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長時間, 就在貝莉斯特以為寒濁要以沉默對抗她的提問時,寒濁居然組織好了語言。

“您最近想選出一名魔物去漩渦之魔神那邊對嗎?”雖然說的疑問句,但寒濁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挪開眼睛,換做旁人貝莉斯特一定會否決並逼問是誰傳的謠, 但對於寒濁, 她思量片刻, 回答道, “是的。”她確實最近有心想派遣魔物去漩渦之魔神身邊, 但是她身邊多數是人和魔物的混血。

至於魔物,除了索林多亞和寒濁, 再沒有實力比較強大的了,這讓她篩選了一圈都沒選出合適的人選。

昨日她本想試探白滌的口風, 但稍微觀察過她的工作後,貝莉斯特認為現在的總務司不能沒有白滌, 她能力和天賦完全在於管理方麵,讓她去做臥底是純粹的浪費。

這樣一溜下來,要不是沒辦法捏個馬甲, 貝莉斯特都想自己親自上場。

“是索林多亞告訴我。”寒濁不等貝莉斯特詢問誰泄密, 就主動揭露出泄密者。

自從索林多亞變成灰藍色的蛋,便一直被放在桌子上。貝莉斯特雖然沒有對她主動說過自己的想法, 可在無人時她還是會透露出隻言片語,比如對海族情報的獲取途徑太單一, 她想構建自己的情報網。

貝莉斯特說的時候認為索林多亞在睡覺聽不見,但其實索林多亞每次都聽得見。

原來索林多亞變成蛋以後聰明了嗎?貝莉斯特沉思,她居然能通過自己的隻言片語, 聯想到派遣臥底這件事。

“是我推測出您的打算, 與索林多亞無關。”寒濁毫不留情地點出來。

索林多亞隻是希望寒濁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 幫貝莉斯特組建情報網,為此她願意用攢下來的摩拉做交換。是寒濁結合貝莉斯特最近的行程與麵見的對象,猜測出她應該是想要派出臥底,因為臥底某種意義上是整個情報網最關鍵的部分。

看了眼桌子上安靜的蛋,貝莉斯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幸好也是對寒濁講了,假如索林多亞換個人,那她的臥底計劃將徹底泡湯。

“所以你的意思是?”貝莉斯特試探性的問。

“您可以派遣我去。”觀察這幾日,寒濁看得出貝莉斯特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

讓他疑惑的是,貝莉斯特都找到白滌了,也沒有選擇來問他。

“您依舊不信任我嗎?”

寒濁知道他並非主動投靠,而是被俘虜,從出身而言他便不比那些真正的追隨者,因此貝莉斯特不信任他是有情可原。

可是出乎寒濁後預料的,貝莉斯特在思考過後搖搖頭。

接著她無奈地解釋道,“我可以給你報酬讓你來打工,但不可以叫你去從事危險的工作,我那樣命令你,對你來說不公平。”寒濁並非她的眷屬,更不是她的追隨者,同樣也不信奉她。

眷屬為貝莉斯特服務是期望能分得信仰之力,追隨者則是為實現夢想與自身價值,所以才願意赴湯蹈火。

而寒濁他對信仰之力不感興趣,也從不提要求,漲薪都跟著所有員工一起,平時摸魚歸摸魚,但每次給他的工作都認真完成。

在貝斯利特看來寒濁就像她原本世界中最普通的那種打工人,對工作沒什麽太大的追求,就是單純的想賺個錢養活自己。對於打工人,能在公司存亡之際能站出來力挽狂瀾,已經足以被嘉獎。

在這之後再派遣一份更嚴苛的工作,不是欺負人嗎。人家隻是想賺點摩拉買點心,沒必要為老板賭上性命。

“所以我想和您結束工作契約,從此我可以是您的追隨者,您同意,我便是您的眷屬,這樣您可以任意的差遣我,不用顧忌契約內規定的內容。”兜了個圈子寒濁把話題拉了回來。

從一開始他提出結束契約而不是直接宣布他要去臥底,就是猜到貝莉斯特要麽是對他有猜疑,要麽是她認為這違犯契約的內容。不過無論怎麽樣,都不影響寒濁前往海族,反正他不在意被貝莉斯特誤會。

寒濁認為假如能早點察覺到海之魔神的異常,也許他就不會麵對如此糟糕的,沒有點心吃的結局。

一想到這個寒濁的心裏不免滋生出怨氣,由儉入奢容易,由奢入儉難,在存貨吃完後,每天他都因為缺少點心吃而提不起幹勁渾身難受。

要是在幾百年前,那沒得吃就沒得吃,反正那時候他吃東西是今天有明天無。可自從到了雲海間裏,那時天天想吃就吃,沒有摩拉買,便去蘋果樹下不忘初心的拿祭品。

敞開吃了幾百年,如今再回到沒有點心的日子,使得寒濁感到痛苦。

就在痛苦中他的鬥誌油然升起。

寒濁對著表情有些奇怪的貝莉斯特補充,“如果您擔心公平的問題,那從一開始我與您之間便不是平等的。”魔神與魔物很少講究平等二字,因為即使相處再好也無法彌補實力上的鴻溝。

以另一個角度而言,寒濁知道自己理虧在先,光憑他是被抓到的這點,貝莉斯特完全可以強迫他工作,不用給他摩拉。

貝莉斯特收起因寒濁的話而帶來的震驚感,她直接問,“如果我不同意結束契約,你是不是也會走?”

