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日本名古屋。

“我以為我活著見不到你了。”

“我以為死了也見不到你了。”

耿墨池坐在那棵櫻花樹下的長椅上,沒有看我,自顧抽著煙,眼神迷離破碎。我坐在他身邊,看著這個我飛越萬水千山來相見的男人,心一陣陣撕裂的痛。他為什麽不看我?難道他不知道我來這裏目的就是想讓他看我一眼,也讓我記住他那張臉,將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就能一眼認出他來嗎?

我劇烈地咳嗽起來,不能承受這樣的局麵。

他停止抽煙,掐滅煙頭,輕拍我的背:“你也要死了嗎?怎麽咳成這樣?”

“是的,隻怕我還會死在你前麵……”我靠在椅子上,努力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些,難怪祁樹禮反對我來日本,他的擔憂是對的,我怕是真的要死在這裏,麵對這個男人,無邊無際的折磨,我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什麽時候病成這樣了?”

耿墨池看著我,眉頭緊蹙,疑惑和心痛分明泄露在他眼底,原來他還是在乎我的。我蒼白無力地笑著,伸手撫摸他的臉:“你也瘦了好多,手術不是成功了嗎?怎麽還這麽瘦……”

“什麽叫成功?我這輩子就沒遇到過成功的事,婚姻,愛情,生命……”他長歎一口氣,目光又散落到別處,忽然像想起了什麽,轉頭又問我,“他送你來的嗎?他怎麽會送你來這兒?”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顯然他不知道他走後發生的事,三言兩語又怎麽跟他說得清,我隻是告訴他,“你別管我怎麽來的,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不是來乞求你原諒的,我沒有做錯什麽,不需要得到你的原諒,我對自己的愛負責,我無愧於我的心,即使你恨我,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那你是什麽想法?覺得我死得太慢,所以才跟祁樹禮舉行婚禮,加速我的死亡嗎?”他咄咄逼人,眼神突然變得異常冷酷。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那我該怎麽說?說祝福你嗎?還是說你早該跟他舉行婚禮,不該拖到我快死的時候……”

百老匯街的倫巴[=]“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的確不是像我想的那樣,我應該知道你是個絕情的女人。當初你老公屍骨未寒你不是就跟我鬼混了嗎?我原以為我的待遇應該比你老公好些,起碼也會等我入土為安轉世投胎了你再嫁人的。看來是我錯了,你如此迫不及待,我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你就直接嫁人……”

他狠狠地說著,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我早該料到他會這麽說的,可是聽著這些話我還是淚如雨下,揪著胸口拚命捶打著,仿佛他的話是針芒,一根根紮進我心裏。我躬著背伏著身子泣不成聲:“我是迫不及待,我怕你沒死我反而死在你前麵了,和他舉行婚禮是想多給一個人留條活路,我若死了,他也會活不成,給了他婚禮至少他會心裏好受些。這輩子我受夠了這糾纏,我怕到了另一個世界,他也會追過來糾纏,我隻想安靜地跟你在一起,即便是躺進墳墓也要跟你一起安靜地躺著,墨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