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這裏麵有著很大的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一凡的空間。幾個人都看向一凡,一凡沒有言語。

一萍看著一凡認真地說:“這一陣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人活著,不能隻為自己,也要為他人想想。一凡,我們在家,看著你一個人在外麵奔波,心裏真的很想幫你,楊陽說得對,我們不可能永遠躲在這裏,也不可能躲在你的空間裏一輩子,就算我們能,那孩子們呢,他們那麽小,能一輩子不與社會接觸嗎?變異生物早晚會被消滅的,社會還會好起來的,政府、軍方不是正在積極努力嗎?一凡,還是和政府真正地合作吧。”

一凡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著一萍期待的目光,看著楊陽很自信的模樣,張一凡真的很想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己擔心的是什麽,可是,可是他們怎麽全都不在意呢?

“你是擔心沈城軍方吧,一凡,你覺得沈城的軍方不會放過你是吧。”一萍問道。

一凡點點頭:“姐,楊陽,事實不是像你們想得那麽簡單,不是我把糧食蔬菜給不給他們的問題,是我們的安全問題,尤其是你們的安全。姐,你和姐夫當記者那麽多年,難道就沒有看到那些陰暗麵?”

一萍搖搖頭,口吻有些嚴厲:“一凡,你怎麽總把別人想得那麽壞?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記著,不論在什麽時候,我們的政府、軍隊都沒有拋棄過百姓。誠然,任何時候,都會有一些敗類,但是,你不能一葉障目,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讓你和政府、軍方合作,你怎麽能放棄?沈城軍方的作法我們不去評價,那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我們隻是盡自己的能力,說白了,一凡,我們就是希望你能多幫些人。”

一凡歎口氣,求救似的看看父母,看到一凡望過來,媽媽安慰著說:“都別著急,我聽明白了,一凡不是不願意幫別人,她就是擔心我們的安全,她擔心有人用我們來威脅一凡,一萍,一凡的擔心有道理,凡事要先往壞的一麵打算。”

爸爸跟著也說:“有些事不能不防,比如說,有人拿我和你媽威脅一凡,你說讓一凡怎麽辦?”

一凡點點頭:“我就擔心這一點。”

一萍看看父母,又看看一凡,小心翼翼地說:“爸、媽、一凡,我們應該避免這樣的事發生,我們不能和政府、軍方對立,不論他們對與錯。”

一萍這話說完,屋裏立刻一片寂靜。

一凡呆了一呆,不論他們對與錯,我們不能和政府、軍方對立。好半天,才聽到爸爸無奈的聲音:“一凡,這點你姐說得很對。”

一凡呆呆地看看父母,再看看一萍、楊陽,視線在每個人的麵龐劃過,自己錯了麽?

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卻平添了另一種麻煩,張一凡的心裏更加沉重起來。姐和楊陽說得都有道理,人不能離開社會,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的原因脫離社會。可是,自己擔心的也沒錯啊,怎樣才能魚與熊掌兼得?自己全力以赴,拿出空間的糧食、蔬菜,就能保得一家平安嗎?頭一次,張一凡後悔自己沒有嚴守空間的秘密,沒有人知道空間,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張一凡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亂糟糟的,腦海裏一片混亂。客廳裏沒有人說話,但是,每個人的意思都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父親的無奈、母親的傷心、姐姐和姐夫的不安、楊陽的煩惱,不,怎麽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張一凡捧著自己的頭,不,冷靜,冷靜,好好理順一下,還是進到空間裏好好理順一下。

心念一動,張一凡進到屬於自己的空間,完全不受外界的幹擾,不擔心時間的流逝,不擔心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突然發生,張一凡的心漸漸靜下來。

從得知空間,到黑暗來臨,到現在,張一凡一點點回想著,自己錯了嗎?自己隻是想著家人的平安,錯了嗎?空間裏靜靜的,一切都毫無遮攔地展現在眼前,曾經的期盼,曾經的激動,曾經的奮鬥,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就在碧波**漾的湖邊,張一凡抱膝而坐,看著清澈的湖水,孤寂的感覺漸漸彌漫全身。

“我,竭盡畢生的財富,創造了這個世界,可是,整個世界拋棄了我。”

“我錯了嗎?為什麽我要遭到追殺?為什麽我要遭到背叛?我還沒有來得及重建我的世界!”

“你得到了它,是幸還是不幸?……”

消逝了的聲音在記憶的深處被翻起,他也曾經像自己一樣這般孤獨?

