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者。”梁京墨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
“塔底應該已經被‘深淵’封鎖了,就算有人侵入,他要麽會攔住,攔不住也會中止遊戲什麽的,實在不能想象他沒來得及下令就被幹掉的情景啊。”他沉吟道,“這樣說來,這些人應該是利用直升機之類的東西,從塔頂入侵,然後反過來從頂層往下走。”
麵對突然出現的新敵人,他的表現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慌張,甚至做出了和事實完全相符的判斷,這著實讓卡拉有些意外。按理來說這應該隻是窮途末路時的強裝鎮定,然而此時梁京墨的態度裏卻有著卡拉看不透的從容。
隻有在這種時候,卡拉才會多少羨慕一下“負鼠”十二,因為自己若是有後者的能力,此時也就不用煩惱這種事情了。
幸好,他也可以不用煩惱這些事。
“回答正確,但這毫無意義。”
卡拉動了動手指,兩個黑衣人上前一步,各自取出了武器。
“讓你死得明白點,這是鄰國千挑萬選的精英暗殺部隊,地位上相當於西鳳的主持人,隻是更強。”卡拉得意地說,“將這樣一支隊伍交到我手上,足以說明我是個比‘傀儡師’更加優秀的合作者,你們作為他們在西鳳境內首秀的對象,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他揚起頭,對著不知何處的攝像頭說:“還有你們,在見識過暗殺者的實力之後,也該想清楚自己該選擇哪一邊了吧。‘保皇派’也好,‘革命派’也好,不過是西鳳內的小打小鬧。”
他獰笑著:“你們麵臨的選題,是‘生存’還是‘死亡’啊。”
“很抱歉打斷你的陳詞,不過我有點好奇。”
梁京墨懶懶地舉起手:“你是打算依靠這些所謂的‘暗殺者’把這棟樓裏的人全殺了?”
“你以為辦不到?這一批入侵的可是整整五十人,每一個都不在正規主持人之下!”
卡拉獰笑著,內心卻隱隱泛起了幾分不安。梁京墨此時的態度實在是太過從容了,絲毫沒有死亡當前時應有的動搖,這一點反倒讓他再次緊張起來。
但不用怕,我的計劃很完美,沒有出錯。在確保獲勝的情況下,刺激是最好的調味料。
他這樣想著,心神稍定。
“‘深淵’徐聞、‘黑貓’秋半夏,大概還有得知真相後臨時站到同一邊的‘惡犬’比特——你大概在指望著那幾個人從天而降,拯救你吧。”卡拉笑道,“很遺憾,我的計算不會出錯。隻要封住電梯,他們就算在發現不對後立刻動身,現在最多也就是剛剛趕到下一層而已,然而在樓道裏有超過一半的暗殺者在等著,隻要進入,就是死路一條!”
他大笑:“雖然你努力拖延時間,可現在他們都沒出現,也該絕望了吧!”
“我隻是感到悲哀。”梁京墨搖搖頭,“你竟然會想用這種方式來結束遊戲。”
“我也感到悲哀啊,為你。”卡拉故作痛心地搖搖頭,“不肯投誠的結果就是死,我以為聰明如你,應該能看懂這一層關係。”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抱歉,我不相信你了。”卡拉獰笑,“不過,我會悼念你的。”
他手指一動,蒙麵人如離弦之箭,猱身而上。
“哎呀,來不及了。”
秋半夏看著屏幕上的畫麵,呆呆地說。
反正趕去也是太遲,她索性伸長了腿,舒展雙臂,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舒緩著持續戰鬥造成的疲勞感。一度像是永遠不會被擊倒的“惡犬”比特此時就倒她的身下,被她當成板凳坐著。這個彪悍的男人全身各處主要關節都被卸脫,此時光是動一動手指都得強行驅動周圍肌肉的力量,百分力氣更是連一分都使不出來,更別說擺脫掉身上這個可惡的女人了。
雖然這樣的疼痛還在他的忍受範圍內,他也不乏在這種狀態下自行街上關節的法子,但毫無疑問,傷到這種程度的他至少是短時間內無力再戰了。
更何況,眼前還有遠比拖住這個女人更重要的事。
“喂,你竟然這麽冷血!”比特大喊,“你同伴就要死了,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馬上過去救人嗎!如果你是因為顧忌我反擊的話,幹脆把我殺了吧!”
