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經降臨。

無月無星,這是一個冷蕭蕭的夜晚。

梁哲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身處大樓之內,但他似乎依然能聞到空氣中凜冽的味道,像刀片割開皮肉的感覺,透著一種殘忍的血腥味。

梁哲最後望了一眼拘留室內的鄭君,隨即轉身離去。

再次回到了五樓,前後共計十分鍾左右。

在這十分鍾裏,審訊室內層發生了什麽,譚維和吳燁是否有過對話,他們之間究竟會形成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梁哲推開了審訊室的門,走了進去。

譚維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鉛筆。

梁哲:“開始吧。”

譚維將鍾擺拿在了手裏:“開始吧。”

吳燁微微一笑,目光緊盯著譚維:“開始吧。”

審訊室內靜的出奇,鍾擺搖晃發出的輕微聲音如同詭異的音符,跳躍在三人之間,上空的空氣像是凝固在了一起,沉悶而壓抑。

譚維的聲音似乎在發顫,她緊盯著吳燁的雙眼,壓低聲音道:“看著這個鍾擺,仔細看著它……”

梁哲的手按在了譚維的手背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同時在譚維的耳邊低語道:“深呼吸。”

譚維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穩了下來:“如果你仔細聽的話,你會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

梁哲在譚維耳邊低語:“注意看他的神態和動作,不要太著急,催眠的方式雖然很簡單,但節點卻稍縱即逝。”

譚維的臉色有些蒼白,緊握著鍾擺的手指開始微微晃動了一下,她咬了一下眼,繼續直視著吳燁:“看著這個鍾擺,仔細看著它……”

吳燁的表情出奇的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譚維的過失而表現出煩躁或惱怒,他的眉毛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似乎有些壓抑不住心底的興奮。

譚維:“左右……左右……”

梁哲低語:“語氣要平緩而沉穩,像音樂一樣有節奏感。”

譚維:“左右……左右……”

鍾擺在晃,一直在晃,像一團灼人眼球的藍色火焰,溫暖又神秘。

梁哲低語:“和鍾擺建立聯係,它不是鍾擺,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平靜它就平靜,你自信它就擁有力量。”

譚維的嘴唇有些泛青,似乎有一種怪異的東西在她的身體內蠕動,她能夠感覺得到,卻無法控製,她屏息凝神,雙眼緊盯著吳燁,但又有些不受控製地想要去看那鍾擺。

梁哲低語:“放鬆你的身體,放鬆,像睡午覺的貓一樣。”

譚維:“左右……左右……”

梁哲悄悄站起了身子,站在了譚維的身後,將雙手輕輕放在了譚維的肩膀上,過了一會之後,梁哲忽然在譚維耳邊低語道:“就是現在。”

譚維的音量稍微提高,她的語氣沉穩而堅定地道:“很好……你做得非常好……現在閉上你的雙眼……試著想象你正身處一個旋轉向下的回廊裏……”

梁哲低語:“那是你熟悉的聲音……一個少女的聲音……”

譚維:“那是你熟悉的聲音……一個少女的聲音……”

梁哲低語:“放慢語速,開始引導他進入夢境的場景。”

梁哲將早已翻好的記事本的一頁推到了譚維的麵前,用手指點了點,同時又翻開了一頁,繼續讓譚維觀看。

記事本上畫著一座城堡,城堡前麵是一片汪洋,城堡後麵是懸崖絕壁。

譚維似乎有些不理解,她轉過頭來望了一眼梁哲,眼神似乎在問:這是哪?

梁哲低語:“這就是他的世界。”

譚維將信將疑地轉過頭來,繼續道:“樓梯的盡頭是一扇木門……慢慢推開……慢慢地……推開門……你會看到三個月前的自己……你在……一座城堡內……你——”

“啪嗒!”一聲響。

譚維手中的鍾擺斷了。

這一聲輕響如同戰爭時死亡的號角響徹在譚維的耳旁,一瞬間,譚維愣住了,她呆呆地望著斷掉的鍾擺,像是望著死去的媽媽和哥哥一樣,既痛苦又憂傷。

第一次的催眠,鍾擺就斷了……

難道自己真的就什麽事也做不成?

似乎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自始至終,她都很清楚,其實自己就是一個脆弱又無知的小女孩。

想要通過心理學尋找那份堅強和自信,都是自己的借口,學習心理,又何嚐不是逃避心理。

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頭,一雙眼睛如同明燈一樣在眼前閃爍。

哦,梁哲,就算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隻要梁哲在,就還好,似乎不管什麽時候,梁哲都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譚維稍微放鬆了一下心情,從梁哲的手中接過了一塊懷表。

吳燁的眉頭在抖動,呼吸開始放緩,似乎很快就會從引導中醒過來。

梁哲低語:“鍾擺和懷表都隻是一種道具,此時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道具的晃動是潛意識的一種引導,會讓對方感到安全。”

譚維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晃動起了懷表:“你在一座城堡內……那是你的世界……”

譚維望了一眼記事本上的信息,繼續道:“有一個20歲的女孩正在城堡內等你……”

譚維:“3……”

譚維:“2。”

譚維:“1!”

譚維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吳燁,告訴我,你在哪?”

吳燁的聲音冰涼:“不知道……”

譚維的眉頭輕皺了一下:“你看到了什麽?”

吳燁:“什麽都看不到……”

譚維下意識地拉了一下自己的絲巾,然後回過頭來望向梁哲,似乎是在求救。

梁哲的雙眼緊緊盯著吳燁,過了一會之後,梁哲走到座位上做了下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他是誰?

譚維急忙問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吳燁:“能……”

譚維:“告訴我,你是誰?”

吳燁:“傑克·曼寧!”

吳燁的話音剛落,他的眼睛忽然睜開,緊盯著譚維道:“重邢殺人犯,傑克·曼寧!”

譚維被嚇了一跳,她輕呼一聲,身子往後一撤,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梁哲:“嚇唬我的助手有意思嗎?”

吳燁冷冷的臉上慢慢浮上了一絲笑意:“挺有意思的……”

梁哲:“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吳燁:“這是我們相互之間的選擇,誰叫你徒弟水平不行。”

梁哲:“她催眠不了你,不代表你無法被催眠。”

吳燁似乎愣了一下,他盯著梁哲似乎想要說話,但眼神卻望向了梁哲的身後,隨即他再次笑了起來:“你徒弟不見了。”

梁哲回過頭來,原本譚維倒地的地方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奇怪的是,審訊室的門一直關著,根本就沒有被打開過。

而且,最詭異的是,沒有腳步聲。

空氣似乎真的凝固了。

連吳燁臉上的笑容都慢慢僵住了。

漆黑的夜,無盡的夜,冷風蕭蕭。

自己在哪?

一團黑……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門。

“砰!”

全身用力,撲向那道門。

強光猛地刺向雙眼,譚維的眼睛閉上之後慢慢睜開——

這裏,是審訊室。

她的麵前,坐著兩個人,梁哲和吳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