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凡回頭看看自己弄出來一百米外攔路的米山,那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夜深人靜,一點點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這些人大概下車在爬過來吧,再看看車頂那位,得趕緊把他弄下來,還給他們。雙手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使勁一拉,車頂的人忽然順著張一凡的力氣撲過來,張一凡猝不及防,一下被撲個正著,眼看就要仰麵倒在地上。

危急時刻,張一凡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應,右腳一退,腰部一沉,就卸下來大半的壓力,左手攔在胸部,右手卻還沒有放下那人的左臂,此時順勢上移,輕輕一擰,隻聽“哢嗒”一聲,那人左臂的關節已被張一凡卸了下來。

那人“低低”的悶哼了一聲,在零下40度的車頂上,被寒風吹上了七八分鍾,本來身子就被凍得失去了直覺,胳膊這一劇痛,不由身子一軟,這回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癱在張一凡的身上。張一凡急忙鬆手後退幾步,壓在身上的重量頓時一輕,麵前的人跌在了地上。

擺脫了麵前這人,張一凡回頭看看米山,完全沒有了動靜,那幫人死了嗎,不知道自己這邊還有著他們的一個大活人,不知道過來救啊。張一凡卻沒想想,現在這種時候,誰敢離開車子太遠啊,離開車子,就等於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下。

張一凡向四周望望,周圍一片荒涼,原本是大片的稻地,沒看到變異生物的身影,於是繞過地麵這人,“啪”地合上後備箱,這人就扔這吧,自己走了,他們總會營救的。

“帶我走,不然請殺了我。”地麵上的人忽然開口說話,聲音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而是談論著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他右手支撐著身子想站起來,但最終隻是半跪在地上,不等張一凡回話,馬上接著解釋:“他們不能離開車子太遠的,我不想活著被變異老鼠吃掉。”

張一凡已經走到了駕駛室旁,聞言一愣,接著冷笑說:“你不想活著被變異老鼠吃掉,你自殺好了,我不信你沒有槍。”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啊,現在就是三歲小孩也不好騙了。

“我的手凍僵了,拿不出槍。”那個聲音還是那樣的溫和,沒有急躁,也沒有祈求。張一凡邁上駕駛室的腿停了一下。身後的人不再吱聲,靜靜地等待命運的安排。

張一凡回頭望一下米山,又望望四周,隱約的,好像有幾點黑影過來了,再細看,又沒看到什麽。張一凡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自己把聲波驅蟲器放在家裏了,不能這麽拖下去,不管怎麽說,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扔在這裏等著老鼠吃確實是太殘忍了。

張一凡蹲下身,粗暴地扯下李修潔的耳麥:“帶上你們的人走,他離你們不遠。”

耳機裏傳來急切的聲音:“張女士,請保護我們的人安全……”還沒說完,另一個驚慌的聲音傳來:“後麵,隊長,它們來了。”聲音中斷。

張一凡一個激靈,四周一瞥,扔下耳麥,左手扯開後門,右手架著李修潔的胳膊,簡直是扔一樣地把他弄到後座上,砰地關上車門,飛快地進了駕駛室,關好車門,鎖緊,車子還沒熄火,黑暗裏聽到李修潔在後座上下牙碰在一起的聲音,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疼的,張一凡啟動了車子,還是先離開吧。

張一凡沒有注意到黑暗裏李修潔眼裏的笑意,這是他們幾種方案的一種,這個女人的身上有大秘密,也許能關係到無數人的生命,無論如何,不能跟丟了人。開出去幾百米後,張一凡忽然一個急刹車,身後的人剛剛掙紮著半坐起來,身子一探,頭重重地撞在前排座的靠背上。

張一凡扶著椅背跨到後座,簡直要騎在李修潔的身上,伸手向他懷裏摸去。李修潔一動不動任憑張一凡摸來,嘴裏低低地說:“槍在右邊,你若不放心,卸了我右臂。”張一凡摸著他身上的手一頓,嘴裏惡狠狠地說:“別以為我不敢。還有沒有別的槍、刀、匕首什麽的。”

黑暗裏,李修潔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小腿上有把刀,右腿。”看著張一凡笨手笨腳地下了自己的槍和匕首,李修潔的心定下來,這個女人的心不夠狠,換自己,一定不會把人弄車上的,弄上來也會卸了雙臂。

車裏的暖風這才打開,車廂裏漸漸暖和起來,李修潔愜意地閉上眼睛,既然什麽都看不見,就不要看了,這個女人,竟然用大米來擋路,她竟然有那麽多的大米,想起耳機裏匯報時震驚的聲音,李修潔在心底笑笑,這些隊友要是看到了那些芸豆,這一晚上可是驚喜不斷啊。心裏竟隱隱有了期盼,也許很快就能嚐到久違的芸豆的滋味了。

張一凡想要先行落腳的還是高層的新房,最好是那種裝修好了還沒入住的,或是正在裝修的房子,隻有這樣的房子內才沒有變異生物。如今帶上車子後邊的這個大累贅,張一凡從後視鏡裏瞟一眼李修潔,他竟然在閉目養神?張一凡加快了車速,還得回到正路去,這一路上除了農田就是小村莊,過了遊樂場向左能回到沈撫大道吧?

