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暖光忽地曖昧不清, 時鍾嘀嗒嘀嗒,呼吸起初還能順著節奏規律起伏,轉瞬便急促混亂, 在空中交織撩然,緩緩沁進每寸肌膚裏。
遲羨想了半天, 才隱約想起夾雜在齊時妍消息轟炸裏的那句話。
……怪她忘了順手退出微信了。
想掐死齊時妍的心都有,遲羨艱難咽了咽口水,咬著下唇猶豫解釋,“妍妍開玩笑的……她性格就這樣, 你, 你別介意。”
“哦?是嗎?”
危險, 誘蠱, 清晰的霸占欲由遠及近, 如同急風驟雨前翻滾瞬移到烏雲, 無法辨認何時便能將蓄積的雨水全然傾吐出來。
“啪——”
正當她猶豫如何回答時, 房間驀然黑了下來,僅有客廳擠進的幾縷光亮, 在牆上形成不規則的模糊光影。
她被他輕易轉回懷中,四目相交, 遊離的眼神聚焦,她倏然便被他潛藏的欲望淹沒。
遲羨已有了經驗,從眸中挪至眼底, 悄無聲息揚起眉尾, 瀲灩勾人的狐狸眼在闔蓋的陰影裏嫵媚魅惑,讓人禁不住沉淪其中。
她可是靠眼神出圈, 怎甘次次被打敗。
但遲羨大概低估了狐狸眼的殺傷力,眼波尚未全然**開, 她便陷入了灼如密雨的激吻中。
貼近,懸空,哪怕隔著厚軟的棉柔毛巾,她亦能感受到清晰的摩擦拉扯,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潮熱之中倏然侵入冰涼,昏暗裏的純白在空中飛舞旋轉,飄飄然覆在她骨感白皙的腳邊。
黑白劇烈碰撞,留下無以言說的旖旎,絲絲縷縷燃進每個角落。
連床頭那株明媚的向日葵都沾了醉意。
不知過了多久,急促終於化為輕柔,她枕在他精壯的胸膛,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變得酥麻難耐,無法動彈半分。
他將她架進胸口,尚存的氣息讓她不由往身邊挪了挪,低聲求饒,“葉崎……”
幸好後天拍的不是需要大幅動作的運動品牌。
掌心劃過她的肌膚,他啞著嗓音,“抱你去洗澡?”
她以微不可聞的姿勢點點頭。
熱氣早已消散,浴室恢複平靜冰涼。葉崎拽過櫃子裏的浴巾將她裹住,任熱水在空間裏充盈。
整日繃著神經的疲倦幾乎讓她闔上眼睛,遲羨耷拉著眼皮,小聲咕嚕,“好熱好困。”
紅潤的唇在暖光的映照下格外**,他撥開她淩亂的碎發,情難自抑吻了下去。
霧氣彌漫氤氳,他不再滿足簡單的輕吻,指尖悄然遊走,在飛濺的水珠裏凝成幻彩的暖色。
持續揮灑的熱流吞沒了繚繞的纏綿,濕發隨意耷拉在他身上,如蜿蜒細線寸寸牽扯著他轟然的心。
吧嗒,吧嗒……
水珠輕輕滴落,緩緩流淌,湧入黑夜,融進月色,將滿地清冷幻成無盡綿延的暖意。
夜成了愛的注腳。
同在一片夜色裏,有人纏綿悱惻,有人怒火中燒。京城臨河一幢富雅精致的別墅內燈火通明,憤怒高亢的女聲在陰風狂嘯的夜裏格外突兀——
“這麽有爆點的黑料竟然沒傳出去,陸總,您耍我呢?”宋欣玥在落地窗前來回暴走,飄渺模糊的黑影緊緊跟隨,宛若逃脫不開的恐怖幽靈。
“我也很奇怪,已經讓人去查了。”陸景舟沉著臉,“一定有人從中作梗,消息在活動剛開始就放出去了。”
“上次你讓人發星源也發了,這次營銷號大v也發了,陸總,你別告訴我遲羨人脈廣到能買通全網。”宋欣玥瘋狂撕扯頭發,聲音陡然陰森,“還是說,你根本就沒發?”
“你在懷疑我?”
