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兩聲, 停頓幾秒後繼續響了起來,似是帶了幾分不耐煩,急促而頻繁。
“來了——”
遲羨眼神示意葉崎先躲起來, 畢竟他現在能見的隻有齊時妍,剩下全是恐怖炸彈。
她猜嗜肉為歡的齊時妍此時應該在大快朵頤, 自然而言外麵大概率是他不能見的人。
葉崎見她神色焦急,故意靠在椅子上不慌不忙折起了袖角。
她雙手合十,朝他對口型,“求你了。”
確保他進了臥室, 遲羨才打開房門, “不好意思久等……渺渺?”
“您終於舍得開門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家裏藏男人了。”溫見渺摘掉墨鏡, 一身純黑皮衣酷颯炫目。
某種程度上她確實真相了……
遲羨背著身子拿出拖鞋, 順勢將葉崎的鞋踢到角落, 訕笑道, “怎麽要來也不提前說聲?”
“剛好在你家周圍做了個頭發,還不錯吧?”溫見渺甩了甩飄逸的長發, 一小撮灰藍色掛耳染格外現眼,襯得她這身更酷了, “殺青後終於可以做了,我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實現染頭發自由啊。”
“退圈那天。”遲羨毫不留情戳破她的美好幻想。
“謔,那得猴年馬月, 我還是多熬幾年掙錢養老。”溫見渺擺擺手, 見遲羨還穿著家居服,不由瞪大眼睛, “這都幾點了你才睡醒啊?”
邊說邊往裏走,見桌上的飯菜更是嘖嘖稱奇, “別說是你做的啊羨羨,見鬼了……誒對麵這雙是?”
得,梅開二度了。
遲羨麵對溫見渺吃瓜試探的表情已經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了,她靠在桌邊,淡定自若,“阿姨做的,讓然然帶來,吃過她先回公司了。”
“你吃嗎?我給你拿筷子。”
“不了,中午剛吃日料,好滿足。”雖嘴上這麽說,溫見渺還是拿過遲羨的筷子夾起蝦仁,中肯評價,“還挺好吃,阿姨可以推給我。”
遲羨打馬虎眼,“我回頭問問。”
“走唄出去逛街?在家待著多無聊。你那劇拍四個月都沒拍完啊,古裝周期真長。”
“快了,明天回去收個尾,最多一周。”
遲羨提不起勁,但相較於在家會發生某些難以預料的事……她當即點頭,“走,逛街去。”
溫見渺杵在衣帽間看遲羨三下五除二換完衣服,披上外套就準備往外走,一把拉住了她,“你就這麽出去?好歹化個妝吧,尊重一下姐姐我。”
“口罩一捂墨鏡一戴還看什麽妝啊姐姐。”多待多錯,遲羨可不敢把風險攤在溫見渺麵前,“兩點了,明我一早的廣告,來不及了。”
“行行行說的也是,你那古裝平時在組裏光化妝就化很久吧,難得休息也別管這些了,我和你說,昨天新上了一部懸疑大片……”
一聲清脆的“咣當”聲從臥室傳來,兩人齊齊回頭望去。
溫見渺緩緩道,“我說你家裏還真藏男人了啊羨羨。”
搞什麽啊……遲羨合理懷疑葉崎是故意的,就差一步她們就要出門了。
她靈光乍現,捂著額頭假裝很頭疼的樣子,“別說了,剛買了隻奶貓,調皮得很,估計不知道把什麽東西撞到地上了。”
“你養小貓了?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溫見渺眼睛都亮了,急著朝臥室走。
這回輪到遲羨拽她的胳膊了,“來不及了姐,下次下次。”
“遲羨你不地道,養小貓了都不告訴我!”
與此同時,手機彈出某人的消息。
【看來遲小姐對昨晚不滿意,不然怎會隻是奶貓呢?】
並附上懵懂小貓表情一個。
這人……
遲羨咬牙切齒,翻遍表情包才找出那張小貓狂嘯的表情。
【逛街去了,放養小貓。】
兩人算了算時間,準備先看場溫見渺期待已久的電影。
懸疑大片很刺激,很炫酷,很驚悚……嗯,也很催眠。
“誒,誒,走了別睡了。”誰懂看到**忍不住熱淚沸騰想拉著身邊人一起激動,結果發現對方已睡熟的感覺。
一拳打在棉花上不過如此。
溫見渺黑線,“你是有多困啊,這種大片都能看睡著?”
