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啊不,是鬼鬼鬼鬼,鬼啊!”
剛剛好不容易才壯起膽子的嶽明一下子又原形畢露了。他的雙腳以極快的頻率顫動著,最後終於撐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拜他這慘無人道的哀嚎所賜,項南星感覺自己的心髒也是跳得飛快,差點就要控製不住了。
“閉嘴!”他低喝道,同時握緊了拳頭狠狠捶了下大腿,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從這個距離還沒發看清狀況,於是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
一陣風吹過,幾縷頭發再次飛散開,這一刻,項南星終於看清了這個上吊女子的臉。
“風華學姐!”項南星驚呼。
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他自信絕不會看錯。遠處那個女子微微閉著雙眼,像是失去了意識,顯得柔弱不堪,還披散著頭發,氣質上和她平時那副自信驕縱的模樣絕無相似之處。但那五官輪廓項南星最近見得實在太多次了,一眼就能認出。
“你說什麽?”嶽明還沒反應過來。
“那裏吊著的是風華學姐啊!”
項南星也沒時間慢慢解釋了。他一把將嶽明拉了起來,在他背後用力一拍:“走啊!趕緊救人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跑了起來。嶽明在他身後微微一怔,隨後也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在衝進化學樓之前,項南星還不忘探過頭隔著窗戶遠遠往裏麵望了一眼。
他沒看錯,在裏麵懸著的那個人確實是他熟知的姬風華。從這個距離看不出胸口是否有起伏,因而也難以確定她此時是生是死。但無論如何,對項南星來說都眼前都隻有一個選項。
“動作快點!”他喊道。
二人一路快跑繞到那個教室門口,拿著鑰匙的嶽明手忙腳亂地在門口一把一把試著,而項南星則是用力拍門喊著。裏麵沒有聲響,教室門臨走道的窗戶又都緊緊實實地拉上了窗簾,什麽都看不到。在這心急火燎的緊要關頭,嶽明偏偏又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好一會都找不到正確的那一把!
“你讓開!”項南星索性一把拉開嶽明,衝著門就是一腳。教室門“砰”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與此同時裏頭隱隱約約也傳出了一聲小小的呻吟。這呻吟才剛出現卻又戛然而止,像是有人硬生生拿手捂住了發出聲音的嘴。
換做是一般人多半會忽略掉這幾不可聞的聲響,然而項南星的耳朵沒有錯過。裏麵這是人的聲音,換句話說……
人還活著!
項南星大受鼓舞。他深吸一口氣,退後兩步,又跟上對著鬆動的門鎖猛踹了一腳。這一腳加上助跑,力道比上一腳更大,目標也更為準確。隻聽到門鎖咿呀一聲脆響,整扇門就這樣被他直接踹開了。
“風華學姐……啊?”
下意識的呼喚到最後變成無意識的驚詫聲。項南星,以及緊跟著他進門的嶽明都一時間呆立在原地,前者甚至都已經伸出雙手做出準備把人托上去的動作,然而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一幕讓他連雙手都忘了放下。
在他們的眼前,這個化學實驗室一如往常,中間的位置更是空****的什麽都沒有。那個曾經吊在那裏的女人就像是憑空不見了似的,連原本應該綁在天花板上的,用來吊住她的那根繩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嶽明的聲音又開始抖了:“進樓的時候我還看了一眼啊,那時候明明還在的,難道真是鬼,鬼鬼鬼啊……”
“閉嘴。”
隻是短短幾秒,項南星就從剛進門時的震驚冷靜下來。確實,在進樓之前他和嶽明一樣確認過了,姬風華確確實實就吊在那裏,而這層樓的化學實驗室也就兩間,分列在走道的兩側,他們不可能會走錯房間。
“不,也不能確定地說不會走錯。”項南星自言自語,“如果有人專門把隔壁的普通教室布置得跟化學實驗室一模一樣,再加上我們忙中出錯的話,那也不是不可能出現走錯房間的情況,但這種可能性還是太小了,不如考慮……”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上前去,走到實驗室中間抬起頭。借著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他看到頭頂上的管道上有一道明顯的凹痕,像是被繩子一類的東西勒過。再往下照,凹痕下方的桌子上有兩個淺淺的鞋印。雖然被人匆忙抹過了,但上麵的紋路仍是依稀可辨。
看到這些,他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如他所料,要吊起一個接近五十公斤的大活人,總是不可避免會留下這樣那樣的痕跡。不管是吊起時必定用到的繩子也好,吊上和放下時必須踩到的桌子也好。時間太短,還不足夠讓人將這些痕跡全部處理幹淨。
換句話說,他們看見的那個不是鬼,也不是幻覺,姬風華剛剛就在這裏。隻是在他們衝進樓又繞道前往實驗室的這幾十秒的視線空白裏,有人把她解了下來,不知道帶往哪去了。
再想想剛剛第一下踹門時房間裏那一聲呻吟,項南星忽然想到,說不定姬風華還活著。
這樣的話,那個人會把她帶到哪裏呢?