宋欣玥扯出一抹詭異的笑,“當然,畢竟陸總之前可是對遲羨愛戀至深,莫非是餘情未了?”
餘情未了。
陸景舟想起那兩人親昵的動作,恨不得將手裏的筆捏碎。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他一頓一頓敲著桌子,“宋小姐,別忘了,你發的不是同樣石沉大海?我們誰都別怨誰。”
宋欣玥從未如此挫敗過。
之前每每她的賽道擠進來新人,她和策瑞總能想法設法找到對方黑點加以誇張化傳播出去,雖不至造成毀滅性打擊,但短時間內挫挫銳氣屢試不爽。
她不能接受有人流量大過她,策瑞也不能。
可偏偏在遲羨身上栽了跟頭。
更令她咬牙切齒的是不僅計謀沒得逞,還被全網嘲了一天,她甚至一瞬間起了殺心。
“陸總,你確定遲羨沒有人脈?要知道我因為這破事被她比下去整整一天,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要不是被牽製,宋欣玥早就讓團隊下場了。
陸景舟眼眸一凜。
遲羨他可以百分百確定,但那位教授……
就算父親是院士,也不過局限在科研圈,和娛樂圈又能扯上什麽關係?
清苦高貴的窮教授罷了。
“你既然找到我,就相信我。”陸景舟眼神如嗜血般冰冷,“這才哪到哪,宋小姐沉住氣,好戲還沒開始。”
“交待給宋小姐的事,別忘了。”
後背猛地一陣冰涼,宋欣玥手心滲汗,聲音低了下來,“好。”
狂風緊貼頂端枯枝而過,壓成起伏不平的灰色,在茫茫無盡的夜黑中有了具象,留下抹不掉又逃不脫的印記。風是冷的,她逃不脫也扯不掉的心也是冷的。
直到電話掛斷許久,宋欣玥依舊撐在窗邊大口喘氣。間隙而來的淒厲和止不住的顫動交雜,她有種想衝進黑暗被風卷走吞沒的衝動。
身後萬丈懸崖,沒有回頭路。
天色微明,風平浪靜。
身邊人睡得正熟,許是累了的緣故,呼吸比往日更重些。葉崎輕輕抽走胳膊,在她額前留下一記溫柔的吻。
他帶上門,打開桌邊的電腦。
失去陽光照耀的天空灰蒙,客廳僅有隱隱光亮。屏幕刺眼的薄光映在他鋒利淩厲的眼底,密密麻麻的文件恍如黑壓壓的蟲蟻群,狠狠咬噬他的心。
他何不想一刻都不等按下發送鍵,但現在並不是好的時機,他要等。
而右側角落裏,來自國家自然資源部國家海洋局極地考察辦公室的文件無論怎麽不去看也無法逃離他的視線。
7月13日。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
葉崎沉下心來,點開文件繼續。
處理完天已大亮。未被完全清掃的微藍飄著幾團白雲,自由閑適隨風而動,添了一抹愜意的色彩。
他照常做了她早飯習慣吃的三明治,幾顆青提點綴,精致但不刻意的擺盤看起來就很有食欲,是她偏愛的味道。
葉崎推開門,見她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睡著。平日這個時間她差不多已經自然醒,想來是真的累了。
他躺到一邊,將她擁進懷裏。
柔軟的毛絨觸感襲來,遲羨下意識蹭了蹭,半睡半清醒言辭不清道,“天亮了嗎?”
“嗯,九點多。”他撫著她的長發,“沒工作的話多睡會吧,不著急起來。”
“嗯,好困。”
遲羨睡眠並不好,遇到事情更是如此,翻來覆去睜眼到天明是常有的事。所以有時真不是她願意喝酒,而是沒辦法的事,休息不好狀態會很差,她最不想影響工作。
但昨天遇到那種事,她竟然能絲毫不受影響,醒來連自己都有些驚訝。而且她猛地意識到,除了劇組聚餐好像很久都沒碰過酒了。
也許是因為身邊氣息太過安心,也許隻是……折騰累了。
於是乎,她在徹底清醒後默默離他更遠了點。
“怎麽?”葉崎放下手機,垂眸盯著正逐漸逃離的某人。
“啊?餓了。”遲羨伸了個懶腰掩飾,“竟然快中午了。”
他的氣息逐漸逼近,“嗯,快中午了。”
她瞬間便被他帶回懷裏,“正事還沒做呢。”
“唔葉崎你……”
怎麽還有人記仇記兩遍啊……
她拒絕他一起洗澡的邀請,窩在被子裏平複心情。
紅暈還未消散,她撈過手機,憤憤給齊時妍發消息。
【你害慘我了!】
齊時妍一個電話打過來,“什麽?”
