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點,伊爾莎·布勞克曼將車停在聯合街上,緊張到撞上人行道兩次。
終於,她又站在這條商店街前。多年之前,她就是在這裏找回了自己,屈起雙手抵在窗前,第一次好好注視那個名叫弗蘭克的男人。那不過是她抵達英國的第三天,住在一家夜裏房客會鬼吼鬼叫的青年旅社,幾乎連一頓熱騰騰的飯食都負擔不起。一見到他,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整個改變。也難怪她會暈厥。
所有店家都封上了木板——老麵包店、殯儀館、信念禮品店(招牌掉了幾個筆畫,變成“言心禮口店”)、文身工作室。就連街角那間大型酒吧都門戶緊閉。到處都是塗鴉、剝落的油漆和破窗。不過茉德舊屋的二樓似乎有人非法居住,因為可以看見窗前擋著紙板,窗台上還有罐牛奶。但真正令她感到一陣眩暈的,還是那空****的唱片行。外牆上的石磚相對完整,但焦黑一片,窗子四周也染滿煤灰。她無法看清店裏的情況,原本該是玻璃的地方現在都封上了木板。一株醉魚草似乎覺得僅存的屋頂會是個好的生長地,於是把那兒當成自己的家。是火災嗎?兩隻鴿子拍動大大的翅膀,自二樓的窗戶飛出。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還有堡壘建設呢?商店街上到處釘著“待售”的牌子。盡頭處的轟炸遺址鋪了柏油,但看起來仍像是受過轟炸的廢墟。醉魚草破土而出,柏油被頂了起來,宛如片片死皮。還有一堆又一堆廢物、陳年的家庭垃圾,以及“禁止亂丟垃圾”的警示。
NF力量。滾回去。吃掉有錢人(1)。
她打了個哆嗦。
盡管街道一側荒涼蕭索,另一側的聯排公寓跟過去相比倒是熱鬧了些。幾戶加蓋了頂樓,而且都像戴了硬帽似的裝了小耳房。屋前的花園盡管小,但都種上了一兩株美觀的灌木,並多鋪了條石子路增添車位。有人搭起了一座塑料涼亭,還有人停了輛露營車。這是伊爾莎多年來首次想起魯索斯老太太,並好奇她後來怎麽樣了。她的屋子現在裝上了相襯的藍色百葉窗,拉下一半,宛如一雙描了眼影的睡眼。二樓的一扇窗前擺了成排的絨毛娃娃,仿佛在欣賞城市的風光。
伊爾莎詢問街角的書報攤老板認不認識一個經營唱片行、名叫弗蘭克的男人。老板說他不認識。又問他知不知道聯合街失火的事,他還是不知道。一個拎著購物籃,但籃子裏除了好幾包餅幹外什麽也沒有的大塊頭女士說,她聽說過大量黑膠唱片起火的事,但唱片行就不知道了。兩人建議她可以去通宵營業的批發大賣場那兒打聽。於是伊爾莎又去了大賣場,收銀台後的年輕人——大概十五歲——說他完全不知道這附近原來有過唱片行——“你的意思是那家店在賣實體唱片?好酷。”好吧,不用再繼續問下去了。
如今,離開碼頭建設區後,她才看見這座城市依舊是如此灰敗破落。世上其他地方都已經向前邁進,變得美麗時髦,這裏卻被遺忘所籠罩。除了有些小小的地區翻新後變得較為高雅外,所有一切幾乎都和一九八八年沒兩樣——在光天化日下睡在門口的男人;一群癮君子;三個年輕男子,牽著戴口套的狗;昏睡在長椅上的女孩。你不會想在夜晚獨自外出。
她回到聯合街,敲了幾戶門詢問。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就在眉心的位置,仿佛有根釘子在狠狠扭轉。她問了好幾個路人,一個遛狗的男人,還有兩個身上穿了很多環看起來像是被重新組裝起來的男孩。沒有人知道這兒曾經有家唱片行,更沒聽說過有個叫弗蘭克的男人。男子說他聽過這兒發生了火災,還有人被送去醫院。“那有人知道那些店現在是誰的嗎?”“以前聽說議會打算把那條街給拆了,”另一個女人說,“改建成一座大停車場。但之後建築公司倒閉,許多人的畢生積蓄就這麽沒了。那些房子已不值多少錢。”
