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主持人在房間中計算著牌局變化,會場中的主持人在醒悟過來後也開始計算起來。而另一邊,項南星當然也在算著。和那邊不同的是,這邊並沒有兩副紙牌可以直接把牌麵擺出來,於是各人的思考過程都是費勁了不少。

他皺緊了眉頭,嘴裏念念有詞,臉色看上去著實不太好。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主持人催促下選擇的血袋至少看上去選對了。此時他的輸血已經完成了大半,身體卻還沒有感覺到明顯的不適感,這至少給了他繼續戰鬥下去的機會。

隻是接下來,困難重重。

在“血之試煉”這方麵,此時遊戲進程剛剛過半,雙方累計消耗了五個血袋,分別是三個B型血以及兩個A型血。不考慮補充的那些,項南星可以使用的血袋隻剩下最後一個,而選中的幾率隻有三分之一。哪怕足夠幸運,但若是在接下去四局遊戲裏輸掉一半甚至更多的話,他還是不得不轉向補充的那些血袋碰碰運氣。

更大的問題出在“牌型”這邊。通過演算,項南星也推測出了和“假麵人”菲克一樣的結論,那就是薑涼通過兩次“無效”的情況額外獲得了十張牌的調整空間。此時雙方各有四張卦象牌要出,所需的總紙牌數是二十張,而項南星剩餘的二十七張,算是勉強可以應付。

他剩下的手牌有“A”、“2”、“3”、“5”、“8”、“Q”各三張,“6”和“10”則是四張全滿,以及還有一張“4”。他在心裏擺了一下,以這些剩餘的牌,至少還不會出現無法組成牌型而被迫無效的狀況。

但薑涼那邊,卻有整整三十七張的紙牌可以選擇。除了“2”,“3”和“8”被用完外,他的“5”、“6”、“7”,以及從“9”到“K”的這幾張大牌全部都保留在四張全滿的狀態,此外還有三張“4”以及一對“A”可以搭配著出,儲備非常豐富。換句話說,他不僅不用擔心無法湊成牌麵的情況,甚至還可以好好安排使用這些紙牌的順序,用最強的陣容來迎敵。相比起捉襟見肘的項南星,這顯然是個不小的優勢。

“不,也不能這樣想。”項南星用力搖了搖頭,中止了消極情緒的蔓延。仔細想想,其實牌數夠多也不代表著就一定能組成牌型,即便一手的大牌,也不見都有合適的點數可以發揮出來,所以現在絕望的話,還是太早了。

項南星微微閉起眼睛,在腦內構建著對手可能拿出的牌型組合。

首先,隻有五的倍數才可能組建順子,而薑涼的手中有第二十五卦的“無妄”。但到了現在這一局,它還是無法以這樣的牌型出現,因為“3”在棄牌階段已經被他全部用掉了。

他了解這個國家的規則,判斷大小的順序是要看四條、三條乃至對子的情況。在這中間,第六十三卦“既濟”顯然是最大的一張,四張“K”加上一張“J”的組合無人能敵。

其次要數第四十二卦的“益”卦。雖然因為所有的“2”已經全部被用掉的緣故,它無法用上那四張“10”,但它還是可以化成四張“9”帶上一張“6”的組合,四條的牌組,怎麽看也算很大了;

再下來是第三十一卦的“鹹”卦。有三張“7”壓陣,加上一張“6”,一張“4”,雖然說不上強,但在後期普遍很難湊出牌型的情況下,這也足夠棘手的了。

最後是第二十五卦的“無妄”卦,無法組成順子的它,最終還是可以湊成三張“5”外帶一張“6”和一張“4”的組合。論點數它不如上一組,但在牌型上,三條的牌型依舊有相當可觀的戰鬥力。

若是有充足的時間,項南星還打算在腦子裏把所有可能的組合從頭推演一遍。然而遊戲的殘酷之處在於對手和主持人都會逼著你向前走。隨著這邊輸血結束,悠久山琢磨又開始催促項南星趕緊做出決定了。因為就在他輸血的後半段時間裏,對麵的薑涼已經選好了要打出的牌,將其直接扣放在桌麵上。

這一回他沒有像第一局一樣將牌亮出,而是用手扣得緊緊的。畢竟現在雙方都可以從牌麵的數字上腦補出一整套完整的牌組來,現在的亮出底牌,可是真的把底子都揭開來了。

“冷靜,冷靜……”項南星深呼吸了一次,讓心情稍稍平複一些。他再度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牌,發現其實也不像想象中那麽弱。至少,此時他的手裏還握著“四十一”和“四十三”兩個數字的手牌,雖然隻有一次,但這兩個數字裏先出手的那張可以化作四張“10”加上“A”或者“3”的組合,足夠壓製對方除了“既濟”卦以外的另外三張了。還有“二十六”這個數字也可以拆成四張“6”加上一張“2”。雖然不敵對方四張“9”的組合,那也足夠壓製三條和對子了。

可即便如此,項南星經過一番推算之後依舊感覺取勝困難。因為同樣有王牌在手,他的王牌比起薑涼手裏的那張不僅小了,更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無法在最後一局使用。“四十一”和“四十三”這兩張不管先出誰。剩下的那張都會被嚴重影響,最多隻能組成兩對的牌型。而這,就決定了這張王牌隻能在接下來的三局裏發揮作用。

