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搜多數可算不上什麽好事。
遲羨沒在意, 接過她手裏的外套隨意披上，凍得麻木的身子稍稍暖和過來。深秋的夜已涼到可以穿薄棉衣的程度，她穿著無袖長裙連拍了幾個小時, 著實有些難捱。
齊時妍見狀，把暖手袋塞進遲羨懷裏, 又幫她攏緊了外套，打開吸管式保溫杯盯著她喝了幾口，一整套流程下來才放心擁著她回房車。
遲羨和齊時妍相處多年，深知她看著大大咧咧卻比誰都細心, 盡管習以為常但還是會被感動。
隻是, 她走得實在太快了……
“您老倒是慢點啊, 這麽著急趕著去投胎？”遲羨被齊時妍拽著衣領直愣愣往前衝, 腳下甚至帶了點踉蹌, “齊時妍, 我要被勒死了！”
“再堅持堅持, 馬上到了。”齊時妍絲毫沒有放慢的意思。
所以感動什麽的，都是浮雲。
好不容易上了房車, 得到釋放的遲羨癱坐在沙發上大口喘氣，一動也不想動。
齊時妍繞著她來回打量, 意味深長嘖然道，“遲羨啊遲羨……”
遲羨沒力氣深究她表情的意思，拽過一旁的抱枕朝她扔去, “大晚上抽什麽風, 野鬼附身了？”
齊時妍緊挨著遲羨坐下，學著她平時的樣子, 勾起她的下巴，柔情嫵媚, 聲音輕飄飄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
遲羨毫不留情打掉，給姚然使了個眼色，“她吃錯藥了今天？”
“哎呀沒有姐。”姚然忍不住憋笑，把手機遞給她，“《一往無前》，妍妍姐說沒想到你綜藝感這麽牛。”
遲羨這才認真看起熱搜來。
前排幾個綴著橙黃“熱”的詞條大多與《一往無前》有關，國民度高，收官期，她並不意外。不過——
#遲羨綜藝首秀反差感有
#遲羨破局扭轉局麵
#遲羨不愧是學霸
#遲羨綜藝感
……
有關她的詞條穿插在熱搜前排，遲羨一時愕然。
學霸和破局她理解。最後那輪推理，他們陣營差一步就全軍覆沒，關鍵時刻她從對麵陣營許希柔的發言裏找到漏洞，反敗為勝。
但這反差？
齊時妍也沒閑著，“羨羨，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咋沒發現你自帶綜藝感呢？看來平時損我的話沒白損，你這接梗也挺快，話都沒掉地上。”
見遲羨沒理解，她把熱點視頻打開給她看。
大型轉速帶上，遲羨推動的椅子本是沿直線移動，結果被場地旁樹杈攔截，順著轉速帶回到她身後。她隻顧看大屏幕找不同完成任務，絲毫沒留意，一直不停在推椅子。
標題“遲羨推椅子陷入循環”簡單粗暴。
“哈哈哈哈哈這網友好有梗啊，‘遲羨不會是夜鶯附體了吧？’”齊時妍邊讀評論邊拍桌子大笑，“他們還記得你《暗夜》角色的設定啊，不容易不容易。”
《暗夜》裏，遲羨飾演的夜鶯身份反轉後一直在連環殺人，有網友看完後說沒看懂，疑惑張司令之前被殺後麵又被殺，迷迷糊糊好像循環。
官方直接用了循環梗起標題，熱度持續攀升。
“哈。”遲羨笑了笑掩飾尷尬，“這樣看我好像很蠢。”
錄製時她是真沒注意到，並不是刻意製造笑點。而促成喜劇效果的樹枝更是連道具組沒注意到的bug，陰差陽錯成了爆點，意外的不止她自己。
“怎麽會，這很有看點啊。”姚然連連搖頭，“羨羨姐，你很有綜藝感誒，很鬆弛有看點又搞笑，不做作有頭腦推理強，就包括大家最煩賣弄學霸人設的點你都抓的剛剛好，好適合綜藝。”
“是啊羨羨，我都沒想到放熒幕上效果這麽好。”齊時妍剛剛短短時間已由不可思議轉為驚喜，她碰了碰遲羨的胳膊，“不是我說，還真能考慮接個常駐，趁網上現在呼聲很高，喏。”
她點開評論給遲羨看。
【這姐是怎麽做到冷豔和呆萌自由切換的，反差感太牛了！】
【誰敢信這和最後推理絕殺的是一個人啊……】
【哈哈哈哈強行為我們姐姐挽尊，走過路過多關注遲羨新電影《我是殺手》呀。】
【姐姐太可愛了嗚嗚嗚戳到我心巴上了！】
【不愧是京北碩士，這邏輯能力就是不一樣啊。】
……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評論。
【人設吧這是？嘖】
【什麽年代還營銷笨蛋美女，以為自己很可愛？】
【要麽說綜藝好掙錢呢，堂堂碩士不想著好好做科研。】
……
齊時妍怕遲羨看清，匆匆劃過，抽走手機，“做不到人人認可很正常，畢竟網友們都拿著八倍鏡放大細節挑錯。但整體評價還不錯，在《一往無前》這種爭議大的節目裏算很不容易的了。”
遲羨清楚得很，她本就沒想到做到人人喜歡，這個效果也是她沒料想過的。自然而然，事情也不會止步於此。
她還沒來得及回應齊時妍，就接到了林蔓的電話。
“羨羨，拍完了？累壞了吧？”