“連命都不要了?看不出你還是這種看重同伴的家夥。”秋半夏斜眼看他,“放心吧,好不容易才達成生擒目標,要是殺了你,之前浪費的時間不都毫無意義了嗎?何況卡拉說得沒錯,就算我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通往那層的直達電梯多半已經被人為破壞掉,而整條樓道現在也都布滿了暗殺者,不說趕路了,光是清空他們就要費上一點時間。”
比特咬緊牙關:“那你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秋半夏笑了。
“確實是看著呀。”她悠閑地伸了個懶腰,“但是我覺得,他們大概不會死吧。”
看到比特的表情,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是來不及了,但如果有誰早一步出發的話……”
比特一驚,勉力抬起頭張望四顧。他看到“深淵”徐聞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看著屏幕上的戰況,臉上表情從容淡定,而在另一邊……
“難道是!”比特睜大眼睛,驚呼出聲。
“別小看那些從血海裏爬出來的人啊。”秋半夏淡淡地說。
血光飛濺,局麵驟變。
在看見十二中刀的瞬間,項南星下意識轉身回頭,立刻擺出了戒備的姿態。絕境中萌發的一線曙光瞬間被滿屏的鮮血所取代,但卻沒有留給他半點沮喪的時間,這一刻,他的腦袋充斥著應激性的防禦本能,耳中隻有自己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響。
而他的眼前是兩個身著黑色緊身衣的蒙麵人,其中一個還保持著投擲結束的動作,另一個大概是遲了一步來到,此時才剛剛擺開架勢,正要擲出手中飛刀。
項南星的神速反應令對方也微感意外,這一遲疑,他手上的動作便微微一頓,擲出的飛刀也跟著少了兩分力道。眼見一道灰白的光淩空逼近,項南星借著轉身殘留的慣性向著一側撲倒,順勢就地打了個滾,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這一擊。
“避過了……不對!”
當他重新撐起身子時,右邊臉頰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伸手一摸,隻看到一手的鮮血。這一刀失了準星,少了力道,可他還是沒能完全避開,被它在臉上劃了一道。若是剛才反應再遲上那麽一點點,此時這把刀就該插在他的臉上了。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項南星才感覺到後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濕。回頭看另一邊,十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胖胖的身軀已經轟然倒下。他咽喉露出的一小截刀身呈灰白色,看上去像是用陶瓷一類的材料製成,對方用這種方式避過了場內的金屬探測器,可見處心積慮。
“你們是什麽人!”
他厲聲發問,全神盯住對麵突然現身的二人,雙手雙腳則是暗暗積攢著力量,準備下一次的閃躲。雖然這一記飛刀未竟全功,但這裏麵多少有些僥幸成分,對方一登場便秒殺高位主持人,實力著實深不可測。項南星可沒有再躲一次的信心。
——這著裝像是團隊行動,西鳳境內什麽時候多出了這樣一批高手?
看到對手的模樣,項南星心中疑慮萬分。但此時已經沒有時間繼續提問了。眼見一擊不中,對麵的兩人眼中不約而同閃過一道寒光,齊齊拔刀揚手,就要補上第二發。
對方是秒殺主持人的水平,剛才隻是一人出手,加上飛刀離手瞬間略微失準,就這樣項南星也沒能完全躲過。此時要麵對的飛刀數量翻倍,還是擺好架勢才擲出的,足以將他躲閃騰挪的變化也預先考慮在內,看上去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
然而項南星卻是雙腳發力,毫不猶豫地全速向前衝刺!
“有種!”
左邊的黑衣人大聲讚道,但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留情,飛刀瞬間如閃電般射出。而右邊的黑衣人則是眯起眼看了一下項南星的動作後,遲一步才將飛刀擲出。
一個直接瞄準身體,另一個則是瞄準了目標最可能閃躲的方向,這兩人沒有開口商量,配合起來卻是天衣無縫,項南星一抬頭就看到兩道光撲麵而來,所有的身形變化全被封死,就算拚死衝到對方麵前,他也少不了身受重傷!
然而這一瞬間,警鈴大作!
“繼續!”
伴隨著嘈雜的聲響,一聲熟悉的嬌叱劃破空氣,傳入項南星耳中。他精神頓時一振,本已快到極致的速度竟再度提升,整個人像是化成了一道閃電,迎著刀口射向目標!
突然,奇跡發生了!他懾人的氣勢仿佛化身屏障,將襲來的兩柄飛刀一一彈開!
“不對,是槍!”
一個黑衣人終於反應過來,立刻轉頭看向後方。在樓道底端,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女孩子正端著槍指向這邊,臉上還帶著全力衝刺後未退的潮紅。
他猛地反應過來,原來在剛剛那一瞬間是這女子連續開了兩槍。子彈從兩人身體間的縫隙穿過,準確擊飛了還在空中的飛刀,卻又不傷及跑動中的項南星。
這幾近通神的槍法極其可怕,而僅憑一聲呼喊便加速衝刺的項南星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這兩人隻是剛剛會合,卻在一秒鍾內就將局麵完全扭轉。
“南宮家……”黑衣人腦中突兀地閃過了這個名字。
“回答正確。”女子冷冷一笑,“安眠吧。”
她扣下扳機,一發麻醉彈命中腹部,藥劑沿著血液擴散,立刻奪取了他的意識。在他仰頭倒下的同時,眼前最後一個畫麵是同伴被高高躍起的項南星一拳擊中,踉蹌後退。
而後的又一聲槍響,他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