伊爾莎問有沒有人跟一名叫茉德的文身師有聯絡,她現在應該五十歲左右。但也沒有人聽說過她。等伊爾莎問起宗教禮品店時,男人直接哈哈大笑說,如果她對那種奇怪的東西有興趣,不如試試網絡吧。她回到主街,一麵走一麵找人詢問。每次都一樣,沒人聽說過弗蘭克或唱片行。她擠了一路的笑容,臉都酸了。
她察覺午餐時間到了,於是買了個三明治,但依舊沒有胃口。她坐在城門區的長椅上,旁邊是一座臨時搭建的小小旋轉木馬。
就連她的閨密也不知道她在英格蘭的那六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當然了,她們知道理查,也知道那被解除的婚約——好幾個人說她真是太傻了。她們不知道她愛上了一個一周和她談論一次音樂的英國男人。被他拒絕後,她心都碎了。傷痛太深,她再也不願開口提起。況且,隻要保持沉默,它總有一天會開始被埋藏,你的一部分將隻存在於記憶之中。或許可以一輩子就這麽把它擱置一旁,就像她過去對待音樂那樣。
那日下午,伊爾莎徒步找遍了整座城市。城門區、巷子內、行人徒步區、住宅區、大教堂。二〇〇八年的金融海嘯給這裏帶來了嚴重的打擊,許多商店的櫥窗都空空****。最後折扣。即將停業!清倉大甩賣!感謝顧客長久以來的支持。過去的沃爾沃斯如今成了家冷冷清清的倉庫,販賣減價的鬆木家具。大型書店、女性精品店都已倒閉。街角的肉鋪、蔬果店、魚攤全沒了。雖然過去二十一年她來從未想起這些地方,但見它們消失在眼前,她仍感到一股深深的失落,仿佛被人悄悄奪走了什麽。原本的店鋪如今大多數已變成義賣商店、當鋪、手機店、美廉酒行、美國炸雞店。
但對她衝擊最大的還是公園。演奏台四周圍起了鐵絲網,上頭掛著猙獰的惡犬圖片(禁止進入);草地上,煙蒂、針頭、瓶罐散落四方;湖上不見遊船的蹤影,水裏塞滿垃圾——一張床墊、浮屍般的黑色手提袋、瓶子、汽車零件。她獨自坐在破損的長椅上,愣愣凝望。人們常說如鯁在喉,但這感覺像是接二連三吞下一根又一根魚刺。等她終於循著原路離開公園時,夕陽已在光禿禿的樹梢投下單調不祥的光影。
這兒,曾有過輝煌。
回到酒店,隔壁的房客開著電視,音量大到伊爾莎可以聽見每一句話。她帶著一種異樣的漠然更衣梳洗,好像這一切事不關己。如今終於又重回舊地,她卻察覺有種呆滯感悄悄在體內蔓延,而啟程之初那滿心期待、興奮不已的她已消失得徹徹底底,幾乎連脫鞋所需的一點動力或力氣都沒有。
她期待什麽呢?匆匆忙忙趕回來,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她怎會如此天真、如此樂觀?一天過去了,她找到了些什麽?除了知道沒有人認識弗蘭克或聯合街上任何一家店鋪,並體會到時過境遷,而且通常隻會越變越糟外,她毫無斬獲。二十一年來,她已如此習慣了思念弗蘭克。這念頭如影隨形,如此熟悉,已與她如此貼合,就像手腕上的一條細帶,她可以好幾個月不曾察覺它的存在。但如今,他的缺席卻帶給她一種空虛的倉皇,令她軟弱無力。她該明天一早就打包回家,好好做些有意義的事,別再蹉跎——
家?如今哪裏是家?母親的公寓?她在腦中勾勒出一個古老的桃花心木玻璃櫃,裏頭擺滿了母親收集了一輩子的小小陶瓷娃娃,有男有女——裙裝的牧羊女和她那穿著排扣長禮服的戀人。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嗎?持續收集各種小東西、小玩意兒,各種精致小巧的美麗,細細保存收藏,讓流逝的光陰更顯意義,但是到頭來終究要包在報紙裏,捐出去給人義賣?
