“噬磕”卦(第二十一卦)則可以贏過薑涼這邊的“無妄”卦(第二十五卦),但還是會輸給“鹹”卦(第三十一卦)。這樣看來,選擇的主動權顯然在薑涼這邊。
如果他想要保住第八局的勝利,那麽隻需要把“鹹”卦留到下一局就可以,但這樣一來,項南星隻要在這一回合打出“噬磕”卦就能獲勝。那樣一來他不得不去“血之試煉”裏試一試自己的運氣,選錯的話,第八局能贏也沒用了。
他也可以選擇用穩妥的方式應付這一局,把“鹹”卦打出來確保獲勝,讓項南星再接受一次鮮血的洗禮。雖然從他現在輸血時的神情來看,這一回合的“血之試煉”大概又被他幸運逃過了,但運氣不會總站在他那邊,難道這一回合他還能躲過?
但這樣一來卻有另一個問題:萬一項南星真的又選到了正確的血袋,然後又一個萬一,項南星預測到了對方的戰術,然後將“噬磕”卦留到最後用,那麽最終輸掉遊戲的人反而會變成是薑涼自己。悠久山琢磨左思右想,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大概很難拿不定主意。
“不用想那麽多,這一局他打出的一定是‘噬磕’卦。”薑涼仿佛看出了悠久山心裏的掙紮,於是淡淡地下了結論。他直接打出自己手中的“鹹”卦,而後示意項南星翻牌看結果。
此時上一局末選的血袋裏才剛剛輸了一成左右,薑涼這邊卻已經在準備結束這一局的對決了,這簡直像是在反過來配合他搶時間的計劃似的。
隻是從項南星的臉上,眾人卻看不到任何一點正中下懷的感覺。他苦笑一聲,翻開桌上的牌。和薑涼說的一樣,確鑿無疑的“噬磕”卦。
這一局,依舊是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