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被收起來, 舷梯緩緩被水手們放下,提著箱子,服飾各異的人從船上下來, 他們中有的是學者,有的是建築師, 而這些人來到稻妻的目的,全部都為一個, 幫助稻妻人恢複家園。
留著長胡子的須彌學者在踏上稻妻後發出第一聲感慨, “稻妻真當是被毀滅的徹底。”極目遠眺, 整個碼頭附近竟然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
“靠近暗之外海就會這樣子。”楓丹的工程師搖搖頭,眼看稻妻這幅千創萬孔的樣子, 他竟覺得楓丹的情況還算不錯。
至少沒有全部被魔物和地下湧出的汙染全部摧毀。
跟在兩人身後的貝莉斯特聽到這番話, 不由的搖搖頭, 但她心裏認為,稻妻被毀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接替真成為雷神的是她的妹妹影, 根據貝莉斯特對影的了解,她有些不太會治理國家。
這並非說是影的能力不夠, 而是她完全沒有相關的經驗。
在稻妻,真和影兩姐妹的分工相當明確,作為姐姐的真負責管理子民,妹妹影則是以極強的武技擊退一切來犯之敵, 她們這樣配合了幾千年, 現在突然之間真離去, 完全由影接替稻妻大大小小的事務, 她一時間不一定能應付。
更糟糕的是, 稻妻內的大妖在漆黑災厄中近乎全部戰死, 依照貝莉斯特得到的情報, 目前來說,根本沒有人能輔佐影。
在思考的時候,貝莉斯特已經走下舷梯。
“那我先去邊界了,等到了我會聯係你。”與貝莉斯特一同下船的艾莉絲向她告別。
貝莉斯特沒有阻攔,但在臨走前她交給艾莉絲一個新的小空間袋,“這裏麵有個便攜式的鍋爐和一些食物,應該夠你們吃一段時間。”
接過新的空間袋,艾莉絲表現得很驚喜,“謝謝了,本來想去打漁,現在看來不用了。”她故意這樣說,其實她帶了不少食物,畢竟作為冒險家,出行的第一要義就是資源要帶全。
貝莉斯特沒有戳穿艾莉絲的話,她笑了笑,最後和艾莉絲聊了兩句,兩人便分開。
等確定艾莉絲走遠,索林多亞才說話,“她終於走了。”
最近和艾莉絲的相處,讓索林多亞有種渡劫的感覺,那個家夥的精力太過旺盛,又極度富有想象力和創造力,索林多亞和她在一起,徹底是明白了凡間說的舍命陪君子是什麽意思。
這個態度令貝莉斯特哭笑不得,“你還真是怕她。”
索林多亞搖搖頭,正當她要解釋,這不是怕,是艾莉絲實在是太有行動力的時候,一道呼喚在她們的左邊響起。
“肩膀上有著小鳥的那位大人請留步。”
循著聲音,貝莉斯特和索林多亞轉過頭,意外的看見了兩名戴著狐狸麵具的巫女。
“你們是?”貝莉斯特不明白這幾名巫女怎麽會認出自己,是影派過來接她的嗎?
