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很久……是多久?
不會是第一次碰見的那個雪夜吧?
不對, 那時他們才多大啊,怎麽可能……
從葉崎走後,遲羨滿腦子都是他最後離開時留下那句, “我喜歡你很久了”。
以至於齊時妍按了三遍門鈴她才姍姍來遲。
“您還能再久點嗎祖宗,要不是我給你發過消息確定葉教授走了, 還以為你倆親親我我到現在呢。”齊時妍見她眼神錯愣,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怎麽了和丟了魂似的,莫不是……”
遲羨打掉她的手, “思想純潔點。”
“Excuse me ?遲羨, 好歹都是成年人了, 三個月沒見親親抱抱那個……不是很正常嗎?”齊時妍上下打量, 見她衣冠整齊毫無痕跡, 滿臉嫌棄, “遲羨你行不行啊, 真浪費我給你騰出來的小半天。”
要平時遲羨肯定就懟回去了,但這次她隻是斜了齊時妍一眼, 便麵無表情坐回床邊。
齊時妍覺得不對勁,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坐到她旁邊刨根問底, “怎麽了這是?發生什麽了?”
她瞪大眼睛驚呼,“羨羨,你該不會是被甩了吧?”
遲羨徹底無語, 拽過枕頭丟給她, “你才被甩了。”
“那你怎麽了?別吊人胃口嘛。”
這讓她怎麽說。
遲羨埋進被子裏,聲音嗡嗡, “他說他很早就喜歡我了。”
“什麽?”
遲羨耐心全無,起身一字一句道, “葉崎說他很早之前就喜歡我。”
“就這?”齊時妍不以為意,“這不是很正常嗎?你演電影票房那麽高那麽出圈,就算再怎麽不關注娛樂圈也能刷到點照片啥的吧?你這麽好看誰不喜歡啊,指不定當時答應你結婚的時候就認出你來了。”
“比那還早。”
“還早……是多早?”齊時妍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不會是你剛去京北時在開學典禮上發言的時候吧?我算算啊,那時候葉教授博士應該還沒畢業?又或許是看了你發言的視頻?”
“哦莫,原來他早就看中你啦,你倆這緣分不淺啊。”
如果是這時候就合理了,她怎麽沒想到這茬呢?
不過遲羨還是對貝殼的事情耿耿於懷,她攥著被角,“妍妍,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在初中時收到過一隻貝殼?”
“貝殼?”齊時妍細想一番,“沒有吧?沒有印象。”
“葉崎送的。”
“什麽?”
“齊時妍我給你掛個號你快去醫院看看耳朵吧。”
“不是,不是,你等等,腦子宕機了,讓我捋捋。”齊時妍不可思議確認,“你的意思是,你們初中就認識了?”
“不認識,隻是偶遇。”
“偶遇?這麽巧?十幾年之後你們又相逢,認出了彼此……”
“沒認出。”遲羨打斷。
“切,那還不是因為你臉盲,不然怎麽可能現在才到這種程度?指不定人葉教授早就認出你來了。”
“什麽是緣分?什麽是宿命?你們這就是天作之合啊!”齊時妍一臉花癡狀,“好純情啊,搞得我都有點相信愛情了。”
“那你還等什麽啊,直接官宣算了,情投意合,久別重逢,暗戀成真,網友不得磕瘋了。”
“醒醒吧齊時妍,網友隻會罵死我。”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一段時間,她可不想被推到風口浪尖,況且葉崎身上還肩負國家任務,“我們有數,合適的時候會官宣。”
“行吧,那就拭目以待,啊啊啊再讓我感慨一下,電視劇裏的愛情竟然就在身邊,簡直不要太甜……”
情及此,遲羨迫切想看到那隻貝殼,給葉崎發了句【我回錦名苑了】,便匆匆回了自己家。
葉崎看到消息時發布會剛結束,在門外等候多時的幾個實驗室學生見他走出報告廳連忙圍了上來,特意從學校趕來給他接風洗塵。
張雅希把花遞給葉崎,“祝賀葉導順利完成科考任務,平安歸來!”