“嗯?我睡著了?”四周觀眾已退場,遲羨望著空****的影院錯愣,一定是太累了。
“我請你吃晚飯吧渺渺。”她連忙補救,抱上胳膊撒嬌,“我錯了寶貝,沒有下次了。”
眉尾耷拉下來,活像隻委屈小狗。溫見渺哪能擋得住她這套,“行了行了,逛街去。”
“你以後談戀愛了可得注意,哪個男人能擋住你撒嬌啊。”
遲羨倏地停下腳步。
莫不成是她在葉崎麵前撒嬌了嗎?
溫見渺回頭,“怎麽了?”
“沒事。”遲羨麵無表情,“我準備給小貓買個籠子。”
“我還以為啥呢,不過貓可不喜歡總待在籠子裏,自由是貓的天性。”
可是有的貓自由過火了。
遲羨擺手,“放心,我有分寸。”
“羨羨,你沒覺得宋欣玥的新代言很有問題嗎?”溫見渺從一排衣服裏精準找出最適合遲羨那件,放在她麵前比劃,“我眼光還是一如既往毒啊。”
“哪裏有問題?”遲羨不想和項闊年有任何牽扯,沒再關注蒂邦的消息。
“彭驍那麽精一人,難道不知道蒂邦和寇詩差了好幾個層級?什麽時候官宣不行,偏要和你一天?”溫見渺湊到她耳邊,“而且代言蒂邦就不能代言其他珠寶了,這個品牌不上不下,不是好的選擇啊。”
原來是這個。
遲羨知道內情,但沒法多聊,“宋欣玥和彭驍一陣一陣,別管了。”
“有八卦不吃多沒勁。”溫見渺把她拉到角落,“沒有線下活動沒有廣告,就一張宣傳圖,那公主平時嬌貴慣了,能忍受這破待遇?”
被溫見渺這一提醒,遲羨突然想起那句沒和葉崎說完的話。她隱約感覺他有很多事在瞞著她,他不說,她便沒法繼續問下去。
可她在這個圈子裏待了這麽多年,真沒他想象中的脆弱。該強大的時候,她比誰都鎮定。
她不想把所有的壓力都留給他。
除了和齊時妍簡單提一嘴外,遲羨沒辦法把事情攤開講,隻好使用轉移注意力大法,“祖宗,好不容易見麵,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老聊無關緊要的人幹嘛。”
“嘖吃醋了?還不是因為那妹妹老擋你的路,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多看她一眼啊。”溫見渺豪邁把遲羨攬進懷裏,“寶,我發現你好像變了。”
“嗯?”遲羨下意識防備,“變得更愛你了?你又新進修土味情話了嗎?”
“去,說正經呢。”
“你知道我剛開始認識你那會兒,你簡直和夜鶯的感覺一模一樣,冷豔,嫵媚,和個妖精似的。”溫見渺暗戳戳勾了勾她的下巴,“現在怎麽多了幾分嬌俏,沒聽說橫東滋養人啊?”
“變了嗎?”遲羨拿出手機懟到跟前,除了口罩啥也沒看著,“唬誰呢渺渺?”
“不信啊。”溫見渺眼裏閃過一絲促狹,“羨羨,我好像嗅到了愛情的味道。”
遲羨心裏“咯噔”一下,強裝鎮定,“大概因為最近都在拍感情戲份,青搖角色蠻立體的。渺渺,我推薦你演點偶像劇……”
“打住打住,我不想跳出舒適圈。”溫見渺生理抗拒,“隱約的感情線最好了,比較容易走出情緒。不過演點也沒什麽問題,有合適的本推給我啊。”
“好,有機會合作一把。”
在橫東待太久都沒好好逛過街,遲羨不知不覺竟忘了時間,和溫見渺分開時已過十一點,她心虛翻出手機,看到沒有他的消息,淺淺鬆了口氣。
想到白天某些虎狼之詞,遲羨開門的動作都輕了些,生怕再次觸發某些開關。
一天三次,擱誰誰能受得了啊……
客廳僅開了桌前的暖光,一隅光束覆了半邊陰影,他側對著她,表情晦暗不明。
“我回來了。”她趴在玄關往裏看,“怎麽沒去書房?”
