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原諒遲羨搜刮腦海也沒把麵前這個青春陽光的男生和哪個名字對上。
“不好意思太激動忘記自我介紹了。”男生摩挲著衣角, 沒有進門，“遲老師，我叫夏鳴逸, 在劇裏飾演陸南懷。”
“陸南懷，你就是那個新人啊？”吃瓜讓齊時妍瞬間清醒, 她滿臉姨母笑，“在門口站著幹嘛，進來啊，我們遲老師也不吃人。”
她老早就聽說男三從自己母校北傳挑了個新人, 一直沒公開, 神秘得很。如今碰到果然讓人眼前一亮, 這不就是世家大族溫文爾雅的小公子陸南懷嗎？
張軒挑人果然沒的說。
“有點緊張……”夏鳴逸不自然朝遲羨挪近些, 青澀解釋, “遲老師, 冒昧深夜打擾, 剛聽工作人員說你還沒走，想著來碰碰運氣。”
他鼓足勇氣, “遲老師我好喜歡你的電影，我是你的粉絲, 我……”
“看我的電影長大的？”遲羨見他實在緊張，主動走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合照是吧？妍妍幫我們拍張。”
夏鳴逸連連鞠躬, “謝謝謝謝。”
齊時妍拍完把手機遞給他, “這麽晚了你這是來，定妝？”
“嗯嗯, 我改妝改比較久，也沒經驗, 耽誤了些時間。”夏鳴逸畢恭畢敬，“遲老師，這麽晚我就不打擾了，您早點休息。”
“第一次都沒經驗，熟悉就好。”遲羨揮揮手，“圍讀見。”
“好的！”
齊時妍盯著他清瘦的背影很是感慨，突然幽幽來了句，“夏老師多大啊？”
夏鳴逸一腳都邁出了門，又折回來，略顯惶恐，“二十。”
“真年輕啊。”齊時妍見他眼睛瞪大不知所措，不由失笑，“沒啥事，走吧。”
走後齊時妍抱著遲羨的胳膊來回晃，“我天羨羨，20，20誒，好小好年輕好青澀好陽光啊！奶狗的魅力我直接斯哈斯哈。”
“收起你那花癡的嘴臉。”遲羨嫌棄推開，卻也附和道，“二十歲，年輕真好。”
“是吧是吧，要麽說電視劇都在拍重返二十歲呢，青春氣息無人能敵。”正說著，齊時妍突然賤兮兮貼近她耳邊，“某人要有危機意識嘍。”
遲羨黑線，“我又不是沒有男粉。”
“男粉和男粉能一樣嗎？這可是有吻戲的男粉啊。”齊時妍拍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別怪姐沒提醒你，我瞅著你家葉教授可挺有霸占欲的。”
“……沒看出來。”
遲羨對葉崎最大的感受就是細心，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霸占欲？的確沒感受到。
“等著瞧吧。”齊時妍勝券在握。
要不說遲羨在打臉的路上越走越遠，她在感情上不隻是慢了一拍這麽簡單。
圍讀那天早上橫東氣溫驟降，冬含著第一口冷氣猝不及防席卷而過，大肆張揚積攢整年的威力，獨留遍地落葉，簌簌鋪滿柏油大道。枝頭僅剩幾片枯葉搖搖欲墜，無不宣誓寒冬已然來臨。
齊時妍縮在暖和的被子裏，僅探了個頭出來，“羨羨，你確定不用我陪你嗎？”
“不用。”遲羨怕冷，早早便圈上了圍巾，“圍讀又不是開拍，去了幹坐著也沒意思，不如補覺。”
“可圍讀有時也很修羅，小心有人強加戲。”齊時妍爬起來，“要不我還是……”
遲羨毫不留情戳破，“好像真加了你能有辦法似的，睡吧您，有事電話。”
“也是，那就祝你圍讀愉快吧，我美美睡個回籠覺，享受最後難得輕鬆的時光。”
剛出酒店，遲羨便結結實實和風撞了個滿懷。她頂著風朝車的方向走去，發絲淩亂飛舞，無比慶幸自己出門前隨手紮了個丸子頭。
“好冷。”
熱氣迅速在車窗覆上了一層朦朧，模糊了蕭瑟的街景。遲羨手捧著保溫杯，終於有種冬天來臨的真實感。
轉眼又是一年秋去。
