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客廳,今天聽來,如此迷人。

可是,太太的客廳的說法,卻來源於冰心那篇暗諷小說《我們太太的客廳》——說女主人虛榮自戀、呼朋喚友、工於心計——顯然與我們今天的認知截然不同。

對那塊我們認為的文人墨客的精神桃源,冰心批得直接又狠,“太太的客廳”似乎並不是一個值得歌頌的好地方。

我們的太太愛在自己的客廳裏辦沙龍。城裏的各路大師紛紛雲集而來,在太太的客廳裏讀詩、聊天,並由此聯絡感情、互通有無。

雖說是這樣冠冕堂皇的目的,但是我們的太太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所有人的眼光都一定要,也必須得要停留在太太的身上。

而這,才是太太辦沙龍真正暗藏的初衷。

左起:周培源、梁思成、陳岱孫、林徽因、金嶽霖、吳有訓。前麵的小孩為梁思成的女兒梁再冰與兒子梁從誡。

太太客廳中的曆史一瞬,左起:費慰梅、林徽因、費正清、梁思成。

整日被有才或有財的男同胞圍繞的感覺,當事人與旁觀者,感受定是不同。

當然,可以說那隻是小說,可是也早有人斟字酌句,行裏字外,將小說與林女士身邊的男男女女,一一做了比對。“太太的客廳”因此掀起波瀾。據說林女士讀到此文,送了一大壇子醋給冰心。算是兩大才女之間的過招吧。

冰心有沒有受邀去過太太的客廳?

不知道。

為什麽要特意寫這麽一篇露骨的小說?

無從知曉。

到底誰更接近事情真相?

當事人才心知肚明。

或許,女人最懂女人。我們願意相信的真相,是更貼近我們想法的那種。

如今,民國風盛行,旗袍、傳統、文化的組合模式已不新奇。“太太的菜肴”已端上來,“太太的客廳”就不遠了。

人們之所以喜歡“太太的客廳”,是因為它似乎滿足了我們的神往。尤其這幾個字,更充滿了莫名的遐想——能成為這樣一位備受尊寵的女主,姿色是必須的,智力、財力也缺一不可。

這何嚐不是女人的向往呢?

你看——

其一,有自己的空間。

但凡一個獨立女生,無不希望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哪怕隻是一間客廳。當然,現在有能力的已能為自己買到一套或多套房。

我的空間我做主,這種支配自由的感覺,成為當今人們工作的最大動力。

2009年三聯書店版本《霓裳·張愛玲》插圖。

《且慢—民國西關風情美人圖鑒》局部。

其二,有吸引力。

一場同學聚會,都要玻尿酸、水光針一通猛打,不也是希望自己亮相之際,有足夠的光彩,不成為最耀眼的那顆,至少也能星光熠熠,不要太灰頭土臉。

有吸引力的人受到矚目、享受稱讚,是人之常情。好比自己做公眾號,多虧後台姑娘們不斷的甜言蜜語和鼓勵,我才掙紮更新至今。

其三,有文化。

看看林徽因的朋友圈:文人、詩人、哲學家、畫家、科學家……

這樣的台搭子,與搓麻打牌之流、觥籌交錯的日常,當然氣質上是本質的不同。

顯然,這樣的客廳,演化出的空間新概念,仿佛珠串被加持過,充滿了神的能量。

這也是為什麽以民國為主題開發的項目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太太的客廳”——風姿綽約的女主角,接踵而至的各路文人墨客,“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對應的絕不能是“陋室”。

有時候,我們認定自己是普通的、是不圖熱鬧的、是不屑那些裙下臣的甜言蜜語的、是不貪圖榮華富貴的、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到頭來,如冰心那篇小說,說得清是出於嫉妒嗎?是不甘,還是不屑呢?

張愛玲說得更狠:“正經女人雖然痛恨**,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角色的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

說到底,難認清的,終歸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