“嗯，剛拍完。”遲羨開了免提放在桌上，走到一旁換衣服。
“堅持堅持哈寶，最近工作排太滿也是沒有辦法。”林蔓聽出她語氣的倦意，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羨羨，《一往無前》收官期播了，效果不錯，我們趁熱度往百變方向引，為《青搖賦》官宣鋪鋪路。還有——”
“考不考慮我之前說的，試試常駐的效果？”
遲羨沒有即刻回答。
“剛星源孟總打電話來道賀，話裏有試探的意思。作為出品方他們自然不會錯過話題流量，但常駐的好處不用姐說你也知道。”
打開國民度，流量話題不斷，拓展代言領域，最重要的是，可供挑選的劇本餘地會明顯變大。
前麵遲羨都不在意，甚至有些排斥，獨獨最後一點，她拒絕不了。
她跳出舒適圈，就是想嚐試更多可能性。
她翻下毛衣領子，勾過手機，“蔓蔓姐，我有點累，讓我再想想，晚些回複你行嗎？”
“不急一時做決定，你好好休息。”
遲羨正要掛斷電話，林蔓突然來了句，“對了羨羨，這幾天忙忘了都沒來得及和你講。上次你提過的海洋公益大使，協會態度很積極，正好月中他們有個大會，想請你參加開幕式，但這個月你太忙了，不然我推了……”
海洋論壇。
手下動作停滯，她的眼裏蘊著情緒，“蔓蔓姐，接了吧。”
“行，我讓雪兒加上。”
手機開著免提，她們的對話齊時妍聽得清清楚楚。月中好不容易空兩天遲羨竟然還安排上了無關緊要的論壇，看來和她的合約老公進展不錯啊。
麵對齊時妍擠眉弄眼的試探，遲羨沒有正麵回應，“然然，把我包裏眼藥水給齊時妍，她眼抽筋了。”
姚然爆笑，“姐其實我一直覺得你說話挺有意思的……”
齊時妍咬牙切齒，但也不敢太叫囂，壓著聲音在她耳邊低吼，“遲羨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啥意思。”
遲羨坐回車裏，閉著眼睛沒說話。
本想借公益大使的機會對他所在的領域多些了解，自然而然增加交集，可現在來看，反而變成了笑話。
她沒拒絕，僅是覺得公益性質的活動不好出爾反爾。
星源的孟總。
孟總。
她從來沒想過會和他有什麽聯係。孟，並不算罕見姓氏。
偏偏就是這麽巧。
腦海竄出那晚他灼熱侵.略的吻，遲羨反複回想都沒明白他的意思。
抱歉？挽留？還是僅僅荷爾蒙撩然下的衝動？
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沒了解過他。
他知道她喜歡柑橘味道，知道她基本的人生軌跡，因為她有百度可查有采訪可看，雖然大多都是官方的東西。
可他的官方隻有一句話，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 海洋生態環境演變機理與生態安全副教授。
別無其他。
相處的這段時間也多是她在傾訴，他幾乎從未提及他的情況。
闔上的眼皮下情緒翻湧，她覺得整個事情隻剩可笑。
一個向來對感情戒備心極重的人，就這麽輕易信了。
也別怪摔得這麽慘。
活該。
……
“都說了別來煩我，聽不懂人話啊！”
房車上，劇本淩亂散了一地，烏黑的水漬緩緩漾開，像是扭曲醜陋的幽靈。
錢若局促拘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讓我看看是誰惹我們小公主不開心了？”
彭驍拉開車門，眼神示意錢若下去，後者如釋重負，匆匆溜了下車。
他拾起地上的劇本，捋平放在沙發上，語氣極為溫柔，“玥玥，怎麽了這麽生氣？”
“驍哥你看看，遲羨她要騎到我頭上去了！”宋欣玥嘟著嘴，半撒嬌半責怪，“不僅搶我代言，截胡我的劇，現在連綜藝都要橫插一腳。”
“啊啊啊啊啊我不服！憑什麽都說她是天生的綜藝感，我那麽努力營造的搞笑人設總有人挑三揀四！”
“哎呦小姑奶奶我還以為啥事呢，這就沉不住氣啦？”彭曉擺弄著腕上的金表，雲淡風輕，“區區一期飛行，就是炒翻天又能炒多高的熱度。”
“但咱們玥玥呢，可是有國民慢綜的常駐。玥玥你心態要轉變過來，有爭議才有熱度話題，這不是什麽壞事。要啥有啥，她遲羨拿什麽和你比？”
“可她……”宋欣玥語氣焦急。
“別怕，一切都在哥掌控之中。拾娛還真以為《青搖賦》是什麽好餅，男主給了江鄞，光拆cp就夠他們對付好一陣，林蔓別是太久沒帶流量藝人脫離市場了。”
宋欣玥眼角還掛著淚，“哥你有辦法？”
燈光精準打在他的薄唇，彭曉嘴角勾起，意味深長，“路還長著呢，不急一時見分曉。”
“他們就等著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