遲羨根本沒意識到,她在和他說話時會自動換了語調,雖不至綿軟甜美,卻有沁到骨子裏的迷醉。
“在哪都一樣。”葉崎不動聲色合上電腦,單手撐著下巴饒有意味追隨玄關那抹身影,“怎麽不進來?”
“遲羨,你怕了?”
“嗯……怕什麽?”遲羨裝作沒聽懂,強壓狂跳的心朝他走去,在斜對角最遠的位置坐下,“這麽晚還沒睡啊?”
雖說她當時從酒吧一眾人裏選了他不乏看臉的因素,但更多是因為他身上清冷的感覺,她猜以後不會有太多牽扯,方便好聚好散。
可誰能想到外表不食人間煙火的教授私下竟有這一麵,她心裏狂呼詐騙。
他沒說話,直戳心底的深邃眼眸似是要將她看透。
她不經意錯開,忽略凝視,“那……我先去洗澡?”
眼前毫不意外飄過陰影,直接擋住了她回臥室的路。
遲羨心一橫眼一閉,都已經做好翻雲覆雨的準備,卻冷不丁被擁進他的懷裏。
沒有激吻,沒有纏綿,他隻是緊緊抱住她,感受她身上的專屬味道,以及尚未完全脫去冷意的氣息。
滾燙驅散寒氣,她被他的溫暖全然包裹,一切都化在悄無聲息的擁抱裏。
無言,卻比任何話都有分量。
人在熱烈的情.欲下最終僅剩歡愉的沉淪,而真正打動人心的永遠都是緩緩沁潤的深情。
狂風隻能橫掃枝葉,微風卻能賦萬物以生機。
“遲羨,請不要有任何心裏負擔。”
“我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你不必為我承受。”
原來他還記得她上午沒說完的話。
二十多年情感淡漠的遲羨在遇到葉崎後仿佛被觸發新的開關,淚腺充盈發達,聽不得他口中任何質樸卻又無比有分量的話。
她稍稍仰頭,將淚水逼回眼眶,“可我不想你這麽累。”
連點外賣扔垃圾這種小事都不願麻煩身邊人,她怎能接受有人始終頂在她麵前。
“我不累。”
可黑眼眶不會騙人,她會心疼。
“葉崎,你相信我有處理好自己事情的能力。”
她聲音淡淡,“不會比從前更難了。”
遲羨從沒感覺他抱她這麽緊過,近乎窒息的相擁,將他全部的情意傾盡。
“我相信你。”
“遲羨,我相信你。”
“但我相信你,並不意味著可以坐視不理。”葉崎斂去清冷的嗓音輕而柔,“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我。”
“遲羨,被依賴被需要也是愛的一部分,不要排斥。”
她欠缺愛與被愛的能力,所以在他闖入她生活幫她擺平問題時才會手足無措,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
遲羨嗡在他懷裏,不知如何回應。
葉崎繼續說了下去,“你還記得酒吧那晚嗎?你說你需要名義上的婚姻,隻要五年,我們就可以兩相分開,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遲羨。”他半鬆開環她的手臂,在恰到好處的距離把眸中的情緒全然嵌進她眼裏,“我不要五年。”
“我想要一輩子。”
橙光將周身籠起金色的朦朧,她在他眼裏看到了赤誠,真摯,不摻雜任何欲念,隻單單把最原始本真的感情傳遞給她。
京城難得露出澄明的天際,深潛的星光回應月色,乘著微風編織獨一份的童話,在她心底慢慢幻化成初春含著無限生機的禮物。
如果他給的愛足夠有安全感,她又有什麽不接受的理由呢?難道要捂著傷口一輩子不放嗎?
太殘忍,於己於他都是。
窗外似是有未知飛鳥鳴啼,遲羨的聲音異常清晰堅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