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嘍各位,有興趣來談談合作的事嗎?”
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刻,一絲笑意在項南星嘴角浮現,卻又轉瞬即逝。他繃緊了臉,冷冷地盯著電話機一言不發。
薑凉卻是眯起了眼睛,搭話道:“是你,你居然還活著啊。”
“嘿嘿,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嘛。”電話那頭的人笑了幾聲,“怎麽,你覺得意外?”
“也不意外,畢竟是你嘛。把不可能的事情變為現實,一向都是你梁京墨的拿手好戲。”
他說得雲淡風輕,一旁的南宮茜和薑樂卻是驚訝萬分。前者是在現場聽過了薑凉的分析,而後者更是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梁京墨可以算是彈盡糧絕的狀態,隻有秋半夏這張牌可以用,而白蘇一方百分之百會去阻擊他,把威脅消滅在萌芽狀態。
在那種絕境下,他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薑凉顯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閑話上,一句帶過後便直截了當轉入正題:“還是說說合作的事吧。據我所知,你應該是打算要挑戰皇室吧?跟我們合作不違背你的目標嗎?”
電話那頭的梁京墨幹笑了幾聲。
“目標也有分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他說,“長期目標裏,我們肯定會有交手的時候,但至少不是現在。短期內我的目標還是要先把這個最麻煩的東西給搬走——而且說句老實話,在親眼見識過他手底下那些人員的構成之後,我覺得我們毫無勝算。”
他頓了一下,嚴肅道:“當然,你們也是。”
“這判斷有些武斷吧。”薑凉冷笑道,“他手下有不少叛逃的主持人,我知道。但憑那些蝦兵蟹將能做到什麽事?真正的精銳人才都還在我這邊,你親眼見識過的,對吧?”
梁京墨也笑了。
“這種無謂的試探就免了吧,皇子大人。”他同樣也在冷笑,“真要談合作,那還是要真誠一點。我跟你說真心話,你卻拿這種過時的信息來搪塞我。”
“什麽意思?”薑凉嗬嗬一笑。
“我是問,你的那些精銳人才還在嗎?”
薑凉的笑意從臉上消失了。
“我猜,至少兩位老主持人都已經不在了吧。”梁京墨繼續說道,“當初薑樂說要兵分三路,雖然過後沒有詳細介紹另外兩路人馬的安排,我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像森先生這種聽覺和嗅覺遠超常人的格鬥高手就適合皇宮那種複雜的環境,當然,還要給他配上‘避役’和‘藍狐’兩個機警的副手。而倉頡主持人作為情報高手,最適合搜索主持人的工作,憑他的經驗也足以約束‘狂嵐’和‘黑虎’兩位偏武鬥派的主持人。最後剩下的‘浮冰’和‘彩焰’兩位主持人風格偏向中庸,可以獨力應付多種情況,留在身邊正好。”
薑凉點點頭不發一言,旁邊的薑樂卻是一臉驚訝。她知道,雪彥和文姬兩人是在沒見到梁京墨的情況下被勸返的,也就是說後者在幾乎沒有獲得任何信息的情況下,光憑觀察到的各人特點就說出了和她一樣的安排,這推測難度其實極高。
“不用驚訝,這基本上是最合理的安排了,猜到也不難。”梁京墨仿佛感覺到了這邊的情緒,“但是結果會變成現在這樣,不是做得不好,隻是因為對麵的準備太充分。”
他歎了一聲:“這三路人馬的目的很容易就能想到,加上白蘇也是主持人,對這些人的特點了解得隻會比我更深,他更不難猜到這樣的配置。我們這一路並沒有受到太大阻力,說明他覺得那三個主持人就足以擋住我們,真正的重兵被安排在另外兩個地方。”
“當我看到白蘇一行人在我發出信息後不久就出現在我麵前,我於是知道這一隊人要對付的目標是在外頭活動的倉頡主持人,而非潛入皇宮的森先生一行。他們裏麵有不少身上帶傷的家夥,有些還是主持人,由此可見雙方已經見麵並交過手。以白蘇那種狠辣的風格,隻要還有力氣把人咬死,就絕不會輕易留下後患。既然他們還有餘力跑來對付我,說明在他眼中極有威脅的倉頡主持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薑凉沉默了一下,點點頭:“繼續。”
“其他的部分,你比我更清楚。”梁京墨笑道,“你為何要化名‘井心水’隱藏在徐聞身邊?除了確保在我們失敗後依然有人能發出‘全國布告’,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為了避禍吧。皇室在一夜之間幾乎全滅,我想是應該是被一群很強的家夥襲擊了。這夥人甚至連你這個第一位的主持人都無法抵擋,裏麵肯定不止白蘇一個高手。既然占領了皇宮,那麽以此為據點守株待兔,消滅那些前來探查情況的人,這也是很正常的想法。即便森先生再怎麽驍勇善戰,但在準備充分的敵人麵前還是難免陷入危險……我猜,鎮守皇宮的領頭人應該是個和白蘇同等級別的高手,也許是我至今從未見過的那個‘第八位’?”