“羨羨姐，感覺暖和點了嗎？”新來的司機是個機靈的小夥子，年紀不大卻很有眼力勁，很快便和他們混熟了。“橫東的冬天好像比京城還冷呢。”
羅澤提前開了空調，遲羨很快便暖和過來，“嗯，一夜入冬。”
“今天妍妍姐沒一起啊？”
“對，圍讀她來也是幹等著。”
“也不知道熊哥什麽時候來，過幾天人多了不太安全。”羅澤若有所思。
遲羨沒放在心上，“等開拍吧。”
今天來圍讀人不算少，畢竟是星源S＋的項目，主演主創以及資方代表都會來。
遲羨提前半個多小時到場，走廊昏暗無聲，隻聽得風湧進窗戶的刺耳“吱呀”聲，頗有些鬼哭狼嚎般的意味。
她屏住呼吸，正準備敲門，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
“遲老師！”
清亮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格外突出。遲羨回頭，隻見夏鳴逸邊揮手邊從盡頭跑來，笑盈盈的，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站定，微微喘息，“遲老師，早呀。”
遲羨摘掉口罩，“早。這幾天還習慣嗎？”
“嗯，挺好的，就是趕作業趕得有點吃力。”夏鳴逸無奈聳肩，“快期末了，很多作業。”
作業。
分明隻畢業兩年，她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抱著電腦在片場寫論文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你要加油啊。”
夏鳴逸還沒回複，門突然被打開。
副導演雲采茵似是很驚訝，“羨羨，來這麽早，怎麽不進門？外麵多冷啊。”
遲羨和雲采茵去年合作拍過公益短片，算是很熟悉了，此時正被她簇著往屋裏走，“照橫東現在這個天氣，今年冬天不暖和啊。”
“那茵茵姐隻穿個毛衣不冷呀？”餘光中瞥見夏鳴逸乖乖跟在身後，遲羨有意帶他，“鳴逸也穿的不多啊。”
雲采茵這才注意到夏鳴逸，“小夥子就是火力旺，真有精神。多和遲老師學習學習啊，她演技可是一絕。”
“嗯嗯！”夏鳴逸用力點頭。
遲羨斂眉，“茵茵姐這麽說就抬舉我了，很多前輩在呢，鳴逸，一起學習。”
“和姐還謙虛，你的演技我又不是沒見過，還用我再複述一遍趙導的話？”
“別了別了。”遲羨連連擺手，“茵茵姐就別揶揄我了。”
那句未來電影之光到現在都讓她誠惶誠恐。
好不容易雲采茵不提了，夏鳴逸卻來了興致，偷偷繞到遲羨另一側，“趙導說啥呀姐？”
“想知道？”
夏鳴逸星星眼，“嗯嗯！”
“趙導說。”遲羨刻意頓了頓，“說你很帥！”
“誒……”夏鳴逸撓撓頭，好像自己被打趣了？
臨近約定時間，大家陸續到齊，左右互相寒暄。遲羨和主演有過實質上接觸的隻有江鄞，而且還是在感情戲份不多的諜戰電影裏，剩下的都僅是見過照片聽過名字。
所以這對她來說更像是大型網友見麵會。
“遲老師最近忙嗎？”江鄞挨著遲羨坐下，隨手翻開劇本，“聽說你前幾天就過來了？”
雖說網上的言論基本不會影響藝人之間的關係，但在情況並不明朗的時候，遲羨做的最多的便是謹慎觀察。
她保持舒服的相處方式，莞爾道，“還好，江老師還是一如既往勞模啊。”
“沒辦法，開機提前了，本來想休息一個月再進組。”江鄞瞥見遲羨沒打開但貼滿便簽條的劇本，“遲老師也太認真了。”
“江哥你倆悄咪咪說啥呢。”薑浩宇顯然和江鄞很熟，單手搭上他的肩，眼睛卻看著遲羨，”遲老師，久仰大名。“
“多多指教。”同齡演員的類似言辭最難接，遲羨沒有多說。
好在張軒很快就來了，免去了遲羨不少尷尬招呼的場麵。
圍讀大部分時間並不愉快，相反整體都很枯燥疲憊。沒有實景加持，很多演員的角色代入感會差很多，有人甚至覺得這是一項又浪費時間又不出成果的工作。
