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那一小段路他們走得很快,很安靜,誰也沒有再說話。雖然氣氛還是有點奇怪,看上去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但前半段那種似有似無的疏離感卻反倒是暫時消失了。
這並非“問題已經解決”的意思,隻是到了這地步,他們至少確認了彼此之間不存在可以稱為敵對的關係,於是也得以安心地暫時將爭議的部分留給未來,專注完成眼下的挑戰。
“看上去,這段路讓你們獲益不少啊。”徐聞微笑著說。
他和那三個主持人先一步搭電梯上來,已經在這邊等候許久了。此時他們就站在這一層樓梯口附近,徐聞在左,另外三人在右,隱隱相對而立,看上去像在夾道迎接辛苦跋涉上樓的這四人。而他們的身後是空無一人的辦公區域,書桌電腦和椅子還保留著剛剛被使用過的牧模樣。看上去,這裏的人像是為了給這場遊戲騰出地方,臨時被趕走了似的。
強敵明明就在麵前,項南星卻沒來由眯起眼盯著那邊的桌椅看了很久,眉頭微微皺起。
“怎麽了?”南宮茜雖然嘴上問著項南星,目光卻不敢從那三人身上移開。
“沒什麽,大概是我的錯覺吧。”項南星搖搖頭,深深呼出一口氣,抬手輕輕拍了拍南宮茜,為後者打氣加油。
他當然知道南宮茜為何如此緊張,因為他也同樣如此。剛才一踏上這一層地麵的時候,他就感覺一股巨大的殺意撲麵而來,如同驚濤駭浪將他淹沒,甚至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他的手臂上條件反射似的冒出了一大片的雞皮疙瘩,而後背的衣服更是瞬間就被冷汗浸透。
幸好徐聞就站在對麵,僅存的理性告訴他這個主持人肯定會控製局麵,項南星這才勉強戰勝了那一瞬間轉身就逃的下意識衝動,重新找回思考能力。在他冷靜下來之後那股壓力也隨之減輕,他知道,多半是那三人發現這下馬威的策略不奏效,於是就順勢收斂了一些。
“要我說,雖然遊戲還沒正式開始,但在達成協議之後的準備階段也算是遊戲的一部分吧。”秋半夏淡淡地說,“這種精神攻擊也算是侵犯對方的一種了,你說呢?”
“說得好。下不為例,不得對他們做任何事。”徐聞點點頭,後半句卻是對那三人說的。
聽他的語氣,他對剛剛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應該早有預料,甚至說是默許都不為過。但在確認無效之後,他又毫不猶豫地將其禁止,甚至還堵死了其他取巧的空間,不留一點餘地。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在電梯中達成了什麽協議,但項南星他們都或多或少感覺到了,徐聞剛才其實是借十二等人的手,對他們再做了一次測試。
“‘如果連這種程度的考驗都頂不住,那麽也沒必要進行接下去的遊戲’——你是這個意思吧?”梁京墨冷笑一聲,“這種精英分子的嘴臉真是讓人不爽啊。”
徐聞笑了笑。“在我看來,各位毫無疑問也是精英分子啊。”他一邊說著,一邊領著眾人走進辦公區。這裏采用的是開放式辦公的設計,就連獨立的工作間也是用的玻璃牆壁,站在任何一處都能將這一層樓的情況一覽無遺。在辦公區域的正中間是一套比其他都要明顯大上一號,設計也更為豪華的辦公桌椅。很明顯,坐在這裏的人身份非凡。
“這位置屬於這一層的主管。”徐聞看出身邊眾人的關注焦點,而他自己也順勢在那張椅子上悠閑坐下,“這個主管是個無可救藥的控製狂,他想要將所有的東西不論巨細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設計了這樣的一層。在這裏辦公的時候,他隻要一抬頭,轉一圈,就可以看到這一層的任何一個人,誰在偷懶,誰不在,他看得清清楚楚,以為這樣就能管理好。”
“但他不明白,人永遠都不可能看到所有的東西,就算眼皮底下也依舊存在著陰影。如何從看到的‘已知’去求得‘未知’,如何用已知的‘信息’對抗未知的‘變化’,這才是人類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
徐聞笑了笑,抬手在桌麵上輕輕拂過,那上麵就突然多出了四張撲克牌。這隻是街頭常見的“袖口藏牌”魔術手法,但徐聞的動作實在太快,看上去真像是用魔法變出來似的。
同為主持人,秋半夏和另外三人都是臉色微微一變。他們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徐聞的手,然而卻依舊捕捉不到後者將牌放下的動作。
