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陸天豪捂住受傷的手,跌跌撞撞地往那邊全速衝去。然而隔開了十幾米,他衝得再快,怎麽比得上孟川柏近在咫尺的一擊!
鮮血飛濺,正要站起身的陸賈吃了一擊,頹然倒地。而孟川柏就站在他的身前,保持著貫手攻擊的姿態,右手指尖還在滴著血,可臉上卻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你!混賬!”
陸天豪漲紅了眼,咆哮著握緊了拳頭,然而這時,那邊傳來的一句話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天豪,退回去。”
陸賈說得很艱難,然而終究是把這話說完了。他以手撐地,慢慢撐起身子,而後用一邊膝蓋勉強跪著。他的胸口旁邊多出了一個傷口,流血不少,卻不深。在最後關頭,陸賈幾乎是用和剛才孟川柏一樣的方式化解了致命的攻擊,區別之處在於,他不需要分心戒備子彈,所以閃躲的時候效率更高。
同樣道理,反擊也是。
孟川柏硬挺著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緩緩跪倒在地。他勉強保持攻擊姿態,防備著陸賈可能的反擊,但剛才所吃的那一掌卻足夠讓他一時半會都站不起來。
就在他使出貫手的瞬間,陸賈完全複製了他之前的動作。一個側身閃避,一記直接印在胸口的反擊,哪怕孟川柏已經抱著受傷的覺悟去攻擊,這一掌的力道依舊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能夠逼出自己潛力的,不止你一個。”陸賈揚眉,“我也是。”
他深吸一口氣,將胸口翻湧的氣血強行壓下。在剛過去的那一秒裏,在生死攸關的壓力之下,他的反應、力量和技巧全都恢複到了當年巔峰的水平,於是才能打出毫不遜色於孟川柏的那一擊。但歲月終究不饒人,他身上幾乎無處不在的傷痛在提醒著他,此時雖然放出大話,但要再來多一下,卻是絕無可能了。
隻是他不能退,他必須擋在這裏。麵對著重傷之後眼神越發熾烈的孟川柏,陸賈清楚,自己到了必須賭上一切的時候了。
“天豪,你帶著能動的人趕緊離開這裏。”他說,“那些逃出劇院的人現在肯定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趕到,那時候你再要走就不容易了。”
“那你怎麽辦!”陸天豪焦急地說。
“哪個警察敢動我啊!”陸賈大笑,“隻有我一個人在這的話,我就是受害者,到時候警察還要站在我這邊呢!”
“你休想!”
項雲喊道。她捂著肩膀搖搖晃晃站起,雖然麵如金紙,眼神卻是更加堅定。她就站在最近的出口上,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可她的姿態和這簡單的三個字已經清楚表明了她的態度。
要想從那出去,除非從她身上跨過。
“真是的,完全不給活路啊。”陸賈苦笑。
就在這邊項雲站起的同時,另一邊的孟川柏也重新撐起了身子。他的呼吸正因為全身上下的劇痛完全混亂,原本飛簷走壁無所不能的這副身體也已經殘破不堪,像是輕輕一推就會再次倒下。
然而隻要看見他的眼睛,誰都不會懷疑他還能再打出一記剛才那樣的重擊,甚至一而再,再而三,一直到他的對手倒下為止。
“警察也好,什麽主持人也好,一個個都是這麽糾纏不休。”
陸賈慢悠悠地說著,一邊用眼神製止了陸天豪想要靠近的衝動。在這種情況下,隻是手掌被刺穿的陸天豪其實是幾個人裏傷得最輕的,在項雲固守門口的情況,如果他能與陸賈會合,兩人一起對付孟川柏,那勝算無疑高出很多。
陸天豪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然而陸賈拒絕了。
對這個將將步入老年才得來的兒子,他比誰都要珍惜。
“天豪,從現在開始離我遠一些,越遠越好。”他認真地說,“但視線不要離開。”
“主持人級別的對決,就算再短暫,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他話音未落,右手已經閃電般刺出,而後左手跟上又是一掌,連環出擊!這一輪動作之快,就像是肩膀上未愈的槍傷完全不存在似的,很顯然,高度分泌的腎上腺素已經讓他忘記了疼痛,甚至刺激了身體,發揮出比平日更高的強度來!
另一邊,剛剛吐血不止的孟川柏也像是甩掉了受傷的包袱,雙手同樣如蛇般刺出,從各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向陸賈。如果說陸賈的動作突出一個“快”字,那他的動作就是既快且巧,疼痛沒有影響到他那旺盛的攻擊能力,反而賜予他比平時更為犀利的反應。
一時間,他們兩人的手似乎都消失在了空氣中,隻能看見高速攻防中留下的殘影。沉悶的碰撞聲密密麻麻,猶如驟雨,而殷紅的鮮血是真正的雨,灑在兩人中間,染紅他們的眼睛。
在傷口增加的同時,他們也在給對方添加傷口,如此反複,直到其中一人倒下為止。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總是糾纏不休!”陸賈大吼,“我們隻是想要活下去啊!”
“這是你的罪。”孟川柏咬牙,“從殺死同僚,叛出西鳳的那天,你就該有這一天了。”
“我的罪?”陸賈失笑,“因為我殺了人嗎?可是你們主持人殺死的人難道還少!”
他放聲大笑,攻勢隨著笑聲更加狂暴。
“你們信奉強者為尊,把人當成蠱蟲養,設局讓他們自相殘殺,這些人除了不是你們親手殺的,難道還有什麽區別?你們為了達成目標,沿途付出多少條性命都無所謂,就因為那些死掉的隻是毫無用處的人,是廢人,在你們眼裏甚至不是性命!”
“而我呢,因為殺掉的是有用處的主持人,所以就被全國通緝!整個國家都在找我,就因為我阻止了幾個所謂精英去對付一個普通人,這樣的國家,我叛也就叛國了!”
他用血紅的眼睛瞪著孟川柏,一字一句地說:“我有罪,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這懾人的氣勢令孟川柏心神震動,反應一慢,頓時連吃了幾下重擊,整個人又仰頭噴出一口鮮血來。他捂住胸口勉強退後,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對手來。
不管怎樣看,陸賈都是將死之人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超過二十年,整整一代人的年齡差,孟川柏還年輕,像是初生的太陽,而陸賈很快將要步入老年,早已不複當年的身手。之前累積的傷害本就足以殺死他,這一番對攻之下,他身上又添了新傷,死相更甚。
然而憑著這一口咽不下的怨氣,他卻是硬挺著擋在孟川柏麵前,始終不肯倒下。反倒是孟川柏被這一席話說得信心動搖,連反駁都做不到,甚至也跟著開始懷疑起來。剛剛勉強鼓起的氣勢盡然泄去,身體的疲憊便隨之湧了上來。
在這種狀況下勉強戰鬥,輸的肯定是他——然而孟川柏卻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挽救。
隻是剛脫離了亢奮的情緒,他卻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這是……”
孟川柏看著滴落在手心的鼻血,同時感覺到雙手有著奇怪的麻痹感。他看著眼前的陸賈,卻發現連對方身影都開始模糊起來。
“生效了嗎?”陸賈大笑,“收下吧,這就是我的禮物。”
他張開雙手,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精心調配的,足以把所有人留在這裏的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