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還真是難以形容啊。”

項南星趴在座椅上,感覺大腦裏那翻江倒海的感覺還沒過去。在他前方,姬風華一邊專注駕駛著,一邊還不忘回過頭來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調侃和嘲笑的意味。

偏偏項南星還真隻能默默承受下來。

此時他和姬風華已經到達了距離南宮家地址最近的機場,並且在那裏換乘了臨時租用的越野汽車。在出發前項南星原本打算這一段由他來開,至少讓駕駛了一路的姬風華休息一下,但是實際出發之後,他感覺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剛上飛機沒多久,他的體力就在那上上下下的折騰中消耗殆盡。

“也不能怪你,很多人第一次都會這樣。”

姬風華的聲音明顯在忍著笑:“不過我倒是沒想過有人的反應會這麽激烈啊。”

“少廢話,那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實力。老子現在帶傷啊,帶傷你懂不懂!”

項南星沒好氣地頂了一句,然而光是開口說出這樣一句話,他就感覺自己的喉嚨裏麵仿佛又有東西要湧出來了,隻好趕緊又趴回到椅背上喘著氣。

“噴氣式飛機的加速度相當於瞬間壓在你身上的好幾倍重力,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人根本都承受不來,更別說你還不幸遇上了一個駕駛風格比較狂野的。總之,好好休息吧你,別逞強了。”姬風華笑著說。隻是慢慢地,她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畢竟,接下來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奮鬥了。”

她幾乎想要回過頭看一眼,然而還是忍住了。取而代之的,她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前的路上麵。從機場邊上的高速公路出發,開出了十幾公裏後,他們在剛才已經轉入了相對狹窄的村道上,兩側是農田和簡陋的平房,路麵也顯得凹凸不平,讓車子劇烈地顛簸起來。而此時姬風華看到,在不遠處的前方,道路再一次分叉,左邊的小路是和現在一樣的狹窄村道,而右邊,竟是一條和周圍風格完全不搭的,路況超好的高速通道。按照項南星搜到的地址,他們此時應該往右邊這條路開過去,不用多久就能看到南宮家的門麵了。

“簡直像是在歡迎人家上門似的。”姬風華嘟囔了一句。她隻是稍一遲疑,而後便用力一打方向盤,踩下油門,讓車子加速駛上了通往南宮家的路。

顛簸的感覺瞬間消失,項南星的眼睛忽然亮了。他坐直了身子,剛才那副頹唐的模樣在臉上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貫注的模樣。“近了。”他喃喃自語,“不光公開地址,還專門修過了附近的路,好讓人更方便地上門尋仇。這個南宮家,太有意思了。”

“糾正你一下,這個不叫有意思,叫非常自信,所以非常危險。”姬風華歎了一口氣,“學弟,我最後勸你一句,趁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等你進入了他們的警戒範圍後,要想脫身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學姐你不也是一樣。雖然你的身份在關鍵時刻可以當護身符用,但這個過程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你也冒了很大的風險啊。”項南星正色道,“衷心說一句,非常感謝你啊,風華學姐。”

姬風華擺擺手:“這種客套的廢話就別說了。投資本來就要冒風險,這是我自願的選擇。說到底,你是用你描述的前景打動了身為投資者的我,你大可以坦然接受這一切。”

在姬風華口中,這一切都是投資,她將自身的安全,以及姬家的財力物力壓在項南星身上,賭的是他計劃成功後可能帶來的收益,以及他項南星這個人日後有可能上位後,給姬家帶來的諸多好處。這些好處足夠多,也足夠大,因此即便乘以項南星成功的那微小幾率,最後得出的數學期望依舊比姬風華此時壓上的籌碼要多上不少,按照姬家的邏輯,這就是屬於可以投資的情況了。

當然這是她掛在口上的說法,實際上這個決策中間是否有私人的感情作祟,她不說,項南星也沒法確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上飛機前項南星向她展示的那個計劃,直接促成了她下達這個決策。

但回想起來,這依舊是個堪稱與虎謀皮的兵行險著。

“我想和南宮家展開一場遊戲。”項南星當時說了這麽一句話。

姬風華和梁京墨幾乎是在同時“啊”了一聲,隻不過前者是疑惑,後者這一聲裏卻是帶著幾分興奮了。

“你這有點太過天真了吧。”姬風華說,“對方有必要陪你做這種事?”

