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打量了李修潔幾眼,看到他的身子凍得直哆嗦,張一凡放棄了讓他脫掉襯衣襯褲的想法:“把自己的毛衣棉褲撿回去穿上——你靴子裏不會有什麽東西吧?”

李修潔正在穿棉褲的手一抖,滿臉的無奈:“大姐,我把靴子遞過去,你檢查檢查?”

張一凡嫌惡地盯著他的靴子一眼:“裏麵沒藏著小刀?”

李修潔覺得自己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大姐,你電視看多了吧。”

張一凡瞟了一眼李修潔,看眼他的手腕:“幾點了——你的手表不是特製的吧?”

李修潔徹底無語了,看了眼手表,決定忽略張一凡後邊的那句:“10點50。”

“你後退點。”李修潔退到門口。

張一凡想要檢查李修潔的外衣大衣,可是看看李修潔距他自己的衣服不過兩步遠,皺皺眉,這麽近,自己一蹲下,可就被動了。

她這一皺眉,李修潔立刻明白她的想法:“我去趟衛生間。”

趁著李修潔不在屋,張一凡將他的衣物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不過是搜出一把手槍,一把匕首、一個軍官證和若幹子彈。留下軍官證,張一凡將其他東西掃入空間。

這麽一折騰,張一凡又累又餓還冷,忽然間有些想家,想念家的溫暖、熱乎乎的飯菜,父母慈愛的目光、兒子耍嬌似的依賴,還有楊陽,隻要他在身邊,自己就仿佛有了依靠,一時,委屈的淚水滑出眼眶,滴在身前的大衣上,馬上就凍住了。

張一凡摘下手套,擦掉眼淚,心念一動,一個連接著液化氣罐的打火爐具出現在地麵上,這樣的東西空間裏還有幾套。接著張一凡又拿出一個炒勺,在鍋裏添上水,擰開火,藍汪汪的火舌舔著鍋底,屋裏的溫度開始上升。

李修潔聽到動靜悄悄地走過來,張一凡穿著大衣、戴著棉帽蹲在臥室裏做飯的樣子很奇怪,不過,奇怪的事情今晚見得太多了,李修潔看看翻檢過的衣服,默默穿上,回手關上了門,屋裏立刻暖和了許多。

待水開後,先下了些掛麵,打裏兩個雞蛋,接著是兩袋方便麵,空氣裏,立刻彌漫著久違的方便麵的香氣。

李修潔吸吸鼻子,跟著張一凡真不錯,自己有幾個月沒吃到方便麵了?這東西現在可是緊缺品,連裏的弟兄們要是知道自己有這待遇,不都要嫉妒得紅了眼?啊?還有香菜?李修潔很快忘記了自己快被凍僵的身子和曾被卸了關節的左臂。

張一凡為自己盛了一碗麵,從空間裏搬出一張床,鋪上還沒開封的床墊,脫掉大衣和帽子坐在上麵,默默地吃著,李修潔看到留給自己的一個大碗和鍋,心裏一暖,這是個善良的女人,自覺地把鍋裏的麵都倒在碗裏,坐在床的另一側。

捧著熱乎乎的麵,兩個人都吃得很慢,各想各的心事,良久,李修潔歎了一口氣:“放心,你的家人沒事。”張一凡仿佛沒有聽見般,慢慢地吃完碗裏的麵。

當著李修潔的麵,張一凡默默地把東西都收到空間裏,氣氛立刻尷尬了許多,這時候,好像該睡覺了。

張一凡正在犯愁怎麽打發李修潔。讓他在隔壁?他能跑不?跑了倒也幹淨,就怕他找來一幫軍隊。放在身邊?他趁自己睡著了抓住自己怎麽辦?綁起來?張一凡斜了李修潔一眼:“你怎麽沒帶著手銬?”

李修潔怔了一下,才明白張一凡的意思:“我是軍人,不是警察。”

兩個人又都沉默了。過了一會,李修潔試探著說:“你可以把我綁起來,要不,也可以卸下我的雙臂。”

這回是張一凡怔了一下,頗為奇怪地看了眼李修潔,才悠悠地說:“對一個穿著軍裝的人下手,真有點犯罪感。”

最後,張一凡采納了李修潔的意見,將他的雙手綁在背後,結結實實地打個死結,不過李修潔老老實實地脫下了軍裝,沒有給張一凡添太多的負罪感。張一凡自己睡在**,給了他一個床墊,鋪上被子,被子裏是一個熱水袋。

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旁邊還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張一凡本以為自己會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可沒想到頭一挨著床,立刻就睡著了。

李修潔躺在被子裏,雖然手被綁在背後,有那麽點不舒服,可是被子裏的熱水袋,讓身子暖暖的,聽到張一凡幾乎是一躺下就睡著了的聲音,心裏頗有些想笑。這麽一個沒有經驗的女人,竟然讓自己的特務連失手,還讓自己這個指導員被擒,說出去,都不會被人相信。

李修潔縮縮身子,讓下巴也進到被子裏,難怪這個女人要逃,她竟能變出那麽一大堆的東西,這些東西看樣子是她事先準備好的,那麽,她放在哪裏了?想起自己以前無聊時看過的幾本小說,難道真的有空間或者儲物袋這種東西?

轉而又琢磨起張一凡來,看樣子是一個斯斯文文的人,很有文化的那種,心地也很善良,又想起自己今日與她接觸的一幕幕,要是換做自己,能做得比她更好不?還有她的身手,自己聽淩曦匯報過,一手飛刀玩得相當漂亮,卸下自己關節時幹淨利落,毫不遲疑,看她年齡不過三十多歲,這些是怎麽練出來的?