這是一個信號,宣告著他實力依舊在他們之上,同時也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威懾。接下來的遊戲中誰要想玩花樣,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能否超越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拂。
當然,這個信號對兩個普通人來說毫無意義。項南星和梁京墨第一時間注意到的都是紙牌上的數字和圖案。這四張都是黑桃牌,分別是J、Q、K、A,從左到右依次排列。
“這又是什麽意思?”項南星疑道。
“你可以把他們看作‘身份牌’。”徐聞說,“不過在這個遊戲裏,身份牌標記的隻不過是一開始出發的順序和位置,還有情報的細節而已,並沒有多大意義,真正重要的還是遊戲中獲取信息的方式。”
“四張身份牌……”項南星看著桌上的四張紙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對,就是你想到的那樣。”
徐聞說:“這次的遊戲人數限製是四人。按照公平原則,你們乘電梯和走樓梯的兩撥人裏分別選出兩位參加這次的遊戲,剩下的就留在這,等待結果吧。”
項南星和梁京墨下意識地對視一眼,而後他們的視線分別迎上了南宮茜和秋半夏。每一組隻能選出兩人,意味著他們這四人裏有一半必須留下,如何分配又成了難題。
“不過,你們不必急著給我答案。”徐聞又說,“先聽我介紹完遊戲規則,想一想,你們還可以討論一下,然後再給我結論。放心,我會給你們留一點時間的。”
“而這個遊戲的名字我剛剛才確定下來,就叫‘控製狂’好了。”
他拍拍桌子,像是在感謝這個辦公區域賜予他的取名靈感。
“在這個遊戲裏,你們需要尋找一個四位數的密碼,用它來打開通往頂上發信室那一層樓的大門。”
“尋找數字的方法很簡單,你們應該都玩過一種猜數字的小遊戲吧。那種遊戲會先設置一個四位數字,但不告訴你答案,而是讓你來猜這個數字。每次你試著輸入一個四位數後,它就會告訴你這裏麵有幾個‘A’,幾個‘B’。這裏的A代表數字和位置都對了,B代表數字存在,但和你輸入的位置不符。在限定的嚐試次數內,你要根據這些反饋的信息來找出預先設置的那個四位數,隻要讓輸入的結果變為‘4A’,便是勝利。”
“當然,那是單人遊戲的原始版本。考慮到這次的遊戲是多人競賽,所以在這個基礎規則上做了一些修改。”徐聞說著,豎起了三根手指,“第一,原版的嚐試次數通常是八次,最遲在第八次輸入裏得到4A就算勝利。但在這個遊戲中使用的機器和最上層的密碼門上都有指紋鎖,它們登記了各位的指紋,解鎖後才能操作,確保每人在每台設備上隻能操作一次。這樣一來,每人共有三次測試輸入,並查看反饋信息的機會,以及一次正式輸入密碼的機會,相當於總數四次,機會數量比原規則減半。”
項南星默算一下,心知如果隻有四次機會的話,哪怕策略不出錯也要運氣很好才能獲勝。
當然,這隻是單槍匹馬的情況。這次的遊戲不是隨便挑出四個人,而是每邊派出兩個,這就像是分組對抗了。一個人有三次測試輸入的機會,加一起就是六次,隻要在第七次輸入正確答案,兩人就都可以通過大門了。這樣一想,其實和原版也沒很大區別。
“當然,猜數字的難度上升了,規則也會給出補償。”徐聞說,“第二處修改是,在遊戲開始前,你們每個人會分別被告知這其中的一個數字,雖然我不會把它的位置也告訴你,但這相當於自帶一個‘B’開局,想必會帶來一點的幫助。”
“你會有這麽好心嗎?”梁京墨冷笑,“考慮到兩兩組隊的情況,這等於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四個數字中的其中兩個,又有四次測試輸入的機會,簡直足夠有餘了。我猜這多出來的一次機會是給‘修改三’預備的吧?”
“你還是老樣子,觀察力很敏銳。”
徐聞聳聳肩,“最後一處修改,也是變動幅度最大的一項,那就是玩家有權修改一開始得到的那個數字。從這裏往上的其中一層裏有一台允許使用兩次的機器,你們可以在那邊將開始時收到的數字修改成另外的數字——當然,這機器也用的指紋鎖,所以每個人也隻能操作一次,而且修改後的數字不能和之前密碼中任何數字重複,違規者將會被立刻取消資格。”
比起前麵兩處小改動,這條修改可以說是直接改變了遊戲的味道。項南星還在思索,梁京墨這邊已經舉手提問:“修改數字之後,之前反饋的結果也會跟著變嗎?”
“不,反饋結果隻反映玩家測試輸入時的情況,一旦出來後就不會變了。”
看到眾人臉色都是微變,徐聞笑了:“對,就是各位想的這樣,這次的遊戲比起原版有著一個根本性的不同。”
“它允許‘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