巫女很快給了貝莉斯特答案,“甘雨小姐聽聞您來訪稻妻的消息,特命我們來接您去鳴神大社。”說到這個,巫女被麵具覆蓋的麵容上出現幾分旁人看不到的困惑,她不明白到底是誰能讓七星的秘書那樣在意。
但作為下屬,巫女們不會質疑上級的決定,所以她也僅僅是好奇罷了。
“甘雨竟然也來了,好吧,你們帶路。”得知是甘雨派來的人,貝莉斯特反倒覺得情有可原。
影的話,大概現在想不了那麽多,稻妻的事情就夠她忙活。
“感謝您的理解,請您隨行。”一名巫女說話間做出請的姿勢。
在不遠處有一輛極為漂亮的車輦,不過這輛車沒有人駕駛。
貝莉斯特看到那輛車就知道她們要怎麽走,一時間她還有點不好意思,好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人能認出來自己,她便沒多推辭,坐上車輦。
巫女們在貝莉斯特坐上車以後,分列坐在車前,隨即她們發動神之眼,水做的狐狸鳴叫著,拉起車輦升上高空。
不少人被突然出現的異常吸引注意力,紛紛抬起頭看向上空。
可是他們除了一輛在天上飛的車以外什麽都沒看見。
貝莉斯特趁著車輦載著她飛向位於影向山頂的鳴神大社之際,觀察下方的情況。
入目之處皆是殘垣斷壁,無數的還未掃清的怪物在山林和地麵上出沒,光貝莉斯特能看到的就有五六隻。
連鳴神島都是這樣的情況,其他的島嶼是什麽樣可想而知。
貝莉斯特這下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兩位巫女要用如此高調的方式把她帶去影向山,如果不這樣走,那她們可能要清理一路的魔物。
一路平安無險的來到開放櫻花,似與世隔絕的鳴神大社,貝莉斯特才剛下車,有個粉紅色的小毛球就朝她撞過來,好似一顆小炮彈。
眼看毛團接近自己,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接,隻是她還沒行動,索林多亞刷的一聲,展翅撲了過去,和毛團來了個對衝。
“宮司大人!”
“索林多亞!”
兩道聲音近乎同時響起。
粉紅的影子迎麵和索林多亞撞到一起,小鳥和粉紅色的團子被互相彈到了兩邊。
貝莉斯特趕緊運用元素力去接索林多亞,而那個粉紅色的毛團,則是落到了另一個拿著薙刀的人懷中。
負責接貝莉斯特的巫女雖帶著麵具,仍舊遮擋不住她們的尷尬。
可惜在場的巫女們根本來不及向貝莉斯特解釋,就齊刷刷的低下頭,“鳴神大人。”
手捧小鳥的貝莉斯特聽到這個稱呼當即回頭看去,然後隻見影正摟著粉紅色的毛團在鳥居下詫異的看著自己。
“煉金之魔神,你為何會在這裏。”影不明白,這位魔神為何會出現在影向山。
貝莉斯特先是目光下移,看了眼影摟在胸前的粉紅色毛團,終於看清楚那是隻小狐狸。
緊接著她才把視線重新放回影身上,“我是來協助稻妻重建,按照我的想法,打算修整好再來找你,結果一下船,甘雨便請我過來。”有時候貝莉斯特覺得她是想低調都不行。
影點點頭,“謝謝。”接著她想到了一些事,便對貝莉斯特說道,“進來坐,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關於創造的事情,這位掌握著創造與創生權柄的魔神想必最能明白吧。
陷入沉思的影,根本沒注意到剛剛她的語氣有些生硬,好在貝莉斯特對她很了解,一點沒放在心上。
“好啊,我知無不言。”貝莉斯特做出承諾,然後她很快就會後悔。
影再次表達感謝,旋即把懷裏頭暈腦脹眼中冒星星的小狐狸交給巫女。
稍作思考,貝莉斯特也將索林多亞交給身邊的巫女,同時囑咐她轉告甘雨,自己將晚點和她見麵。
巫女小心翼翼的捧過昏過去的索林多亞,在影來之前,神社內的巫女們都以為這位客人僅是璃月來的貴客。然而在聽到鳴神竟然在說謝謝以後,巫女們對貝莉斯特的評級刷的一下子調高到全新的高度。
安頓好索林多亞,整理幾下衣服,貝莉斯特走進神社。
影先行一步,此時正坐在櫻花樹下伸手接飄落的花瓣,她用餘光看到貝莉斯特坐到她身邊以後,放下手認真的開口,“煉金之魔神。”
擺擺手,貝莉斯特取走一杯巫女端過來的茶後說道,“叫我貝莉斯特就好。”
“好。”影先是沉默,接下裏她說出的話,對貝莉斯特來說不遜於一道驚雷,“貝莉斯特,你可知道到為何被創造的軀殼會流淚。”這件事困擾她好幾天,影怎麽都想不明白,她用於放神之心的造物為什麽會流下眼淚。