項南星忽然一激靈,快步走向窗邊。一般來說這些實驗室的窗簾在放學後都會被拉上,然而此時麵朝大樓外側的這幾個推拉窗上的窗簾是個例外,它們幾乎都是處在拉開的狀態。
唯一拉起的那一麵恰好正對著項南星等人剛剛在樓外時站立的位置,也是在這幾扇窗的正中間。剛才進門時來不及細看,但此時回想起來,在他們進樓之前,這一麵窗簾分明也是拉開的,否則的話在望向教室內部的時候不可能會忽略掉中間這礙眼的窗簾,而他也不可能從那個位置直接看到吊在半空的姬風華。
這麽一想的話,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
“嶽明,退後。”項南星冷冷地說,一邊隨手從腳邊提起一張圓椅,當做武器。他關掉了手機的燈光,一步一步向著那拉起的窗簾小心地前進,等接近到足夠距離了,他忽然一個箭步衝前一步,一手舉起了圓椅,另一手將窗簾猛地拉開!
隻是那後麵卻是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項南星……你幹什麽?”嶽明在後麵奇怪地看著他,然而項南星卻沒有回話。
借著窗玻璃外灑下的月光,他分明看到窗台上有個清晰的腳印。比起實驗桌上被擦掉的那個,此時在他眼前的這個痕跡更加清晰,也更有分析價值,而這也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這印跡看上去像是一隻運動鞋的右腳,沾了一點泥的鞋底在光潔的窗台上留下了非常清晰的人字紋路,但隻有前半部分,幾乎可以想象出鞋子的主人當時抬腳蹬在那上麵的姿勢。
從寬窄的尺碼上看,這鞋子大概也就三十八到三十九碼的樣子,可以推測穿這鞋子的有可能是個女生,或者身材矮小的男生。當然,也基本可以排除這和生物樓那個鞋印是同個人的可能性了。
項南星放下椅子,將窗戶打開。清涼的夜風湧入這個有些鬱悶的房間裏,也像是一直看不見的手輕輕從他過熱的腦袋上拂過。他微微低下頭看著手邊的窗台,視線沿著鞋印慢慢往前移動,最後落在了眼前不遠處的草地上。
草地上就算有鞋印也不夠明顯,但更遠處是鋪著水泥的行走步道,隻要踐踏過草地再踩上去的話,多少肯定會留下一些印記的。隻不過此時光線不足,隔著這段距離他也很難看清。
“學姐這是被人帶走了?”
他的身後響起了嶽明的聲音,這聲線還在抖著,可見他這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沒有逃走,甚至還勇敢到忍住逃走的念頭,走過來陪著他繼續追查事件。
“畢竟是我把你拉下水的,出了什麽事總不能自己一個人跑吧。”嶽明像是注意到了項南星的表情變化,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他這是已經走到項南星的身側站定了,微微發抖的手扶住了牆,和他並肩看著窗台上的腳印。
“這麽一看也很明顯了吧。”他說,“可是也很奇怪。這個人穿的鞋子不大,可見個頭有限,但他能抱著學姐跳窗逃走,這又需要很大的力氣。這跟人類的一般規律完全不符合啊。”
嶽明皺緊了眉頭:“老實說,我這一刻忽然想起愛倫坡寫的《莫格街血案》。”
“犯人是大猩猩的那個?”項南星笑了笑,“你這是美女與野獸看多了吧,腦子裏總有個猩猩抱著美女走的形象。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他將窗戶重新關上,拍了拍窗台:“這樣看的話,你能看到什麽?”
“一個缺了後跟的鞋印啊。”嶽明仔細盯著看了一會,又轉頭奇怪地看著他,“難道還能有什麽?”
“就是這個,仔細想想吧,光是這個的話已經足夠可疑了。”
項南星轉過身麵朝著空無一人的化學實驗室,微笑著提高了音量。
“自己出來吧,風華學姐,你是還要躲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