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的燈光在閃,空氣中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譚維的眼睛睜得很大,她望著梁哲和吳燁,像是望著兩個陌生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他的表情很凝重,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欣喜。

梁哲走上前去,攙扶住了身子有些搖晃的譚維:“你去哪了?”

譚維的嘴唇有些發青,過了良久之後才道:“你早就想到了對嗎?”

梁哲挽著譚維的胳膊走到了審訊室的門口,將臉貼到譚維的耳邊道:“準確地說,我想了很長時間了,從你第一次治療離開後就沒有停過。”

譚維的聲音在發顫,她盡力控製著自己的音量,低聲道:“這麽說,你找到答案了?”

梁哲:“我能想到的原因隻有一個,你具有天生的反催眠能力,那源於你從很久時間之前就已經在夢裏鑄造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你的潛意識也是現實,所以催眠進入你的夢境,其實也是進入了你另一部分的現實,而你恰好能在那個現實裏麵隨意操控。要不然你怎麽會把我和黎墨拉進夢裏,要不然汽車怎麽會隨意啟動,要不然你怎麽可以讓他們一直追你,卻又永遠都追不上你?”

譚維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恐懼,她望了一眼梁哲,然後望著自己的雙臂,隨之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之後,譚維才睜開眼:“為什麽是現在?”

梁哲握緊了譚維的手:“我需要你。當然不僅僅是需要那麽簡單,我要你成為我們的一員,不再是一個局外人。”

梁哲的這句話說的堅定而沉穩,像是他催眠時候經常說的那些話一樣,充滿了一種魔力,讓人無法抗拒。

譚維扭過頭來,凝視著梁哲,第一次,兩人這麽近距離地相互對視,第一次,譚維意識到自己在梁哲的心底還是有意義的,哪怕那個意義本身比她自己重要得多。

譚維聞到了梁哲身上的味道,男人的味道,充滿了神秘感,像深淵一樣。

有些情不自禁的,譚維的臉朝著梁哲靠了上去。

梁哲的臉故意往旁邊歪去,然後身子輕輕轉動了一下,讓譚維的臉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這一刻妙不可言。

現實的東西可以帶進夢裏,夢裏的東西能帶回現實嗎?

可究竟哪裏才是真正的現實?

現實和夢境,是分不清,還是根本就不想分清?

過了一會之後,譚維忽然低聲道:“你原本就知道催眠根本沒用對嗎?”

梁哲:“是的,根本就沒有原場景,而且在潛意識的汪洋大海裏提取支離破碎的記憶,然後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梁哲緊接著道:“非常時間要用非常手段,但你可以不做,真的。”

譚維咬了一下牙,她發現自從真正開始治療病人了之後,她便習慣了咬牙。

譚維沉默了一會之後道:“要怎麽做?”

梁哲:“造夢。”

譚維:“怎麽造?”

梁哲:“就像那個廢棄的工廠。”

譚維:“可那是現實中存在的。”

梁哲:“這個也是。”

譚維:“可我並不會造夢,那確實是我的現實,我隻是把它運用起來了。”

梁哲:“這也是現實,我們會死的,可能永遠都出不來。”

譚維再次咬了一下牙:“我明白了。”

譚維將手伸進了上衣的口袋裏,她的嘴唇隨之抽搐了一下,她緊盯著梁哲道:“你相信我嗎?”

梁哲:“相信。”

譚維:“那麽現在我們已經在夢裏了。”

譚維將手從口袋中拿出來,她的兩指之間夾著一個紐扣,一個黑色的紐扣。

譚維似乎想笑,但嘴角上揚起來,卻因為激動而變成了扭曲的顫動:“我黑色風衣的紐扣,希望這次你不要亂丟了。”

梁哲將紐扣拿在了手裏,在那一瞬間,梁哲的全身抖動了一下,過去的種種在腦海中迅速滑過,胃部忽然之間有些不舒服了起來。

梁哲表情凝重嚴肅,但眼神中卻透出一股無法遏製的興奮,他望向譚維,聲音似乎有些微微發顫:“我們走吧。”

譚維:“去哪?”