她將頭枕在收音機旁,聆聽其中傳來的女聲。聲音斷斷續續,說的是俄語,大概,並伴有雙手彈奏的鋼琴聲。是肖邦?還是比爾·伊文思?她聽不清楚,說不上來。早晨醒來時,喇叭中隻剩微弱的雜音。她在腦中默默想象著,那些聽到的聲音自有其生命,能夠捕捉卻永遠無法留下。她想找回那個電台,於是緩緩、緩緩地轉動旋鈕,慢到仿佛沒有動,但那名俄羅斯女子和她那位彈奏鋼琴的朋友已杳然無蹤,就像聯合街上的那些店鋪,那些店主、顧客,以及那些曾經喜愛黑膠唱片、喜愛天南地北隨意閑聊的人。他們現在全成了縹緲的幽魂——
好吧,那不是借口。
她必須知道,如果你想在這裏文身,得上哪兒去找文身師。
接待員的計算機屏幕上列有十五家文身店名稱,她拉動滑動條一一瀏覽。在一九八八年那個年代,伊爾莎以為隻有摩托車騎士、監獄裏的囚犯和喜歡重金屬的男人會文身——哦,還有茉德。但顯然文身現在已成了全民運動。
“您確定她還在嗎?”接待人員問,“許多店都已經關了,您知道的。”
不,伊爾莎並不確定。但直覺告訴她,在那一小群店主之間,若真有誰能存活下來,絕對是茉德。
她開車找遍整座城市,副駕駛座上就擱著那張打印出來的文身店名單。她遇見形形色色的年輕男女,五彩繽紛的手臂宛如戴著袖套。好幾個人剃光了頭發,在一般人隻會蓄毛發、平凡對待的部位,刺上愛與和平的美麗符號。有個老翁向她展示,當他鼓動胸肌時,胸前的兩隻藍鳥便會拍動雙翅。她最後向一個身上刺滿愛心與“和平”“快樂”等字樣的女人買了咖啡,但她毫無疑問是伊爾莎見過的最憂傷的人。然而,沒有任何人聽說過一名年約五十、名叫茉德的文身師。
“我知道九十年代曾有家女師傅經營的文身店,”一名通體藍色的年輕男子尖聲回答,“就在一條死胡同裏。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過她,但她有次直接叫我滾。她現在改開了家花店,在城門區附近,很時髦——”
伊爾莎已拔腿朝車子奔去。
“是你?”
茉德似乎無話可說。她戳在原地,一手抓著束秋菊,一手握著把危險的小刀。
店裏氣氛冰冷,陳設看起來不像花店,反而更像間倉庫,風格當代,混合有玻璃、裸磚與灰色的鋼鐵金屬。伊爾莎萬萬想不到城裏會有這樣一家店,石板上寫著各種告示——今日精選花種,以及各種造型清冷奇特、出人意表,但又能更凸顯花朵之美的花束,看了會讓人覺得自己似乎從來不知玫瑰或百合為何物。橄欖枝配上鏽褐色的大理花,還有猶若彩紙折出的粉紅牡丹在柳枝編成的錐形籃中盛放。牆上掛著以紅辣椒、紙卷和環形蘋果皮裝飾而成的花環,還有一束冒出了如風火輪般纖細的藍色須芽。“是你?”她又重複一遍,“你想幹嗎?”
伊爾莎無法解釋,但她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擁抱茉德。
結果她隻是將這些年的生活娓娓道來。她告訴茉德她成了小提琴教師,後來搬進母親的住處照顧她,待母親辭世後便賣掉公寓,也說了在利多超市聽到維瓦爾第的樂曲後,便下定決心回來。最後說起自己如何尋找弗蘭克——
整段時間內,三名穿著利落圍裙的女店員隻是極為困惑地看著茉德和伊爾莎。
“不要隻是傻站在那兒啊,”茉德氣衝衝地嗬斥,“沒事做了嗎?”
三人匆匆朝店內深處奔逃。
茉德變了。她的莫西幹頭現在成了前衛的褐色幾何波波頭,耳上與鬢邊摻雜了些灰白。她不再打扮得像個壞妖精,而是在牛仔褲上套了件灰黑色無袖亞麻罩衫,還穿了雙棕色綁帶靴。身上還可見幾處藍色的文身,但雙手和頸間隻剩粉紅的輪廓。
“我把一些文身洗掉了。”察覺伊爾莎疑惑的眼神,茉德解釋,“現在人人都有文身,太泛濫了。”
她似乎把心思轉移到了指甲上,不僅修得又長又尖,還塗著條紋與旋渦圖案的指甲油。茉德動不動就揮舞起手指,好像手上戴了什麽新鑽戒一樣。顯然她對自己的指甲非常滿意。
隻是她手上並無婚戒。
茉德說出她對弗蘭克所知的一切,但內容寥寥。“總之,他失去了一切,又拒絕旁人幫助。”九十年代中期後,她就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最後終於在二〇〇〇年賣了文身店,找間外地的專科學校學花藝,然後出資開了這家店。除了實體店麵外,她還經營網絡商店,提供送花、大型婚禮鮮花布置、公司鮮花布置等服務。
“我去弗蘭克的唱片行看過了。出了什麽事?”
茉德的態度軟化了些,起碼她把刀子放下了。她告訴伊爾莎,那天先是封膜機起火,後來就演變成熊熊大火。伊爾莎已經好幾年不曾想起那台機器,此刻一想起,那回憶就鮮明到仿佛伸手可及,甚至可以聞到那股味道。
茉德歎了口氣。“基特嚴重灼傷,弗蘭克非常內疚。我不知道基特後來怎麽樣了,有一次,我以為我在報上看到了他的照片,但我想是我看錯了。”
終於,伊爾莎明白那晚弗蘭克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事。他失去了一切,有段時間曾試圖振作,但最後還是認輸投降。“CD的事他預料錯了。他恨死大家前赴後繼地買CD,現在再回頭看當然覺得瘋狂,如今哪還有人想要CD,但那時卻讓他吃了極大的苦頭。我後來聽說他開始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公園裏。”
“他說什麽了嗎?”