前邊的路窄了些,坡度也大了些,路邊豎起了柵欄圍牆,牆內是一棟棟二三層的小樓,這是植物園別墅區吧,自己跑到這裏了,看著從圍牆內鑽出來的一隻隻老鼠,張一凡想都沒想就駛離了這一片曾經的高檔小區。終於,盼望的高樓大廈出現在不遠處,可是,哪間房子沒人?

張一凡停下車子,扭頭看一眼李修潔:“你能走了吧。”

李修潔還是那樣溫和地回答:“能的。”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張一凡忍不住在後視鏡裏再看一眼他,他在什麽時候都這麽不緊不慢的?這樣的男人竟能當兵,而且身手不錯?

張一凡回過身子,將自己挪到駕駛座和副駕駛之間:“伸出左胳膊。”

李修潔慢慢地伸出,胳膊不規則地抬著,李修潔的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張一凡伸手一拽一捏,“嘎嘣”一聲將胳膊複了位。李修潔這回有了準備,卻是哼都沒哼一聲,心裏暗暗讚歎張一凡的手把厲害,自己倒是也能將胳膊複位,但肯定沒有張一凡的厲害。

“謝謝。”張一凡白了李修潔一眼,想到他黑暗裏也看不見,坐回到駕駛座上說:“一會我們找個高層下車,可能有變異老鼠什麽的,下車前我會把槍還你。”

李修潔低低地答了一聲:“嗯。”

車子飛快地向前開去,張一凡看著自己相中的一個高層,半個樓身隱在黑雲間,心念忽的一動,那些正處在進化期的晶核放在這樓的樓頂,不就可以自主地吸收能量了嗎?壓下這個念頭,張一凡駕車奔高樓駛去。

路邊果然跑出來一個個變異老鼠,數量不太多,張一凡不去糾結它們的個頭數量,打開車窗,心念一動,幾隻死老鼠被遠遠地甩在身後。死老鼠的**遠遠大於車子的吸引力,一個個變異老鼠極快地與張一凡的車子插身而過,張一凡輕輕地鬆口氣,一打方向盤,拐進了目標小區。

有驚無險地進了電子門,打開了四樓的一間屋子,沒辦法,一樓二樓都是公建門市房,三樓有個小平台,和一樓沒什麽區別。運氣好的很,這一戶是空房,大概100多平米,房子已經裝修好了,連窗簾都安上了,隻是沒有暖氣,沒有家具,張一凡看著裝修好的廁所,浴盆,滿意極了,這裏可是暫時歇腳了。斜眼瞟了一眼李修潔,這家夥怎麽辦?

習慣性地看看牆,沒有看到表,張一凡聳聳肩,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看著李修潔自進門後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大廳的地中間,沒好氣地問道:“喂,幾點了。”

李修潔淡淡地說:“我看不到,我叫李修潔,修長的修,潔白的潔。”張一凡一愣,自己到忘了沒有光的事了。走到大廳的大落地窗前,拉上窗簾,想想又拉回去。這窗簾擋也白擋,對麵的餐廳可沒窗簾。

瞟一眼安然站著的李修潔,回身到裏間的臥室,將南北兩個臥室的窗簾都拉上,接著在較大的臥室裏點燃了一支蠟燭:“你過來吧。”

看著臥室裏映出來的橘黃色的光,李修潔臉上現出笑意,將大衣的扣子鬆開,邁步走過去。蠟燭就放在牆角的地板上,光線不是很足,但這已經夠了,麵前這個女人,張一凡,大衣和帽子將自己捂得嚴嚴的,背對著蠟燭,看不清模樣,隻是一雙眼睛亮亮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仿佛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好奇。張一凡緩緩地伸出了手,李修潔明白張一凡的意思,動作緩慢地摘下自己的棉帽,脫下大衣,露出裏麵一身軍裝。

真是人靠衣裝,任何一個男人,隻要穿上這身軍裝,立刻就有一身英氣,何況麵前的這個男人本身就氣貌不凡,暗暗與空間裏的許文強比較了一下,各有風采。

李修潔笑了笑,扔下大衣、帽子,解開武裝帶,脫下軍裝,看到張一凡沒有讓自己停下的意思,繼續脫下靴子,綁腿上的匕首套、帽子、毛衣、棉褲,隻穿著襯衣、襯褲、襪子站在地板上。

室內雖然比外麵暖和一些,但也有零下30多度吧,李修潔隻穿著襯衣、襯褲,立刻凍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身上不會還有什麽竊聽器之類的東西吧?”張一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李修潔,懷疑地問。

李修潔哭笑不得:“你以為竊聽器隨隨便便哪都有啊,它有有效半徑的。”

“那,追蹤器呢?”電視裏隨隨便便一個警察都有的東西,這個人不會沒有吧。

“沒有。”李修潔幹淨利落地回答。心裏卻有些懊惱,怎麽沒想到帶上一個這玩意。

“沒有?”張一凡懷疑地重複一句。

李修潔覺得自己又要被凍僵了,可兩隻手臂還是垂在兩邊,不敢抱在胸前,這個女人的身手自己見識過了,真要動起手來,自己恐怕還真不是對手,自己的舉動要是讓她產生了懷疑,這個電視劇看多的女人下手絕對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