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把握,會讓你進這個房間麽?”
“在牢房裏幾天,把自己待蠢了?”
“不要讓我懷疑你的智慧。”
張子良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趙海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我這不是活躍活躍氣氛嘛,想逗你開心開心。”
“哦,謝謝。”
“不客氣。”
兩人默契的又說了一句話,隨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許久...
“抽煙麽?”
張子良顫顫巍巍的在口袋中取出一盒煙,叼了一根,問道。
“不了,謝謝。”
趙海搖了搖頭,隨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張子良的身邊。
張子良猛的抽了口煙,劇烈的咳嗽兩聲。
“窗外也沒有什麽景色可看啊。”
趙海看了看窗外,有些失望。
但張子良卻認真的反駁道:“不,窗外的景色很美!”
“當你心靜下來後,認真去品鑒這個世界,你會發現...哪怕這世界充滿黑暗,布滿荊棘,但永遠會有那麽一道光,照亮在這片土地上,從未放棄!”
趙海眼中帶著思索之色:“但...世界有光明,就有黑暗。當永夜來臨之後,那光明,又在哪裏?”
“在心中!”
“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咳...咳咳...”
“論智慧,我不如你,但論心境,你不如我。”
說著,張子良得意的笑了笑,仿佛小孩子新買了玩具,贏了鄰居家孩子般,還帶著些許的滿足。
趙海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
“或許...你是對的。”
趙海此時的聲音有些輕微的沙啞,看向窗外,眼中帶著回憶之色:“但...並不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光明。”
“或許...曾經會有。”
“但最終還是隨著成長,經曆,最終磨滅。”
“畢竟每個人的經曆...是不同的。”
趙海自嘲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苦澀:“我被彌勒坑過,導致境界永遠停留在了現在...”
“這件事你知道麽?”
張子良輕輕點頭:“聽說過,這件事似乎挺火的。”
“我是故意的。”
趙海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平靜,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我當時...太過於耀眼了,耀眼到不止是我的敵人,哪怕是我的同袍,他們嫉妒,恐懼,怨恨...”
“嗬嗬,這或許就是人性的醜陋吧。”
“忌憚我的智慧,天賦,又怕我有一天會達到一種他們所不敢想的高度,踩在他們頭頂。”
“你說...他們的心中,還有光麽?”
“甚至...這其中,還有我那位尊敬的‘王’。我的天賦,他都有些畏懼了...”
“所以,我如果繼續一往無前,會死。”
“死的很慘。”
“直到我策劃的那場戰爭,我,彌勒,呂青...其實我們三個心知肚明。”
“我想要的,是前路盡毀,隻留一命。”
“他們要的,是把我扼殺在搖籃裏。”
“各取所需罷了。”
“隻不過他們是真的想殺死我,我能不能從這場危局中活下來,就看命了。”
“很幸運,我還活著...”
“從那天之後,身份的巨大落差下,他們平衡了,開始高高在上的安慰我,讓我堅強。”
“真是偽善呢。”
“如果這些就是光明的話,那我寧願這世界永遠的黑暗下去...”
從始至終,趙海的聲音都保持著平靜,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與自己無關般。
張子良同樣沒有感慨,仿佛一切都理所應當:“猜的到,以你的智慧,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掉坑裏,哪怕做局的,是呂青,彌勒。”
“隻不過...”
“身處黑暗,怎能看見光明?”
“天庭就是一處泥潭,不見天日,充斥著人性中所有的惡。”
“貪婪,欲望,傲慢,憎惡...”
“從最開始,加入天庭,就代表你已經放棄了心中那縷光明,結果黑的久了,卻又抱怨光明不曾照耀你。”
“沒這個道理。”
“路是自己選的,也是自己走的。”
“一切隻不過因果循環而已。”
說著,張子良再次給自己點了根煙,享受的抽了一口,扭過頭看向趙海:“你身居天庭高位,高高在上俯視蒼生,享受著世界上最好的待遇,但...你覺得,快樂麽?”
“我拖著一具殘軀,每日忍受著痛苦,就連這煙,都是最差的那種。但...我真的痛苦麽?”
“光明其實永遠都在那裏,不曾因為某個人而改變過。”
“一切...都取決於自己的選擇。”
張子良再次劇烈的咳嗽兩聲,臉上寫滿了疲倦,有些心疼的將手中還剩一半的煙掐滅,小心翼翼的收回到了煙盒。
...
趙海怔在原地,緩緩閉上雙眼。
他的臉上從平靜,逐漸有些複雜,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眶滴落,過了片刻,嘴角又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在短短一分鍾內,他的心境發生了數次的變化。
終於...
趙海長舒一口氣,睜開雙眼,喃喃自語道:“我似乎...看見那束光了。”
“這窗外的景色...真美啊。”
“今天...受教了。”
說著,趙海站了起來,認真的看著病懨懨的張子良,深深鞠了一躬。
張子良有些費力的揮了揮手:“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你終究還是要陪我一起去死的,這藥...無解。”
“嗯。”
“黃泉路上有你...不寂寞。”
“嗯...黃泉路就是地府的一條通道,投胎轉世用的。”
趙海灑脫的笑了笑,還貼心的和張子良解釋了一遍。
張子良翻了一個白眼:“老子知道!”
“嗯。”
“嗯。”
“下輩子,想和你認認真真的當一次對手。”
“好。”
兩人相視一笑,再次將目光落在了窗外,恢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