“謝謝。”
“哦哦哦,三個月沒見,導不想我們啊?”謝承遠朝葉崎遞了個眼神,“大好日子,導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他一帶頭,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起哄,一個個瞪大眼睛看向葉崎。
“我看你還是嫌任務不夠多,讓你寫的論文都寫完了?”葉崎擠兌完謝承遠,思索片刻,“改日我請大家出去吃,叫上其他同學,地方你們選。”
謝承遠自動忽略前半句話,仗著葉崎今天心情好得寸進尺,“擇日不如撞日啊導,今晚就去唄。”
“今天不行。”葉崎低頭看了眼腕表,“謝謝各位同學的心意,晚點我有事,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飯了,我們改日再聚。”
“導這是著急回去見師母了?”謝承遠表情賤嗖嗖,“是上次改論文……”
那晚隻有他被葉崎抓去改論文,其他人都沒聽到,見狀紛紛一臉吃瓜等待下文。
“謝承遠。”不怒自威。
“我錯了我錯了,導放過我,當我沒說。”等葉崎走出有段距離,他才大膽開麥,“導,有空帶師母一起吃飯唄,別藏著掖著啊。”
“就是啊導。”
身後起哄聲傳來,葉崎腳下一滯。
算了,晚點算賬也不遲。
出來正是黃昏時分,落日給天邊雲團鍍上金色光芒,一條絳色彩霞橫亙蜿蜒,將餘暉拉得悠長綿延。
值此浪漫,他打開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她。
【黃昏予你。】
葉崎並不常去錦名苑,但清楚記得她的門牌號。上次離開時她給他錄了指紋,路上她一直沒回消息,他擔心她在睡覺,怕吵醒她,直接刷指紋進門。
眼前赫然闖入她的身影。
遲羨屈膝環坐在地毯上,手臂緊緊圈住自己,目視前方,好像在看什麽。天邊餘暉散盡,暮色暗淡,夜已悄然降臨,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聞聲緩緩扭頭看向門口,見是他,倏然起身,“你回來了?”
一句可有可無的廢話,實則是她還沒從巧合裏緩過神來。她並不知道到底他們之間的牽扯該追溯到何時,他對她的感情又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
“嗯,發布會結束了,其他事情有條不紊進行。”葉崎打開臥室燈,換好拖鞋走向她,“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話剛落地,他就看到桌上盒子裏那枚粉色貝殼。
回憶漸起,他從背後抱住了她,“還留著?”
同樣是一句可有可無的廢話,好像麵對這段往事,他們都沒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她靠在他身上,感受熟悉的體溫和氣息。“葉崎,你還記得那晚嗎?”
無需多言的默契,他一下便知她在說什麽,“記得。”
“那晚下了很大的雪,狹長的胡同裏隻能看到你小小的身影,我走近才聽到你的哭聲,幾近被風雪吞沒。”
“是,可憐我嗎?”
“準確來說,是憐愛吧。”他沒想騙她,“那麽大的風雪,那麽冷的天氣,任誰都無法對一個哭泣的小女孩坐視不理。”
“貝殼呢?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還是?”
“遇到你前幾天,我父親去海城參加論壇,順便帶上了我,貝殼是在沙灘上撿的。”他想起什麽,“還記得嗎?就在你錄製《一往無前》的那片沙灘。”
“燈塔下?”
“對,就是那。”
齒輪又多了一環,遲羨轉身抱住了他,“可你那時候已經不相信童話了是嗎?是為了安慰我?”
“薇薇那時很喜歡童話,我看你們差不多大,猜你可能也會喜歡。”小女孩掛著雪淚盈盈的眼眸再次闖入他的回憶,他不由心疼,“遲羨,後來呢?後來你還在哭嗎?”
“沒有了,那是最後一次。現在想想好像也沒什麽,無非是項澤川說了幾句孩童間妒忌的話,能猜到多半也是安芸瑤挑唆的結果。但那時卻看得比什麽都重,甚至無數次萌生過輕生的念頭。”
遲羨說起這些話時語氣淡淡,沒什麽表情,好像講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傷害不會消失,但總會被時間和閱曆撫平,長大後的她和項澤川交集寥寥,更不會再去深究此事。
她隻會在孤身一人的深夜想到這件事時,想回去抱抱那個在風雪夜裏哭泣的自己。
僅此而已。
“那你恨他嗎?”
“項澤川?”遲羨搖頭,“恨是最無力的情緒,除了牽絆住自己別無其他,與其將恨埋藏在心底,不如好好學著愛人。”
眼眸上挑,四目相對,他從她的眼裏讀懂了愛。
葉崎曾從齊時妍口中聽到過,遲羨並不是一個容易接受愛的人,更別談去愛人。可他卻覺得,沒人比她的愛更單純更赤誠。她隻是需要打開心結,而他有幸參與了她慢慢敞開心扉的過程。
令人欣喜。
“遲羨,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過。”他猶豫許久終是開口,“在波士頓,我遇到了項澤川。”
她瞪大眼睛,沒想到他們會在異國相遇,不知還有沒有立場問出口,“他,還好嗎?”