梁京墨點點頭:“也未必不可行,你且聽他說下去。”

“問題的關鍵,就在南宮家自己。”項南星解釋道,“小茜跟我說過,南宮家有殺傷禁令,隻有在執行委托,或者生命受到威脅,不得不展開正當防衛時,他們才可以殺人。這估計是為了所謂的殺手尊嚴吧。不給錢就不殺,否則就是亂了行規。按我理解是這個意思。換句話說,在沒人雇他們殺我之前,我們之間是有溝通機會的。”

“可是,不殺的話,也有很多種方法讓你痛不欲生。”姬風華反駁道,“而且你可別太樂觀了,像正當防衛這種東西範圍很寬的,在一些國家的法律裏私闖住宅都可以實行這個正當防衛權,萬一人家給你來上這麽一手,一旦靠近宅子就格殺勿論,你怎麽辦?”

項南星笑了:“這就是上門的好處啊。如果和某一個南宮家的人單挑,他倒是有可能做這種事情,畢竟隻要解釋能接受,過得了自己一關就夠了。但如果我上門去的話,整個南宮家的人都在看著呢。以一個普通人的立場挑戰一個家族,強弱分明,強者有什麽資格說正當防衛呢?誰也不能公然耍這種花招。”

他繼續說道:“最理想的情況,是我們用更快的速度抵達南宮家,然後發起挑戰,爭取搶在小茜她們回來前把事情解決。這樣的話,身為南宮家最強戰力的家主不在,上下溝通也可能會因為缺乏這個主心骨而出現混亂,我說不定能有機會。”

“你這個想法……”姬風華以手扶額,“槽點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吐起。學弟啊,你說的遊戲是之前我們經曆的那種吧?先不說你打算怎樣從裏麵獲勝,就算你真的在自己製定的規則下贏了,可人家那是專業殺手,論武力論經驗都在你之上,他要翻臉不認賬,你有什麽辦法?你怎麽保證對方會認這個結果?這個方案太荒謬了,我不能接受。”

項南星笑了笑:“聽上去荒謬,不等於不可能成立。如果把它看做一道方程的話,在你眼中等號是不能成立的,但現在隻要在其中一邊加上一個係數,它就可以成立了。”

“什麽係數?”

“主持人。”項南星答道。

“憑你能請得動那種怪物?”

姬風華斜眼看他。旁邊的梁京墨插了一句:“還真可以,好歹也是個‘候補者’。”

“候補者?”姬風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古怪的名詞。

“這個說來話長,你理解成一個很好用,但是也會帶來危險的身份就好了。”項南星說,“所以一次性解決你的這些疑問。首先是籌碼,就像之前說的,強弱分明,我一旦提出挑戰,他們隻要感興趣了,在有獲勝把握的情況下不大可能回避,更何況我有‘候補者’的身份可以作為籌碼壓上。拿出這個來賭的話,我猜就算是南宮家也可能動心。”

“於是在對戰成立方麵,我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之後是對戰內容方麵,這一點到時候也隻能見機行事,畢竟有主持人在場的話,這些將會由他們來定。論身手我不如殺手,但主持人也不可能讓普通人和殺手直接比拚殺人技巧,再加上我會盡力往有利於我的方向引導……這麽說吧,隻要對戰成立,我就有把握讓他們大吃一驚。”項南星眨了眨眼睛,“在遊戲這方麵,有位看上去很老資格的主持人評論過,我的水準堪比正式主持人了。如果他們輕敵的話,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我怎麽覺得輕敵的是你……”

姬風華歎道。她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笑:“不過,雖然機會還是渺茫,但這樣一說也不是沒有機會。過去或許也沒多少人以你這種方式去挑戰他們家族,聽上去好像真能行。”

“但也隻是聽上去而已。”

她正色道:“你想過沒有,為什麽主持人這種製度會存在呢?”

“這是為了確保遊戲能夠順利進行,順利結束。沒有實力的人是沒有資格談論籌碼的。而主持人的實力,也不是沒有上限的。”她說,“就算你讓對戰成立了,順利獲勝了,但你還是沒能解答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他們連主持人都不認了,你怎麽辦?”

項南星笑了。

“那是你沒有見過真正強大的。”他慢悠悠地說,“和他們比起來,嶽明就像小孩子。”

“相信我,我見得太多了。”

這話中流露的自信是說服姬風華的最後一根稻草。直至現在,當姬風華回想起這段對話時,她依舊感慨於項南星的改變。相比之前那個對這些事情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在之前那場遊戲之後,他的心境顯然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更加傾向於利用這些可以利用的資源去達成自己的目標,這其中就包括他口中那個會帶來危險的身份,也包括……她自己。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姬風華也不知道。但一個改變總會帶來另一個改變,最終導向的也許是一場風暴。而她,姬家的大小姐,或許就是坐在特等席上觀看這一切的人……

正當她想著這些的時候,手上握著的方向盤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下一秒,伴隨著遲來一步的爆響,她眼中的世界整個上下翻轉。

這輛高速行駛的越野車傾覆了,翻滾著,狠狠撞向路邊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