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這家夥骨頭太硬了。”
項南星一屁股坐在地上,甩著手,感覺指骨都像是開裂了。剛才這一拳他出其不意擊中了對方的下巴要害,用上了全身力氣外加衝刺慣性,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強力攻擊了。原打算這一拳可以讓對方眩暈,甚至直接把人放倒,沒想到那人隻是後退兩步便站穩,反倒是項南星自己的手痛到現在。
若不是南宮茜及時補上一發麻醉彈,項南星知道自己的下場絕對是凶多吉少。此時這個在關鍵時刻登場的救星正扶著膝蓋彎腰喘氣,小小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剛才她不惜體力用最快的速度跑來,雙手又承受著連續擊發帶來的後坐力,此時全身肌肉都是酸痛無比。
項南星也是一樣。剛剛的衝刺和出拳不過短短幾秒鍾的事,卻像是一口氣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更別說在那之前他還和“負鼠”十二直接對峙,雖然隻是站著,但那種隨時戒備的精神壓力卻也會向身體持續傳遞疲憊。
若是可以,他想跟南宮茜在這裏坐一下,問問對方為何會突然出現,樓下的戰況又進行到哪一步。隻是項南星也知道眼下沒有休息的時間,而且南宮茜既然會在這裏出現,就說明底下的秋半夏已經壓製了比特,這樣才能給她充足的行動空間。而她上來後毫不猶豫地對著入侵者開槍,說明這丫頭已經知道如何把握這個遊戲的規則尺度,一些事情就不用再強調了。
“走吧,往上走。其他的事路上再說。”
項南星深深吸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站起身。他伸手接過南宮茜的槍,見後者的目光還緊緊盯住不遠處撲倒在地的“負鼠”十二,神情戒備,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人已經死了,不用警戒。”
“那是‘第十二位’吧?”南宮茜的聲音裏充滿驚訝,“被這邊兩個人殺了?”
她臉色煞白:“看地上的痕跡,兩邊甚至連交手都沒有,就這樣直接一記飛刀解決了……這是暗殺高手啊,我們能活下來真是運氣好。”
她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兩個黑衣人,像是不相信自己剛剛居然能夠擊倒他們。
“也別太高估對手了。”項南星拉起她的手,“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實力被高估了。”
“這兩個黑衣人並不是真有秒殺主持人的實力,因為如果是那種程度的高手,絕不會因為我立刻做出反應而產生動搖,我恐怕在看見他們的同時就已經中刀死了。”項南星說,“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的能力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而對方正是瞄準了這一點來進攻。”
“能力?”南宮茜不解。
“那個家夥似乎有一種強迫症,會對眼前的所有東西進行極度精密的觀察,相當於擁有了從微表情洞悉人心的能力。平時為了抑製這種衝動,他會用特製的眼鏡來封鎖能力。”項南星抬手比劃了一下,“但我在和他對峙的時候注意到了,這種狀態下他不僅心神消耗極大,而且注意力幾乎是完全集中在目標身上,換句話說就是對周圍其他東西毫無戒備,就像看不見似的。雖然他作為主持人肯定身手不凡,但抓住這種時機偷襲的話,還是很大機會得手的。”
他臉色嚴肅:“真正殺死他的,是將這個情報提供給這些黑衣人的家夥。”
“你好像有答案了……”南宮茜突然靈光一閃,“是那個‘猞猁’卡拉嗎?”
“多半是。”項南星說,“我們一直先入為主地誤會了一件事。對方雖然是三人一同出場,但內部關係未必如我們看到的那樣融洽。你想想,‘負鼠’十二的能力如果能配置一個可靠的護衛,那基本就是無敵了。然而他在和同伴一起的時候卻沒有摘下那副抑製視力的眼鏡,明明那兩個主持人都有能力在他全神觀察的時候保護他啊!這其中的原因除了平時裏減少心神損耗外,大概也因為他對同伴還心存戒備。”
“另一方麵,和他同行的卡拉知道他的這些特點,也有能力針對這一點部署殺手,而他在遊戲開始後的行動也很詭異。我剛才看出了這一點,卻沒想到他居然還勾結了外麵的人,把局麵變得更複雜了!”項南星握緊了拳頭,“底下有徐聞他們在,你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幫人,說明他們不是從底下衝上來的,而是乘坐直升飛機之類的東西從‘梧桐’的上方入侵,再反方向地往下走。雖然不知道卡拉如何在通訊工具被封住的情況下傳遞信息,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分布如何……”
總之,梁京墨你小子撐住啊!
他心裏默念著,一馬當先從樓道中衝出,現身瞬間抬手擺出迎敵的架勢,同時將提著的槍向後一扔。南宮茜極有默契地雙手接過,一閃身就地找了個掩體,也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這是梁京墨藏起測試機器的“J層”,在預定計劃裏梁京墨應該要到這邊來進行最後一次測試,鎖定最終的密碼。而在項南星的推測中,“猞猁”卡拉多半會在這個地方出現,並且極有可能對梁京墨不利。那個人連召來外援這種事都幹了,外部規則恐怕束縛不了他,也不確定他是否在意那些中立旁觀者的評價。對他來說,別說是“擊殺玩家”了,就是擊殺負責維持秩序的那個見習主持人,將遊戲攪得天翻地覆,那也不是沒可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就是一切,所以項南星才放棄了一切隱匿行動的打算,直接以最快方式入場。他抱定了決心,哪怕失去出手時機也要為同伴爭取多一分逃離的機會。多了南宮茜的後方援護,他甚至還動了和主持人麵對麵戰鬥的心思!