梁哲:“他的變態王國。”

梁哲話音剛落,便一把將審訊室的門拉開,然後猛地將譚維推了出去,隨即將審訊室的門關上。

隨即,梁哲快步走到了吳燁身旁,一把抓住了吳燁的胳膊,厲聲道:“我們走!”

吳燁還在饒有興趣的看這梁哲和譚維之間的親密舉動,揣摩他們的對話內容,猜測著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哪裏料到梁哲忽然之間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吳燁有些吃驚地道:“你要幹嘛?”

梁哲麵色凝重地道:“跟我走就是了。”

吳燁似乎有些惱怒:“去哪?!”

梁哲:“你的家。”

吳燁感覺事情有些詭異,他不由地提高音量,大聲道:“你是瘋了嗎?我是重刑犯,手上腳上都有鐐銬,我哪裏都去不了!”

就在此時,審訊室的門‘砰’地一聲被踢開。

譚維衝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串鑰匙。

“哢噠。”一聲響,鑰匙插進了鐐銬的鎖孔,應聲打開。

吳燁自由了。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腮幫子,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吳燁的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隨即問道:“你們已經把我催眠了?”

梁哲冷冷地道:“催眠?這種雕蟲小技怕是瞞不過你吧,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出其不意地,譚維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吳燁的臉上。

“啪!”一聲脆響,毫無防備的吳燁身子竟然往後晃**了一下,他的臉上隨即出現了一道紅印。

疼痛的感覺,如此真實!

眼前的場景,如此真實!

但吳燁還是不敢相信,一個心理師和一個女助手竟然能夠救自己,這不可能啊……

梁哲沒有給吳燁留下太多的時間思考,他猛地抓起吳燁的手就往外跑。

審訊室外,除了地上躺著一個警察之外,四周空空****的。

整個警察局大樓都似乎空空****的,似乎有東西在空中飄,像是一團黑色的氣體,又像是一群蠕動的蚊蟲。

耳邊傳來了一陣嗡鳴聲,似乎有個電鑽正在耳孔裏麵打鑽。

吳燁想要嘶吼,他感覺很壓抑,這種不受控製,毫無所知的感覺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他們沒有坐電梯,直接從樓梯上跑了下來,整個過程中,梁哲都始終抓著吳燁的手腕,就像當初譚維曾經抓著他一樣。

來到了一樓,奔跑在大廳裏,三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十幾秒鍾的時間,就好像一個世紀那麽長。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冷風刮到身上的時候,吳燁才終於意識到了眼前的情況。

他即將成為一名逃犯,一名殺害11個人的逃犯,還是在一名心理師的幫助下逃走的。

吳燁用力甩開了梁哲的手臂,大聲道:“我自己能走!”

就在此時,警察局的門口處閃出來一個人,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人,年輕人的臉色通紅,像是被凍的,又像是因為情緒緊張導致的。

這個年輕警察就是實習生肖小錘。

肖小錘將槍舉了起來,先是對準了梁哲,隨後對準了吳燁。

小鐵錘的身體在發抖:“都不許動!”

梁哲跨前一步,擋在了吳燁的身前,緊盯著小鐵錘,冷冷地道:“小鐵錘,放我們走,就當你什麽都沒看到。”

小鐵錘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身子,義正言辭地道:“你們不能走,我是一名警察!”

梁哲沒有多說什麽,轉過了身子道:“我們走。”

吳燁:“他手裏有槍。”

梁哲再次拉起吳燁:“相信我。”

三個人轉過身去,剛剛邁出一步,身後的槍便響了起來。

“砰!”

槍聲響徹在寂靜的警察局門口,像一道閃電劃開孤寂的天空。

子彈如同一串飛鳥,朝著梁哲的後背急速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