李修潔想起後備箱滿滿一箱芸豆,這是留給軍方的,她已經想跑了,卻給軍方留下這麽誘人的東西,這是在示好,或是在警告,應該是希望我們善待她的家人吧。

想起她清亮的眼睛,滿臉不相信自己的表情,吃麵時流露出的傷感,她身懷巨寶,被迫逃亡,麵對著危險的未來,各種感情皆有,卻就是沒有恐懼,李修潔的內心泛起一絲同情,自己執行任務多次了,從來沒有對目標產生過同情,難道是因為這次的目標是個女人?

李修潔想起了四個戰友的失蹤,內心裏相信他們不在人世了,就是死在身旁的這個女人手中,可是,自己竟恨不起她,應該是他們一照麵就下了殺手,不然,這個看起來很剛毅的女子也許不會殺了他們。

李修潔挪動了下身子,小心地不發出聲音,雙臂背在後麵,輕微地掙了一下,嗯,綁得不是很緊,不用擔心血液循環,沒必要掙開,下一步,怎樣勸她回去呢?這樣的人要是與我們合作,那麽,變異生物也許就不會那麽可怕了。

張一凡是被凍醒的。

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著對麵的牆上沒有自己熟悉的掛鍾,才想起自己已不在家裏。側耳聽聽,地下傳來均勻的呼吸,那人還在,他好像叫李修潔,軍官證上寫著他的職務——指導員。

張一凡把被子裹緊一點,穿著毛衣毛褲入睡,還是那樣的冷,不知道這一夜,父母和孩子還好嗎?

現在是早晨六點,張一凡的父母和楊陽等人,此時才疲憊地躺在**。

家幾乎被翻個底朝上。張一萍一直陪著父母在臥室裏坐著沒有出去,失去女兒的巨大痛苦讓媽媽幾近虛脫,隻是呆呆地坐在**,不言不語。

所有的房門都是開著的,所有的東西都被登記,拍照,他們好奇地檢查著窗戶上的鐵板,吃驚地看著地下室裏張一凡留下的東西,在耳麥裏不停地匯報著。

兩個孩子被吵醒了,楊澤看到這麽多陌生的人出現在自己家裏,爸爸沉著臉不出聲,媽媽看不見了,小小的臉上滿是驚恐,嘴角一撇一撇地不敢哭出來,嚇得雙手緊緊地抱著楊陽,整個人都要縮到他的懷裏,生怕爸爸再把他丟下。潤恒在旁邊陪著楊澤,滿臉的憤怒,一雙小手緊緊地攥著拳頭,這一段小哥倆一直睡在一個屋裏,他大些,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得保護弟弟。

楊陽和董誌鵬沉著臉,摟著自己受了驚嚇的孩子,看著穿著軍裝的人研究著自家的裝修,翻揀著張一凡留下的東西,看著他們不時低聲地討論、匯報,楊智、楊勇也被驚動了,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穿著軍裝的人進進出出。

一個看起來是頭的模樣的人走過來,客氣的,卻是不容置疑地請幾人過去談談。他們問了很多問題,問得很細,每個人都分別問到了,他們問到了屋子的布局,問到了糧食的儲備,更多的是圍繞著張一凡。隻要是他們問到的,大家都說了,臨走時一凡交代了,不用隱瞞什麽,但是,每個人都沒有提那個項鏈,知道項鏈的隻有四個人。

張媽媽一直不言不語也不動,沒法回答問題,一萍一步不肯離開,安慰著母親,陪伴在母親身旁。張爸爸不可能說出女兒身上的秘密,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我的女兒一沒偷,二沒搶,還救了這麽多人,你們把她逼走了,你們把她逼到絕路上了。”

知道這個秘密的還有楊陽,雖然張一凡一直沒有直接告訴楊陽,但她從不離身的項鏈讓楊陽猜到了。同樣,楊陽也選擇避而不談,楊陽隻是提起一凡的夢,提起她的焦慮,提起她的擔心,提起自己不願妻子焦慮而一起裝修的房子,提起自己心裏對妻子曾經的笑話,提起自己對妻子莫名的能力的擔心。

直到他們要單獨地跟孩子談談。

楊陽憤怒了,他為自己堂堂一個男人,不能保護妻兒而憤怒了。董誌鵬也憤怒了,楊澤看到大人的表情,知道事情的可怕,摟著父親的脖子不撒手,放聲大哭,他不明白好好的家為什麽進來這麽多穿著軍裝的人,媽媽為什麽不見了,小小的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恐懼地知道他可能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媽媽了。

聽到楊澤的哭聲,一萍扶著父母默默地站過來,張媽媽顫顫微微的手輕輕地拍著楊澤的後背,想著自己可憐的女兒不知身在何處,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看到自己的弟弟驚恐的目光,看到姥姥的傷痛欲絕,單純的董潤恒終於憤怒地大聲說出大家的心裏話:“你們不是應該來保護我們的嗎?你們不是軍人嗎?”

他們終究沒有和兩個孩子單獨談談,五點的時候,很有禮貌地告辭了,不過暗示了自己的人就在外麵,留下了聯係的人和通訊工具。

大嫂二嫂做了麵條端過來,幾個人沒有胃口也勉強吃了點,楊澤一直抓著楊陽的手,生怕一鬆手,楊陽也會丟下他。

楊陽也一直摟著楊澤,安慰著楊澤,一萍和董誌鵬去盤點了一下東西,檢查了門窗,軍人沒有拿走任何東西,這一點大家頗為奇怪,一晚上沒睡,此時乏意上來,一萍堅持讓父母吃了藥再睡,這時候,誰也不能有病了。

6點了,大家才疲憊地睡到**,張一凡此時剛剛張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