然而就在衝出來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接下去的一係列動作全部落空。
“喲,你居然還活著呀!能屈能伸的人就是活得好。”
梁京墨嘴上說著輕佻的玩笑話,眼神裏卻帶著由衷的喜悅。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後背斜斜地靠在一根柱子上,看上去很悠閑的樣子。在他的腳邊躺著兩個黑衣蒙麵人,裝束和項南星剛才遇到過的那些一模一樣。此時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他們身上的衣服完好,看不見外傷,地上也沒有血跡或是搏鬥留下的痕跡,可見是被高手一擊放倒的。
而這個“高手”此時正站在另一邊,和“猞猁”卡拉隔了五步,正麵對峙著。
“不,不對,怎麽可能……”
項南星看到,一直自信滿滿的卡拉第一次露出了驚惶不安的表情。“你剛才的動作怎麽可能是這樣的,連我,連我都看不清楚……你這個見習主持人……”
他嘶啞道:“你這個‘見習主持人’的動作,怎麽可能會快到連我這‘第十四位’都看不清楚啊!”
他抬起手,五指成爪,想要進攻卻又忐忑著拿不定主意。就像梁京墨說的,他熱愛刺激,但那是勝局之內,一切盡在掌握的刺激。真到了生死關頭,這家夥比誰都要惜命,都要謹慎。
而此時,他便是發現自己看不穿對手的實力,不敢妄動。
見習主持人井心水依舊將攝像機舉在眼睛前麵,姿勢仿佛一直都沒變過。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也和開局時毫無二致,平靜得像是湖水,毫無威脅。然而卡拉此時再也不敢輕視他。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眨眼的時間裏,“暗殺者”中最精銳的兩個和他擦肩而過,然後便一頭栽倒在地。而卡拉自己甚至看不清井心水何時出手,如何出手。
不久前他向自己求饒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此時他卻展示出了比自己更高超的武藝。實力,還有演技和心理素質——雙方的差距竟然有這麽大嗎?
卡拉的額頭不覺滲出汗珠。
不,一定是自己走神,要不就是另有高手在。如果能將那個真正的高手引出來……
“怎麽了,不過來嗎?”他強撐著冷笑道,“按照規則,你是來‘肅清’我了吧。”
“為什麽?你並沒有違規啊。”
井心水說:“雖然這些人是你召來的,但你使用的應該是通訊工具以外的方式來聯係,不算違規;對其他玩家的威懾也停留在無身體接觸的界線以上,不能算作攻擊;至於我這邊也是參照同樣標準,不算受到你的攻擊。雖然你那些舉動多少有些冒犯,但我可以原諒。”
“真是傲慢啊。”卡拉冷笑,“幾分鍾前你可不是這副模樣。”
他說著,後背卻已經微微冒汗。
“如果那樣會讓你開心的話,我也不介意再演一次。”井心水淡淡地說,“我真正要肅清的是這些入侵遊戲場地的家夥。截至剛才為止,這是第四十七個和四十八個,上麵的三層已經全部肅清完畢。至於最底下那層……”
他朝著項南星和南宮茜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來玩家已經自己解決了。順帶一提,南宮小姐如果答應不對玩家出手的話,我可以裝作沒看到。”
他咧開嘴笑了笑:“這算是主持人的一點自由裁量權吧。”
看到他的模樣,卡拉突然仰頭大笑。
“一個人打倒了將近五十個‘暗殺者’?我就信你好了。但你還是失敗了!”他大聲說,“我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小小的見習主持人會有這樣的身手,但身為主持人,至少也要在規則範圍內保護每一個參戰的玩家吧?但就在剛才,十二已經死了!”
他指著井心水,放肆大笑:“你失職了,主持人!”
麵對他的指控,井心水沉默了兩秒。
“說得也有道理。”他點點頭,“願賭服輸,我確實沒能護住每個人。”
願賭服輸——隻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突然喚醒了項南星關於白夜祭的一段記憶。他看著井心水,再一次意識到這個背影似曾相識,就像對方偶爾說出一些話時的語調一樣,帶著一種雖不熟悉,卻印象深刻的感覺。此時伴隨著記憶喚醒,他的這種感覺越發明顯。
而後,一個名字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久前,我沒能阻止動亂發生,犯下大錯。所以我革去了自己的排名,決定降到‘見習’階層重新做起。”他說,“現在,因為這次失職,我連見習主持人都不配當了。”
“井心水”放下一直不離身的攝像機,順手撕下臉上一層薄薄的仿真人皮麵具。
“現在我不再是主持人,隻是普普通通的西鳳第一皇子——”
“薑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