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審訊室門外。

李立將犯罪嫌疑人的檔案交到了梁哲的手裏。

梁哲掃了一眼厚厚的檔案最上麵一行信息。

犯罪嫌疑人名叫吳曄,性別,男,年齡27。

梁哲將檔案遞還給李立。

李立詫異地道:“不看了?”

梁哲:“看多了會影響我的判斷,我需要跟他交流。”

李立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現在嗎?”

梁哲望了一眼李立,反問道:“要不然呢?”

李立招呼身後的看守人員打開了審訊室的門,同梁哲一起進入了。

這是一間雙層的審訊室,審訊室外層中有兩個警察,一台電腦,審訊室的牆壁是透明的,能夠看到裏麵一層的情況。

梁哲站在牆壁麵前,看著審訊室內層裏麵的犯人,犯人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衫,此刻正背對著梁哲,觀察著另一邊的牆壁。

梁哲朝李立點了點頭,李立隨即朝著看守人員點了點頭。

審訊室內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梁哲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進入,李立忽然一把拉住了梁哲,沉聲道:“千萬不要和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梁哲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直接進入了審訊室裏麵。

審訊室的門被關上,犯人依舊背對著梁哲,一動也不動,像是根本沒察覺到梁哲已經進來了。

梁哲站在門邊上,仔細觀察著這個犯人,他的身材很挺拔,肩膀很寬,他的雙手背在身後被手銬拷著,他的臉緊貼在牆壁上,像是正在觀察什麽東西。

梁哲往前走了兩步,將記事本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梁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犯人,過了一會之後,梁哲忽然張開嘴道:“你……”

“噓——”

犯人噓了一聲:“仔細聽。”

梁哲沉默了一會之後道:“聽什麽?”

犯人:“沒了。”

梁哲:“什麽沒了?”

犯人半仰起頭,像是在享受追尋記憶的快樂:“哭喊聲,哀嚎聲,死亡時求饒的聲音,死後不甘的聲音,如同醉人的音樂,可惜,你們都聽不到。”

梁哲:“吳燁……”

“我不叫吳燁——”

犯人回過頭來,一雙湛藍的眼睛直視著梁哲:“我叫傑克·曼寧。”

看到犯人的那雙藍色的眼睛,梁哲不由地吃了一驚,他的眼睛很深邃,眼窩深處閃爍著藍色的光芒,像是兩塊藍寶石。

看來他是個混血,不是單純的中國人。

犯人的嘴角上揚,似笑非笑,他的眼睛緩緩眯起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暖暖的笑意,他的麵孔如同大理石一般白皙而硬朗,他的身子筆直地挺著,雖然穿著簡樸,但依舊透出一股優雅的氣息。

梁哲微微一笑:“在中國,我喜歡叫中國人中文名字,在美國,我不介意叫你傑克·曼寧。”

吳燁麵部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緩緩往前走了兩步,每一步都像是計算好的一樣,不多不少,分寸剛好,配合著他的身材和表情顯得他更加的從容不迫,優雅自然。

吳燁:“我應該怎麽稱呼你,Docter?”

梁哲:“我叫梁哲,是名心理醫生。”

吳燁:“哦,梁醫生,你跟別人介紹你的身份的時候,也像現在這樣帶著一絲驕傲嗎?”

梁哲:“我喜歡我的職業,也許這並不能稱作驕傲,你的職業呢?”

吳燁輕輕彎了一下身子:“我是一名無業遊民。”

梁哲:“你比我驕傲的多。”

吳燁:“我喜歡我的職業,也許這並不是驕傲,而是——自豪。”

梁哲:“自豪也許並不是來自於你的職業,而是來自於你殺了人。”

吳燁凝視著梁哲,忽然間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很開朗,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你看我像殺人的人嗎?”

梁哲緊盯著吳燁,良久之後吐出了一個字:“像。”

吳燁雙眼神越過梁哲,望向身後的透明牆,然後歪了一下腦袋,俏皮地笑了笑,顯然他很清楚在透明牆外麵正有許多警察盯著自己的一言一行。

吳燁將眼睛轉向梁哲道:“你應該很慶幸我們中間隔著一道玻璃,你看這道玻璃這麽光滑,簡直就跟空氣一樣,我想你肯定沒發現。”

吳燁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麵前,發出了‘鏘鏘’的聲音。

梁哲立馬回過頭去,望向透明牆壁,很快,他的耳麥裏便傳來了李立的聲音:“中間有道玻璃門,你們的聲音是不阻擋的,要沒有玻璃門,你進去不是找死嘛……”

“呦,看來你從來沒進入審訊室。”吳燁仔細觀察著梁哲,再次輕敲了一下麵前的玻璃。

耳麥裏再次傳來李立的聲音:“不用怕,玻璃是打不破的,桌子是橫跨兩邊的,正中間有個凹陷的地方,可以穿過玻璃,但不要將手伸進去……”

梁哲將耳麥拔了下來,扔到了桌子上,然後盯著吳燁道:“你像是殺人的人,但不像是危險的人。”

吳燁眯了一下眼睛,眼神中帶著興趣地問道:“你說的這句話有點意思。”

梁哲順勢坐了下來:“殺人是要講原則的,而危險是不講原則的,我並不是你的殺人目標,所以你對我並沒有威脅。”

吳燁再次笑了起來,然後緩緩坐了下去:“你和抓我那個小子一樣有意思,那你覺得殺人的原則是什麽?”

梁哲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你可以跟我說一說。”

吳燁:“實在是讓你失望了,我覺得殺人其實是沒有原則的,在我看來,殺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像春去秋來,日升月落一樣,它們有原則嗎,沒有,或者說成是萬物的規律更貼切一些。”

梁哲:“可你還是被抓了。”

吳燁抬起右手劃了一下自己的眉毛:“那是因為我太自信了,自信到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抓住我。”

梁哲:“你確實有足夠的理由自信。”

吳燁將身子往後靠了一下,凝視著梁哲道:“也許你並不知道,要培養一種完整強大的自信是多麽的不容易,許多人自信是因為相貌,因為智慧,因為金錢或者權利,但我的自信來源於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是一絲不苟的,我自信的原因是因為我對生活的自律。”

梁哲輕吸了一口氣道:“跟我說說,你殺人之後的感覺是怎樣的?”

吳燁的表情忽然間嚴肅了下去,他緊盯著梁哲,藍色的眼眸裏射出兩道如同寒冰一般的銳利光芒:“我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