這一回,連薑凉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了。光靠著極其有限的情報就推測出了和現實完全一致,甚至具體到每個人的情況,梁京墨的推演能力著實強得超乎想像,他更寧願相信對方是有額外的信息源幫助。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意味著梁京墨已經得到了強有力的幫手,這個幫手竟然能夠提供這種一線的隱秘情報,實力同樣是深不可測。
雖然不喜歡對方,但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梁京墨確實已經有了談合作的底氣。
遲遲沒有聽到薑凉的應答,電話那頭的梁京墨已經猜到了這邊的情況。他斂起笑意,再次嚴肅說道:“所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不把這塊礙事的絆腳石搬開,我們誰都沒法再向前一步。雖然它現在也正虛弱著,是個機會,但你和我的力氣都還不夠。”
薑凉終於開口了:“你能做什麽?”
“竊國戰。”
項南星和薑樂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幾分不解。按常理來說,竊國戰應該是在一切安定下來之後,由皇室派人主持進行,這不光是為了確保過程中的秩序,更是保障過後的勝負可以得到認可。在現在這個環境下發起竊國戰,無異於在即將斷裂的懸崖邊上打鬥,光是站穩都有很大難度,更別說發揮實力了。而且就算按照規則獲勝了,還可能會被對方陰上一把,一切努力付諸流水。
但薑涼明白了,正因為如此,這才足以成為一個誘餌。
“不錯的想法。”他點了點頭,“對白蘇來說,竊國戰這一活動的名號就意味著正統的認定,如果皇室沒能出麵反對的話,這也等於讓他在上層的小圈子宣告奪權成功。而且你是他的心腹大患之一,如果能借這個機會把潛在的威脅掃除了,接下來就不用煩惱了。對他來說,接受你的挑戰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你也想過的吧,他的心腹大患可不止一個。”
“還有你嘛。”梁京墨笑道。
“是的,還有我們。”薑涼繼續說道,“如果我是白蘇的話,不難想到這裏麵肯定有問題。他確實因為兩位老前輩的奮戰而損失了幾名精英,但也僅此而已,比起還未將所有力量集結起來的你優勢依舊明顯。這種情況下你執著發起挑戰,很容易想到是跟皇室殘黨聯手了。”
“是的,所以……”
“所以,他更願意接受了。”薑涼說,“能一次性解決兩個心腹大患,總比隻解決一個劃算。但回頭想想,如果他真接受了,說明他手裏有著足以應付皇室的底牌,你覺得會是什麽?”
他的目光閃爍,仿佛正通過長長的電話線路觀察著另一端的通話者。
梁京墨沉默了幾秒。這邊的項南星開始還在疑惑,卻終於恍然大悟。對白蘇來說,這邊的雙方聯手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接受挑戰就意味著要有必勝的把握,必定還有藏著一些他們未曾知道的底牌。梁京墨認為他會接受,這就說明他多少知道底牌是什麽。薑涼的這一係列分析,正是為了將話題帶到這上麵去。
“我知道的那些,我猜你也知道。”梁京墨終於開口了,“老師其中一個學生在白蘇旗下臥底,不過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收到密令之後他給我發了兩條信息,第一條是確認身份,第二條就是一個寶貴的情報,關於最後的皇室成員的。怎樣,有印象嗎?”
項南星疑惑地看著薑涼和薑樂兄妹,作為在這場動亂中幸存的兩人,“最後的皇室成員”指的應該就是他們了吧。
然而薑樂卻是臉色微變,像是想到了什麽。
“是的。”薑涼歎了一口氣,“如你所知,最小的十四皇子還活著,他在白蘇手裏。”
項南星驚訝地看向薑樂,後者朝他微一點頭。現在看來,她之前要“過後再說”的那個寶貴情報應該就是指的這個。多一個活著的弟弟固然是好事,但在這種情況下,十四皇子卻成了對方手裏最重要的一張牌。若不是他們兄妹還活著,白蘇現在就完全可以將這張牌直接打出,打著皇室正統的旗子收拾局麵,同時以類似攝政王的身份上位。
薑涼的逃脫大概是他第一次失算,而另一次失算則是低估了薑樂的韌性。於是直到現在他也隻能將這張牌藏著,等待最合適的時機才能打出。
“據我所知,十四皇子就在皇宮裏,而且正被嚴密保護,就算是你們也很難進去。”梁京墨說,“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沒有機會。人在最接近勝利的時候最容易露出破綻,如果我能通過竊國戰為他製造出一個即將獲勝的錯覺,那他就有可能將這張牌打出來。我和你的合作事項隻有一個,就是到了那時候……”
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必須做出正確的決定。”
南宮茜突然感覺後背一涼。這話裏帶著她無比熟悉的死亡氣息,仿佛隔著長長的電話線都看到那一邊男子咬著牙的模樣。在這種你死我活的鬥爭中,任何一次手軟都會給對方留下翻盤的機會,所謂“正確的決定”,其實不過是斬草除根的另一種說法。
即使那是個孩子。
即使那是和自己有著血緣之親的弟弟。
這裏麵的意思,薑涼聽懂了,薑樂也聽懂了。電話前的他們臉色陰晴不定,無人答話。
然而這個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項南星開口了。
“有犧牲別人的覺悟就能萬無一失?不見得吧。”他搖了搖頭。
“梁京墨,我人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