貝莉斯特一晃,滾燙的茶水灑在她手上,“什麽?”她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無比認真的影,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有察覺出貝莉斯特情緒上的變化,影重複了一遍說過的話,這次她加上了關於盛放神之心的內容。
這下輪到貝莉斯特沉默。
“你用權能製造出一具軀殼,為了放置神之心,結果發現他會流淚?”貝莉斯特不可置信的說,“影,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了躲避磨損。”影說完露出些許不明顯的感傷的神情,“當我被神之心認可,我明白了原來那就是姐姐所說的磨損。”她的記憶不斷褪色,仿佛她不再具有感情和生命,變為了一個為了維護世界穩定的器械。
這感覺令她恐慌和害怕,影根本不知道姐姐是如何抵擋這種折磨。
“磨損啊。”貝莉斯特閉上眼,她真的不願意提這個詞語。
就和很多不好的記憶一樣,明明存在她就是不願意回想,磨損普遍存在長生種之間,但無論是仙人還是魔神,亦或者精靈大妖,與生俱來對時間感知的單薄感,能極大的對抗磨損。
但是,在成為塵世執政後就失去了這項特權,神之心能夠對抗世間大多數的規則,這直接影響了持有神之心的個體對時間的感知
使得塵世執政在對時間的感知中,越來越像壽命僅有百年的人類,這對長生種來說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製造的神之心容器,能夠流淚,也許證明他有感情。”貝莉斯特說完笑了笑,“對於人類來說,想用煉金術製造出生命是件很艱難的事情,但對我們,偏偏是那樣簡單。”
“有時候我正是怕這份簡單,讓人忘記,即便是被刻意創造出來的生命,同樣也具有感情和思想,他們是獨立的個體。”
貝莉斯特想到萊茵多特,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進行創生的實驗,是否解讀了白堊層,創造了她眼中真正的生命。
“果真是這樣。”影垂下眼,“我會將他封印,不再作為容器。”
在意識到那具軀殼可能有感情會軟弱後,影就放棄了把神之心交給他保管,磨損的感覺太過痛苦,也許她不應該讓另一個有情感,會痛苦流淚的人來替她承受,這不公平,哪怕那個人就是她製造的。
“你……要不然把他交給我?”貝莉斯特提議,既然影不需要,那不如她來幫忙帶他。
直接封印有些過於不近人情,但偏偏又很符合影的行事風格。
影沒有回答,這算是她拒絕的方式。
這下貝莉斯特不好再問,並馬上換了個話題,“那隻小狐狸是你的眷屬?”
“神子?”影無法確定,因為以前都是真把名叫神子的狐狸抱在懷裏,至於她則是愛在冬天把手放在她的尾巴下。
貝莉斯特及時提醒,“對於魔神來說,眷屬和朋友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那她是我的眷屬。”影想起來,真過去說過,所有的大妖都是她的眷屬,在稻妻,神與妖不是上下級的關係,大家是為讓稻妻變得更好的朋友。
神子也是吧,雖然她現在還很小,什麽都不懂。
“那就好。”貝莉斯特看著影這個樣子稍微放心一點。
在貝莉斯特接著問下去的時候,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在走廊的盡頭,一名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少女頂著粉紅色耳朵忽然闖入,身後蓬鬆的尾巴隨她的腳步搖擺。
“八重宮司。”這次輪到甘雨追了過來,對於這位尚且年幼的宮司,她有時候更多感覺無奈。
比如這次,對方跑著跑著就忽然變成人來到這間神社。
貝莉斯特強忍住揉一把狐狸尾巴的衝動,向影告別,“那我和甘雨聊一聊,就先出去了。”她說著在心裏安慰自己,大不了回頭去摸自己的尾巴,或者揉索林多亞,不必被粉紅色狐狸迷了心智。
“好。”影沒有多留貝莉斯特。
向影道別的貝莉斯特起身正好和少女狀態的八重神子擦肩而過。
毛茸茸的尾巴蹭了一下她的手背,那個柔軟的感覺讓貝莉斯特莫名羨慕起來影。
她不由的歎唯,有這種毛茸茸的眷屬真好啊,不像她刺撓索林多亞兩下,對方就會生氣,還會啄自己。
真可謂是神比神氣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