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飛出了好久,項南星依舊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這裏頭有一小半是因為他還沒能適應這種有點氣悶的感覺,可有一大半,還是剛才被嚇的。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感覺依舊驚心動魄。當時他賭著一口氣戴上了護目鏡站到窗台上,正想著趁著這樣的氣勢一口氣跳過去,然而隻是不經意間低頭看了一眼,他的雙腳就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了。
他的眼睛非常清楚地告訴他,直升機的艙門距離他此時站著的窗台不過兩米多的距離,就算不考慮助跑,隻是以他平時立定跳遠的成績也足夠應付有餘。然而平時那是在平地上跳,現在他站著的地方,可是整整十一層樓的高空啊!
起跳失誤會怎樣?跳到一半遭遇變向的風力會怎樣?落地的時候沒有掌握好姿勢,一個踩空又會怎樣?一旦開始胡思亂想,這些紛雜的問題就跟著密密麻麻地出現在他的大腦裏,擠壓著每一寸思考的空間,塞得他的大腦擁擠不堪,無法思考。
而雙腳,更是連挪動一寸都做不到了。
“抓緊時間啊。”工作人員在身後冷冷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但酒店房間的外頭可是懸停了一架直升機,這麽顯眼的事情肯定會引起注意吧。”
他慢悠悠地回頭看了一眼關著的房門:“我猜,那些保安現在應該正在趕過來吧,十有八九就在電梯裏了……”
“我知道啊!”項南星沒好氣地吼了一聲。
對方顯然掐準了他的七寸。雖說到了這一步項南星依舊可以選擇放棄,不去參加接下來的事情,但是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麵對酒店方了。如對方所說,直升機這件事實在是太能吸引注意力了,而且還精準地定位了他所在的房間,且不說此時已經很難逃離,就算真給他逃出去了,對方隻要一查走廊的監控就能很輕鬆地鎖定最後進入1113號房的他。
而他之前用來混入酒店的假身份根本經不起推敲,隻要稍一調查就能找到他本人。到時候他可謂是百口莫辯,就算辯解直升機與己無關也沒人信。最壞的結果,他甚至可能因為非法侵入或者商業欺詐而遭到逮捕。
所以到了這一步,就算明知前方等著他的是一艘賊船,他也隻能上了。
項南星轉過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機艙的方向,甚至隻盯著裏麵那鐵灰色的踏板。他強迫自己將一切多餘的注意力從別處收回來,失誤的可能性不必去想了,風力的事就交給身體去感受,至於落腳點的問題,他決定相信自己的雙腳。
現在,隻需要跳過去。
現在,隻想著跳過去。
“他們來了。你要怎麽辦?”年輕人淡淡說道。他已經聽到走廊上雜亂的腳步聲。
就在這時,那個身影忽然在他的麵前騰空而起。沒有回答,項南星直接用行動回應了他的話。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瞬間,他雙腳猛地一蹬,手臂張開,整個人像一隻大鳥般從窗台一躍而起,空中動作舒展,竟是沒有半點變形。
“漂亮。”年輕人讚了一聲。
這一瞬間,人在空中的項南星則是睜圓了眼睛,緊緊盯著預想中的落腳點不放。在高度專注之下,即便是在十一樓的窗台上起跳,他的動作依舊像是平時在操場上那樣自然,對於這個距離來說,他的彈跳力足夠應付有餘。
眼看著踏板近了,觸手可及,接下來隻要像平時一樣將微微曲起膝蓋,穩穩落地……
忽然,項南星感覺左邊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原本舒展的身子不由自主歪向了一側。是風!他立刻反應過來。高樓上的風力原本就比平地要大,此時直升機懸停在大樓旁邊,它與大樓間留出的這塊小小空隙更是成為了風道似的東西,原本就已經很大的高樓風在經過這裏時會因為麵積的減小導致壓強增大,落到身上的感覺,就像是一記重重的拳頭。
“糟!”項南星咬緊牙關,“但還能行!”
他頂著突然襲來的疾風勉強調整了姿勢,側過身,將這股力量讓了過去。被這一吹,他稍微往後退了一點,距離最理想的落地點有了小小的偏差。
但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項南星伸長了腿,腳尖下壓,努力要讓自己踩在踏板上。這個動作讓他的左腳成功觸到了踏板,然而發力過猛,卻也讓他的身體太過傾向一邊。就在左腳還來不及往裏勾的時候,項南星已經身體一歪,整個人向後摔了出去。
而他的背後,就是讓人匆匆一瞥都感覺眼花繚亂的高空景象!