但反過來想一想,如果自己手上也有像“既濟”卦這樣完全不受打出順序影響的王牌,那麽肯定會將它留到最後一局確保獲勝。這樣想來,在這三局裏,對方能打出的最大的牌應該就是第四十二卦的“益”了。相比之下,還是自己這邊的王牌更大。

而且想想,現在雙方都沒有救命權了,可以預測的血袋僅剩三個,薑涼情況稍好,可要是輸掉一局,也是還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會中招。

項南星忽然醒覺,哪怕在破解了規則的現在,自己起先製定的戰略依舊沒有改變的必要。因為利用“血之試煉”直接KO對手的獲勝幾率不比按規則來的低。如果自己能夠贏下兩局的話,薑涼抽錯血袋的幾率會提升到三分之二之多,那樣一來第八局占了必勝優勢也沒用。

“那麽,就是現在了。”項南星信心滿滿地打出第四十三卦“夬”,甚至滿心期待著對方在這一回合用的是關鍵的第四十二卦。那樣的話,他不僅可以贏下這一局,更可以為下一局解決掉最棘手的障礙,一舉兩得。

隻是在經曆了情緒的大起大落,以及思考獲得重大突破的興奮感之後,勉強恢複冷靜的項南星似乎忘記了如何觀察敵人。他構想了一個理想中的狀況,卻唯獨忘記像從前一樣設身處地地站在對方的角度想一想,是否一切真會如他計劃的那樣。

所以當薑涼翻開牌子的時候,項南星一下子呆住了。

在那手底下的牌是整個場上現存最強的一張,第六十三卦,“既濟”。和項南星預計的不同,薑涼並沒有把它放在最後一局裏確保勝利,而是放在最前麵打出。這麽看來,他們兩人此時想的顯然也是同樣一個目標。

“這回輪到我來說這話了。”薑涼淡淡說道,“從現在開始我的出牌會一直壓製著你,直到最後一局為止。我說到做到。不想死的話,就請自覺宣布投降。”

他笑了笑,抬手指向桌子:“當然,那也要在這一回合的‘血之試煉’結束之後。”

項南星怔怔地站了一會,最後苦笑了一聲,頹然坐下。此時他的腦袋總算是徹底冷靜下來了,回頭審視剛剛這段幼稚的盤算,連他自己都隻覺得可笑。

血袋選擇方麵他比對方更困難,牌麵上占據劣勢的也是他,有什麽理由認為對方不會從這方麵下手,而是守著規則限定的第八局不放?

薑涼剛才這話說得是有幾分睚眥必報的小氣感覺,但實情就是如此。對他來說,最正確的方式就是不斷用手裏的優勢牌麵壓製項南星,逼著項南星一次又一次去進行“血之試煉”。哪怕僥幸熬過了一次,但從第二次開始,原本抽取的四個血袋全部告罄,他隻能從中途候補的那些裏進行選擇,而誰知道這些血袋裏又是什麽東西。

“如果能熬過這一回的話,也許真應該放棄了。”

不可避免地,他實實在在地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但就算放棄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此時麵臨的“血之試煉”就是橫亙在其中的一道巨大考驗。三個血袋裏隻有一個是他適用的B型血,換句話說,他隻有三分之一的機會活下來。

“來吧,快選吧。”悠久山琢磨不耐煩地說。在他看來,這場遊戲其實已經接近尾聲了。

“我選擇……”項南星木然地伸出了手。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他的腦中不斷回響著這樣的聲音,帶動著手指在那三個血袋間來回移動。隻有一次機會,要是選對的話,自己還能活著走出這個門……

“還有機會啊!”一個聲音突然在項南星的耳邊似有若無地響起。他愕然抬頭,左右張望,卻沒有任何人在。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輕柔而冷,帶著幾分不肯屈服的倔強。

是南宮茜的聲音。

是啊!還有她呢!他猛地驚醒,想起仍躺在病**的那個女子。不是對自己發過誓了嗎,要獲勝,要帶著她離開這裏,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可是,如果在這裏放棄的話,遊戲也就結束了。他還可以留在這個島上等待著事態變化,尋找下一個機會,可是南宮茜呢?她會被帶走,或許回到殺手的日常生活中去,或者被迫走上其他的不得不在黑暗中行走的道路。

絕對不能這樣!

項南星緊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時,目光已經恢複了清明。視野從那小小的桌子上打開時,他才注意到另一邊的房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徐聞像上次一樣端著個放滿了血袋的小托盤,正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向這邊。

“見你一副天人交戰的樣子,我也就沒敢打擾。但現在看來已經找到答案了?”他笑著走近,將托盤裏的血袋往桌上放,“這是第二次補充的血袋,總共八個,請查收咯。”

項南星看著他,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問題。

“說起來,參加比賽的主持人都可以成為協作人員的話,那……”

他猛地一驚,想起了那個如貓一樣難以捉摸的女子。她也會是這場遊戲的協作者之一嗎?這隻是他依靠直覺做出的猜想,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一個必敗的局麵或許仍能看到一絲翻盤獲勝的可能性。

前提是,他必須在“血之試煉”這條布滿荊棘的羊腸小道行走,用自己的性命去賭每一點的機會,走到路的終點去。

“那麽,繼續遊戲吧。”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同時堅定地拿起了一個血袋。

“這一回的‘血之試煉’,我就用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