對麵些許嘈雜,遲羨挪遠手機,“我說你害慘我了。”
“昨天不是沒什麽事嗎最後?”齊時妍聽出她聲音不對勁,“你不會才醒吧?都要吃午飯了,昨天這麽累?”
“剛醒。”昨天很累,剛剛也很累。“你在幹嘛?”
“吃飯啊,我可不像你吃草葉子就能活,我要吃肉。”麵前火鍋沸騰的紅油香味四溢,齊時妍攪著小料碗,剛準備結束電話大吃一通,猛地想起什麽,“哦哦哦,你和你家教授該不會……”
……不愧是吃瓜永遠在前線的齊時妍。
對麵悄無聲息,她一副被猜透的表情,“嘖還不好意思了,又不是未成年怕啥,成年人就該幹點成年人的事。”
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來給姐講講,姐給你分析分析。”
“齊時妍這變態你自稱第二絕對沒人敢封第一。”遲羨被攪得完全清醒,“警告你別亂說!”
葉崎剛出來就聽到遲羨凶狠的威脅,氣鼓鼓活像嘴裏塞滿食物的倉鼠。
濕發在與毛巾猛烈揉搓中揚起陣陣水霧,空中彌散著甜甜的柑橘清香。細碎的聲響惹得遲羨不由回頭,壯碩的胸膛被肌肉切分成規則的板塊,水流順勢而下,沒有一絲阻擋。
她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喃喃道,“你怎麽不穿衣服啊……”
“那件髒了,你家沒有多餘的衣服。”他的眼裏閃著狡黠的笑,“我穿了啊,遲小姐沒看到?”
啊啊啊啊她說的是上衣!
遲羨別過頭,正要逃離曖昧現場,手機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喊——
“我靠我靠遲羨你們玩這麽刺激的,葉教授還等什麽,上啊衝衝衝啊啊啊啊!”
闃寂無聲。
空氣仿佛凝滯了,連唯一的摩擦聲都消失不見。
遲羨麵無表情掐斷電話,仰麵躺在**,抽過被子蒙了上去。
請讓她原地去世。
如果有時光機,她一定不會接剛才那通電話。不,應該返回到她和齊時妍認識那天,毫不留情阻礙她們見麵。
但現在,她隻能默默接受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被子外傳來他幽幽的聲音,“遲羨,不如我們聽聽……”
她心如死水,“葉崎你夠了。”
……
一番鬧劇結束,已過十二點。
精致的早餐擺盤沒用上,等遲羨洗完澡坐到桌旁麵前已換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她心有餘悸,隻顧埋頭專心吃飯,多餘的話一句不敢說。
不過雖說是專心,她心裏仍惦記昨天的事,吃得心不在焉。
好像,有點太過分了?
葉崎感覺到她有意的疏遠,邊思索這個無意義的問題邊往她的碗裏夾了不少蝦仁和青菜。
她盯著碗裏小山般摞起的蝦仁,歎了口氣,“葉崎,我不是鯨魚。”
“什麽?”他停下手裏的動作。
她指指碗,“據說藍鯨一天可以吃掉四噸磷蝦。”
他強忍著笑,“遲小姐真是學識淵博。”
她已習慣他的打趣,麵無表情道,“謝謝誇獎。”
他也沒再勉強,“明天拍完廣告回橫東嗎?”
“嗯,後天有上午的通告。”
雖說這對她來說已經算是不滿的行程,但聽起來還是很緊湊。馬上又要回到沒有他的城市,遲羨不免低落,“真希望能再早點殺青。”
“也沒多久了,到時候回京多待些時間,《一往無前》預計從下月中旬起錄製。”葉崎放下筷子,“遲羨,你隻管做你喜歡的事情,別擔心其他的。”
“可這樣你太累了,葉崎,你相信我……”
遲羨話還沒說完,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她緩緩朝門外望去,這個時間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