“喝!”
項南星低吼一聲,墜落的身形奇妙地一頓,又停住了。在最後關頭,他伸出的手險之又險地扳住了艙門一側的鐵壁,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岸上遞來的救命杆子。求生本能讓他的手臂爆發出遠比平時更加強悍的力量,項南星隻是一拉,左腳一踏,整個人硬是止住了後仰的勢頭,反倒向前撲了過去,一頭栽進了機艙裏麵。
他的肩膀重重磕在鋼板上,撞得生疼。可比起掉下去的結局來說這點痛簡直都不算什麽了。項南星齜牙咧嘴地想要爬起,可就在這一瞬,他忽然聽到身後風聲又起!
“什麽!”
他駭極轉頭,卻隻看見一道黑白的身影擋在了視野正中,也擋住了外頭透入的大部分光線,仿佛遮天蔽日一般。他認出了對方,這是剛剛還和他一起站在房間裏的那個工作人員,在他剛剛躍出的時候,這家夥竟然也在第一時間跟上了,幾乎就在他後麵一步跳了出來。
比起猶豫了好久才敢發力的項南星,對方的這份冷靜和無畏簡直強出了太多。而他的落地也是安穩無比,隻見他張開雙臂,身姿舒展,雙腳自然而然地點到板上,而後微微半蹲下來,將這次跳躍的力道盡數化解。直升機在他落下的瞬間又晃了一下,然而這家夥竟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連臉色都不變一點。
僅僅是工作人員,甚至都不能算進沈靈霜這種“見習主持人”的序列之中,然而對方這一躍,卻將他和項南星在身手方麵的差距展露無遺。幾分鍾前中年男人還在評價項南星“足以擠進正式主持人的序列中”,此時看來,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項南星正在感慨,卻見一隻手迎麵伸了過來。對方竟然在落地的同時出手,讓他完全猝不及防。在匍匐的姿態下,項南星毫無反擊之力,就這樣被拿住後頸,順勢重重按在板上。
一股難以忍受的炙熱感從接觸的肌膚表麵傳了過來,痛得他差點叫出聲。幸好這痛苦來得快去的也快,像是用針猛力地刺了一下,卻又很快收走了。項南星隻感覺後腦勺下方有一塊地方火辣辣的,像是有東西在緩慢燃燒著,而他的鼻子也似乎聞到了隱隱的焦臭味道。
“得罪了。”年輕人說道,同時將手緩緩鬆開。他的右手很快跟上,啪的一聲把一層冰涼的東西貼在了痛處。項南星匆忙伸手向後,卻隻來得及摸到這層冰涼的東西。他的第一感受是這東西非常薄,若不是仔細去摸的話甚至很難發現貼合的邊緣,而它的觸感也和皮膚很相似。此時摸上去,感覺像是觸摸著剛剛磨出水泡的部分一樣,底下有點隱痛,皮膚既像是自己的,卻又像是隔了層什麽。
“這是什麽?”他警惕地翻身坐起,後背貼在座椅上。
“身份標識。”年輕人答道,“具體的作用在遊戲開始前會有專門的說明。還有,剛剛燙上的這個印記主要作用還是染色,傷口很淺,一般會在幾天內結痂脫落,具體時間因人而異,但一定不會影響到你今後的生活,你可以放心。”
項南星冷笑:“所以,現在就算開始一場遊戲了?我還沒答應參加吧?”
“從你跳上直升機的時候開始,默認就是你已經同意參加遊戲了。當然如果確實不願意的話,你也可以選擇下去。”
“但你們不會提供降落傘對吧。”項南星冷笑,“流氓條款啊。”
那人造皮膚仿佛有著某種鎮痛的作用,後頸的疼痛感此時已經消去了大半。項南星活動了一下,感覺身體沒有什麽不適感,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大半。對於接下來的內容,其實他一早猜到應該是另一場遊戲,此時的態度隻不過是借機施壓,看看能不能拿點優待而已。
“所以,現在就算開始了?”他問道。
“現在隻是準備階段而已。打上這個印記是遊戲準備的一部分。”
“那麽……那個東西也是嗎?”項南星抬起下巴指了指機艙角落裏放著的那個被包裹成圓球狀的東西。年輕人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刻,項南星看到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挑了一下。
“這個也是。”他微微笑道,“而且據我所知,這是接下來這個遊戲中相當有趣的部分。”
見麵至今,項南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家夥露出類似笑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