“沒有。”
伊爾莎恍恍惚惚地聽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隨後她察覺自己已好幾分鍾沒好好吸進一口氣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說不定已經死了。”
撇開其他消息不說,這句話讓伊爾莎覺得肚子像狠狠挨了一拳,猛然倒抽了口氣。
“不,”她喃喃道,“不,我不相信。不可能。”
茉德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問伊爾莎想不想進唱片行看看,她有備用鑰匙。
待兩人回到聯合街上時,夜幕已悄悄垂落。
唱片行內彌漫著黴味、寒意,還有尿臊味。茉德移動著手機射出的白色光柱,讓伊爾莎看見損害有多嚴重。原本擱在後牆前的唱機,如今隻剩地板上一截焦黑的板塊,試聽間不複存在,櫃台亦然。地板在她腳下鬆動,到處堆積著厚厚一層碎黑膠、玻璃、灰塵、灰泥與灰燼,牆麵都熏黑了。有人把這兒當成棲身處,角落裏可見各種瓶瓶罐罐、外賣餐盒,以及一個老舊的睡袋。甚至還有輛傾倒的購物車,裏頭塞著條毯子和一頂棒球帽。
“看到了吧,”茉德說,“真的什麽都沒了。”
伊爾莎覺得好冷,身體不由得開始顫抖。她將十指緊握成拳,以免眼淚奪眶而出。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隻是一時情緒,沒有必要執著。而有那麽瞬間,她成功了,隻是想著:我沒有受傷,我有錢、有食物。但悲傷再次襲來,由裏到外完完全全占據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脫離的一天。
又是一間小餐館,茉德端來了兩杯茶。她似乎心神不寧,臉上的神情混合著拘謹與同情。她從口袋裏掏出煙,但咒罵一聲後又收了起來。“我實在恨死他媽的禁煙新法規了。”她尋找身上的力克雷,“你還有——”
“沒有。我其實沒有抽煙的習慣,隻有和弗蘭克在一起時才會抽。”
茉德給伊爾莎看了張手機上的照片,是她現在住的茅草頂小屋,開車往返得花上四十分鍾。她手指輕撫屏幕上的照片,仿佛那是她心愛之物。
“還有誰嗎?”
“什麽意思?”
“威廉斯兄弟?安東尼神父?魯索斯老太太?”
威廉斯兄弟搬離聯合街幾個月後便過世了,他們在兩個星期內相繼去世。這樣或許也不錯。堡壘建設破產倒閉,投資者的畢生積蓄就這麽沒了。弗蘭克說得沒錯,這整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場騙局。說到魯索斯老太太,茉德難得地笑了。這位老太太堅持了好幾年,最後在一九九九年去世。“你想象不到有多少人出席了她的葬禮。據我最後一次聽到的消息,安東尼神父進了養老院,若他尚在人世,現在也已經八十多歲。這兒就隻剩我了。”她看向手機上的時間,說她得回店裏去了。
到了餐館門口,茉德飛快地擁抱了下伊爾莎。那是種奇特的感覺,不太像是撫慰,倒比較像是撞上了一麵盔甲。“一路順風。有時候,放下過去、繼續前進是最好的選擇。這座城市從來都隻是條死胡同。”
伊爾莎邁步離去。她必須不停地深呼吸,否則淚水就要決堤。一扇門前有個男人向她討錢——想起弗蘭克——她掏出了所有現金。
“上帝保佑你,”他高喊,“上帝保佑你。”
整條街上,他的聲音如影隨形,仿佛一條繩索,要將她拉扯回去。
她忽然醒悟,自己一直找錯了地方。
她走訪碼頭的酒吧、找《大誌》的街頭販售者攀談、在公交車站牌處攔人詢問,還走進收容所與愛心廚房打聽消息。到了晚上八點,她取的現金又都沒了。她聽著一個女人告訴她,她丈夫有一天就這麽消失了。有人嘲笑她、跟蹤她、無視她、撞她、對她大呼小叫,或把她當空氣般擦肩而過。不止兩次,她感到了純然的白色恐怖。食品工廠上,煙霧升騰。她的一雙腳痛得有如針紮。
沒有人聽說過弗蘭克,更不知道曾有那麽一個總是希望能幫助他人尋找到合適音樂的男人。
“聽起來像電影裏的角色。”有人大笑著這麽回答。
就像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1) 出自盧梭的名言:“當人民再無食物可吃之時,他們便將以富人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