“挺好的,和大多數富家子弟一樣,遊手好閑,沒心沒肺,臨到期末才為課業發愁。”腦海浮現項澤川那些話,“他並不算壞,宋昕玥蒂邦代言掉了這事,他也出過力。”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對你的傷害就可以一筆清空。遲羨,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傷害是事實,他沒立場替她原諒任何。
她似是被震住了,良久才緩緩開口,“是啊,他不算壞,我也從沒把他當成壞孩子看。他傷害了我,又幫了我,兩清了。”
“不聯係,挺好的。”
氣氛陡然低沉,粉色貝殼點綴的珍珠正熠熠發光。跳過這個並不愉快的話題,他還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遲羨,還記得你問我為什麽生在京城卻選擇了海洋方向嗎?我不敢說是因為那晚一隻貝殼的牽絆,這樣對你對我都不負責,但從那次遇到你之後,我的腦海便時不時浮現你的身影。”
眼裏閃過一絲錯愣,葉崎擁她更緊了些。
“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對你產生別樣的情愫。或許是在京北開學典禮上你從容大氣的講話,或許是你每天雷打不動晨跑時的熟悉身影,又或是你在晚會上的一舞驚鴻……我開始有意關注你的動態,直到有一天,薇薇和我說,她很喜歡新上映電影裏的女主,是陳導捧的新人。”
“我沒想過會是你。”
“當然,我更沒想到,你會走到我麵前,問我結婚嗎。”
“遲羨,我喜歡你很久了,不是五年五百萬的交易,是真情實意,是——”
“蓄謀已久。”
深情幾近從眸中溢出,他低啞的嗓音蘊著無盡柔情。遲羨感覺像是有什麽被牽引著回溯,一幕幕都是他愛她的模樣。
遲羨從小到大不乏追求者,有連續一個月送早飯送回家無微不至的,有鍥而不舍送情書甜言蜜語的,也有堵在上下課必經之路死纏爛打的……她從未動心過。
為此齊時妍總說她“暴殄天物”,是冷漠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可她今天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的愛是蓄謀已久,是真情實感的蓄謀已久,而非一時興起的機關算盡。
“遲羨,我萬般感謝那晚能在酒吧遇見你,讓我更加確定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喜歡,而不是其他。”
“對上你眼睛的那刻,我未嚐不是心跳加速,生怕你反悔,直到拿到了那張受法律保護的結婚證,我才有種真實的感覺。”
“我和你,成為法律上的夫妻關係,盡管那時你隻當我是陌生人。但我毫不在意,我相信總有一人我們會撕掉協議,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夫妻。”
“而我,終於等到了。”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愛,盡管她已無數次感受到他的愛意。
“葉崎,我愛你。”
赤誠的告白在夜幕下格外熱烈,曖昧緩緩在空中漾開,絲絲縷縷落遍每個角落。
手指在她的發絲間遊走,情至濃時,纏綿便成了愛的注腳。他們醉倒在地毯,絨毛與皮膚交替摩擦,低吟混雜蠱惑的氣息,兩人沉浸在坦白後沒有任何包袱的歡愉與愛的海洋。
哪有什麽生來冷淡,不過是沒遇到對的人。
情迷意亂,她從他身上翻至裏側,他在她後腰碰到沙發前先一步用手掌抵住。
“葉教授一定很擅長反應度測試這種遊戲。”修長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戳來戳去,“奇怪,為什麽你身上沒有痕跡?”
“嗯?”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氣息逼近,自動忽略前半句話,“因為遲小姐力氣不夠大。”
竟然敢歧視她。“你才力氣不大。”
“哦?”他的眼裏帶了幾分壞笑,“我的力氣不夠大?看來遲小姐剛剛不滿足?”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崎你放開我!”
“明天又不拍戲,遲羨……”
“嗚我錯了,你力氣最大。”
遲羨連連求饒,他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掙紮不過隻好破罐子破摔,她感受他熾熱的溫度,比任何時候來得都熱烈。
耳邊許久沒有聲響,他低喚她的名字,“遲羨。”
她閉著眼睛,權當自己已經睡著了。
葉崎瞥見她輕顫的睫毛,沒忍住笑出聲,“原來遲影後也有演技這麽拙劣的時候。”
別扭的稱呼夾雜**裸的挑釁,遲羨別過頭去,“葉教授演技最好了,明天就推薦葉教授去演戲,來年的影帝一定非你莫屬。”
糟糕,好像把小貓惹毛了?
他急忙順毛,“沒有,你演技最好了。”
她權當他在嘲諷,冷哼一聲。
“抱你去洗澡?”他貼近她,“我錯了。”
以防再度上演剛才的畫麵,遲羨直接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去。”
說著便要起身。
他伸出胳膊鉗住了她,“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休息一段時間再進組,蔓蔓姐挑的《胡同》還不錯,正在詳談。剛好從小在京城長大,對角色把握和完成度會更高一些。”她抬眸,“你呢?”
“我要去趟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