沒有回答,寒濁默認了。

她明白寒濁已經下定決心,就是她不知道對方的動力來自哪裏,是這麽多年與雲海間中的人類相處的感情嗎?貝莉斯特思來想去,心想總不能是點心吧,為了口吃的寒濁應該不至於,而且等以後人類的生產生活恢複,點心照樣有。

不過寒濁既然願意接下重任,那貝莉斯特也沒必要阻止。

平心而論從身份到實力寒濁去做臥底都最合適。

“好,那我將另一個計劃能合並到一起,好讓你順理成章的進入海族,並且不會被懷疑。”說完起身,貝莉斯特召喚出火焰,她直接燒毀了那份工作契約,隨之寒濁脖子上的圓環化為光點逸散。

看到那個圓環消失,貝莉斯特一下子覺得這條冰蛇順眼多了,她實在是忘不掉自己看寒濁把禁製戴在脖子上的心情。

然而經過多年觀察,貝莉斯特發現除了她以為,再沒人覺得寒濁這個項圈有問題,這促使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

“但相對的我現在不能讓你做我的眷屬。”

眷屬和魔神之間的關係能被其他的魔神感知到,哪怕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契約。

貝莉斯特想承諾,等寒濁回來,她會給他最好的待遇。

但最後她把這句話咽下去,說出來感覺寒濁就會犧牲,太不吉利了。

“您隨意。”寒濁說完,試探性的問了句,“成為您的眷屬以後,我能不工作拿到摩拉嗎?”

貝莉斯特笑了笑,“不可能,當眷屬是沒有摩拉的。”眷屬的報酬是信仰之力,用錢支付太廉價了,主要是魔物真的想要摩拉,為什麽要去幹活換取,直接搶不是來的更快。

說完貝莉斯特看著寒濁失望的眼神,才把補充的話說出口,“我可以給你零花錢。”

她向來都是以零花錢的模式給索林多亞摩拉。

零花錢。寒濁想到索林多亞攢下來的那些摩拉,怕不都是貝莉斯特以前給的零花錢,想著那個數量,他不禁開始期待不用工作不用打卡,還有錢拿的日子。

等很久以後寒濁才知道這種生活,名字叫做退休。

見事情敲定下來,貝莉斯特有點遺憾的歎喟,“我還想下個月帶你去離地,現在看來不行了。”在前幾日摩拉克斯詢問過貝莉斯特的行程安排,他有一件事要宣布,需要她出席。

當時貝莉斯特打算借此在摩拉克斯麵前,為寒濁撈一個仙人的名號。

寒濁臨時接手雲海間,指揮子民疏散到洞天的事情,貝莉斯特沒有忘記。

所以即使寒濁作為貝莉斯特的下屬,分不到離地的信仰之力,她還是想為他要道敕令,獲得一個能被絕大多數魔物承認的榮譽稱呼,這樣他以後即使離開,也能有個仙人的身份。

這也是是貝莉斯特自認在除了給予摩拉外,唯一能感謝寒濁的方式。

-

天衡山上,摩拉克斯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在等一名信使。

直到太陽完全落下,也沒有的人飛來,他微微搖頭,沒有多餘的言語,等離去下山,發現若陀正在等著他。

若陀一見到摩拉克斯便露出無奈的表情,好像是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做無用的事。

“你來多久了。”摩拉克斯率先發問,按理說若陀應該鎮守在層岩巨淵。

那裏有一處古老的封印,如果它鬆動,那整片大地將遭受滅頂之災。真到那時魔神戰爭打不打也沒有什麽必要了。

若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你又邀請了鹽之魔神。”上次成立漓月也是,摩拉克斯似乎始終沒有放棄拉一把赫烏利亞。

被看穿的摩拉克斯表情微變,**出些許的惋惜,“是。”

他對那位柔弱但心性堅強的鹽之魔神到底抱著幾分同情和遺憾,也許最後一刻他送去的信,能為她提供一條退路。

摩拉克斯清楚,即使鹽之魔神的子民能在上次的戰爭中幸免於難,也撐不了多久。

在未來的很長時間內,生活在雪境邊緣的鹽之魔神的子民會失去糧食和必需品的補給。

為防止糧食短缺和各別人類居奇囤積,摩拉克斯以神諭的形式,下令嚴禁民間的糧食交易,所有糧食上交,交由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管理。

魔神不會被人類的恩惠收買,更沒有對摩拉的貪念,所以讓馬科修斯管理糧食是最合適的選擇。

饒是如此摩拉克斯還是請馬科修斯分化出小熊,與其他幾位仙人一起,帶著一部分糧食繞路前往雪原,在臨行前他囑托過馬科修斯,如果鹽之魔神要她的子民來離地,那就盡可能把他們全帶回來。

就當他最後救一次理念與他們相似的魔神。

可鹽之魔神拒絕前往離地,但她沒有要求子民和她做出同樣的選擇。

就這樣大部分子民選擇了離開,她們帶走了鹽之魔神的饋贈,一把鹽尺和一把鹽盞,這在某種程度上它們保障了離地這邊鹽的供應。

而留在鹽之魔神身邊的那些子民,正是摩拉克斯今日等待回信的對象。

他想要那群忠誠的人能勸動他們的神。

然而到太陽下山,他還是沒有等到消息。

“回去吧,有些事不能強求。”若陀勸道,“往好處想,鹽神的大部分子民來了,你也算幫她救下了一些人。”

若陀話音剛落,他和摩拉克斯感受到異動,近乎同時的他們看向鹽之魔神的領地。

那是爆發的岩元素力,若陀或許沒有感覺,摩拉克斯卻察覺到又有魔神隕落了。

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究竟是誰會不遠千裏前往雪原,去殺死一位柔弱,不願開疆拓土,甚至不會反擊的魔神?

他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但他認為這是自己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