無聲無息中,許文強來到身後。

張一凡輕輕地問道:“我錯了嗎?”

看不到許文強的麵孔,隻聽到許文強平靜的聲音:“何為對?何為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切都是靠實力。”

實力?

在心裏反複掂量幾遍,張一凡落寞地說:“非得去爭嗎?就不能平平安安,無欲無求嗎?”

許文強笑了:“你覺得能嗎?”

想想,張一凡沮喪地搖搖頭。

“你不爭,有人爭,你退讓,人家就上一步,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永遠有爭鬥。一凡,不要天真了,你還等什麽?”許文強很平靜地說著讓人不平靜的話:“這幾天你也盡心盡力了,得到了什麽?你全心全意保護下的家人沒有理解你,他們對未來有著他們的夢想;你心目中的軍隊在權利的欲望下相互傾軋,你很難保證自己不成為權利下的犧牲品。你的努力,你的辛勞,你的不易誰看在眼裏?你躲在這裏傷心難過,誰又能安慰你?你醒醒吧,不要對外界抱有幻想了。”

張一凡側過身子,抬起頭,許文強一如既往,還是那樣帥氣、優雅、自信。

“我……”張一凡欲言又止,自己還能說些什麽?

“你是否認為在他人的眼裏,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是對的?”許文強直視著張一凡的雙眼問道。

張一凡想起姐姐的責備、楊陽的回答、李修潔的不語,一時迷茫。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問題,自然是你不對。”看到張一凡不解的樣子,許文強坐下來,麵對著湖水:“你看,這裏有水,有土地,有太陽,隻要用心經營,這裏就是一個最適合生命居住的環境。”

張一凡盯著蔚藍的湖水,輕輕地點點頭。

“可是,這裏要是沒有人,再美,又有何用呢?地球,才是人類選擇生活的地方。”張一凡轉頭看向許文強,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論是周師長、李修潔,還是你的家人,包括你的父母,都不可能幽居在這裏,即便這裏很美,即便有一天,你把這裏經營得宛如香格裏拉。”許文強眉毛微微皺起:“你還不明白嗎?人離不開社會。”

張一凡怔怔地看著許文強,看著他輕描淡寫地述說著讓自己苦惱的緣由。

“周師長既想造福於百姓,又矛盾於沈城的作法,既想讓你一心一意地幫助他,又不想因為你得罪沈城;你的家人不想成為你的拖累,也不想你有危險;處在他們角度,何錯之有?你也別苦惱了,如果你還是像從前一樣,這些事就不可避免。”

張一凡雙手緊了緊膝蓋,在許文強麵前,第一次沒有掩飾自己的脆弱。

靜默了好一會,許文強輕歎一聲:“一凡,你既然有了空間,就不要指望著做一個平凡人。就像你擔心的那樣,為了爭奪你這個資源的擁有者,會有人不擇手段的,誰也保護不了你,一山更比一山高,除非你自己是最高的山峰。”

“最高的山峰。”張一凡無意識地重複著,目光有些空洞。

“是的,最高的山峰。”許文強肯定地重複著。

“不,我不能的。”張一凡喃喃地說。

“能,你能的。想想你黑暗以來做的一切,你能的。”許文強暫短地回答:“但是,你不要指望著別人幫你,沒有任何一個幫助是無所圖的。”

許文強悄悄地離開了,留下張一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好久,好久,張一凡站起身來,不管自己是哪座山峰,自己的命運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張一凡隻在家呆了一個多小時,不到九點就回到了市政府。李修潔等在一樓的門廳裏,兩個人都沒有上樓,立刻和等候著的小隊繼續展開搬遷。

路上李修潔並沒有詢問張一凡回家的經過,也沒有提周師長的態度,隻是介紹了這次搬遷的方式,高層的住戶全都事先等候在一樓的住宅裏,還是隻帶隨身物品,非常時期,就不考慮的太多了,隻以救人為主。

張一凡點頭同意,自己可以節約更多的時間,非常時期,救人為主,自己還想著為他們搬床和衣物,確實是天真幼稚。

為了彌補自己耽擱掉的時間,張一凡一直忙碌到晚上十點,這一天的收獲是巨大的,一條主幹線上的小區,全部搬遷完畢。

這一天,張一凡遇見了幾個自己的學生,看到學生驚喜的麵容,張一凡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了他們相認,隻是將他們住的地方暗暗地記住,悄悄地多留下一些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