遲羨倒是很喜歡。
可以說，每過一遍劇本，她都有種重新走過角色人生的感覺。
上學時遲羨總是被老師評價為“天賦型學生”，腦子靈光一點就通，但再多天賦也離不開日複一日的琢磨總結。她雖不提倡題海戰術，但該做的題一道都不少。
這個習慣延續到她演戲。媒體鼓吹“天賦”“天才”的背後是一遍遍的通讀琢磨，有時為了感受角色在當下的狀態心理，她甚至會連夜翻閱大量材料。
認真演好每個角色是她最大的追求。
要麽說不辜負天賦的努力是王炸，張軒看著愈發沉入的遲羨，再次感歎自己精準的眼光。
當時在遲羨和宋欣玥中間他不是沒猶豫過。一個是國民流量花，話題熱度不斷，演技雖差些但也不是不可教；一個是最年輕的影後，流量中等演技過硬，但跨市場轉型效果存疑。他糾結再三，最終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定了遲羨。
“羨羨，還在忙？”中場休息，張軒見遲羨還在寫寫畫畫，輕輕敲了敲她麵前的桌子，“私下做了不少功課吧？”
遲羨不好意思笑笑，“還好，都是劇本裏的東西。”
“不必自謙，好演員是能看出來的。”現場人太多，張軒有話也不好說太直接，“有劇本和角色上的問題隨時提出，我們一起探討。”
“謝謝張導。”
遲羨把需要修改的部分劃出來，低頭看了眼手機，目測今天不會結束太早，打算去洗個手清醒清醒。剛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她就聽到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沒想到她一個非科班出身的台詞還挺厲害，聲線演古裝一點兒也不違和，倒是讓我吃了一驚。話說她背後到底有什麽資本啊，這個本當時多少人都盯著，連玥玥都沒搶上呢。”
遲羨聽出是女二李妍熙的聲音。
她對李妍熙了解不多，印象最深的是和宋欣玥搭過幾部校園劇，之前上綜藝似乎營銷過好閨蜜人設？她記不太清。
遲羨站在門口，無奈扶額。
資源咖聽太多她都不想再糾結了，隻要不造謠怎麽都好說。但就在她準備先走一步時，突然聽到李妍熙說，“哦對想起來了，前段時間不是被拍到和恒陸董事長兒子有一腿嗎？這個圈子果然亂的很，好餅背後指不定多肮髒呢。”
眼眸瞬間冷了下來。
遲羨轉身，雙手抱胸半靠在牆上，透過門縫剛好能看到兩人的背影。女三韓蕊大概是不知道怎麽回應，她隻聽到了略顯尷尬的笑聲。
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遲羨很少和人起衝突。但如果巴掌都打到臉上還不反擊，還真當她好脾氣了。
“走吧估計下半場要開始了，圍讀真無聊，而且一直念台詞我嘴唇都要幹死了……遲，羨？”
李妍熙回頭迎麵撞上遲羨。
她站在離他們不到一米的距離，臉上沒什麽表情，卻莫名讓人戰栗。
“那個……遲老師，我經紀人找我，我先回去了啊。”韓蕊匆匆逃離修羅場。
“咳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李妍熙躲開她的凝視，“你要是清清白白，怎麽還和人做那麽親密的動作？”
“合著您是不識字啊？”遲羨闔上眼皮，掀起時已然換作透著淩寒鋒刃，“李妍熙，造謠的下場用我提醒你嗎？”
李妍熙被遲羨攝人的目光鎮住，卻還在嘴硬，“你，你又沒證據……”
一股凜冽的寒風穿堂而過，遲羨冷笑，緩緩揚了揚眉尾，盡在掌握的強大壓迫感讓李妍熙不自主抬頭望去。
並不隱蔽的角落裏，懸於高處的監控在幽暗的走廊裏閃著詭異窒息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