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怪婆婆終於又回到了卷漱小院裏。

笨重的木輪椅壓碎路旁的枝葉,軲轆滾動著的轉軸因為磨合而發出“嘎嘎”的悶響。婆婆臉色不太好,橫七豎八的傷疤沉沉地垂著,萎縮的眼皮是不是動上以動,又很快地遮下來,偶爾泄漏幾絲陰冷的目光。

向雪把輪椅推進房裏,手一挑,燃了火折子往燭芯一劃,頓時滿室亮堂。

她不急,她也不急。

一老一少,麵對麵坐著,吃飯。

食畢,婆婆把沒剩幾根的白發往耳邊一攏,手隱約有些微顫。

“丫頭,幫婆婆一把。”

對著的方向,是房子裏唯一的一枚銅鏡。和怪婆婆相處一年多,向雪從來不曾見她照過鏡。甚至於,但凡能映照出麵容的物什,都會激怒這位怪異的老人。

不多話,把婆婆慢慢推到鏡子前麵。站定,看著一片暈黃中那張扭曲的,憤怒的,絕望的,傷悲的,以及,悔恨的臉……

今天晚上,很多事,很多秘密,都會被再度挖掘出來吧。而她,隻需要做一個聆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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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南詔,西鄔,北川,天下郡國星羅棋布,唯獨以此四國為馬爾。然而四國之中,南詔的地位似乎一直有些尷尬。

論土地肥沃,不及東陵;論兵力強盛,不及北川;論精礦膘馬,不及西鄔;若問有什麽特殊,獨有一條,南詔是四國中唯一保留女性王權的國家。

並不是說歧視女性,事實上在遠古的部族年代女性才是一家之主。但人類天生注定的性別特質決定分化的必然出現,尤其在對待戰爭,疆土,權利上,男人比女人更冷血,更殘酷,更具有野心,也更容易成功。

曆史漫長的洪流中確實不乏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隻是數十年,甚至數百年都不一定能出現一個,王朝的延續不可能等待得了這麽久。

然而,皇甫王朝卻做到了。自從開國建元起,這個國家的曆史上就沒有出現過其他皇族姓氏。

其間不乏內亂、外攻,碌碌無為,昏庸無能的女帝比比皆是。不論是想篡位奪權的亂臣賊子,還是周圍國家的並吞野心,卻令人匪夷所思地從來沒有成功過。

最可憐的是三百年前一位權臣,天賦過人,兵糧充足,堪堪率領數十萬兵馬一路由北至南攻破都城,甚至都已經打到玉座前,還把皇甫王族地直係血脈給殺了個一幹二淨。誰想到就在即將把**放上王位的那一瞬間,死了。

原來當初清洗的時候並不太徹底,逃了個漏網之魚,直接導致了日後的失敗。

宮裏有個不得寵地侍夫,連帶著他和女皇的女兒也備受冷落,待遇比之宮女還要不如。權臣血染晉寧皇宮那晚上,這位侍夫拚死把小公主給混進倉惶奔逃的人群中,希望能保得孩子一條生路。

那小公主平日吃不飽穿不暖本來就顯得麵黃肌瘦。在逃跑過程中一身舊衣經過一番拉拉扯扯以後顯得更加破爛。加上她心智聰敏異常。小小年紀就懂得審時度勢。把天生身為皇室中人地尊傲給遮掩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