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學士回京擔任翰林學士承旨的同時,京城裏出了一件大事:附馬王詵花費萬貫資財新建的“西園”落成。

附馬王詵是個不幸的人。早年無故被牽涉進“烏台詩案”,神宗皇帝把他貶到外地,王詵的夫人蜀國大長公主因為思念丈夫一病不起,竟然逝去!神宗大怒,把姐姐的死賴在王詵身上,貶到均州受罪!幸虧神宗去世得早,不然王詵一輩子都要在京西南路的荒山野嶺裏度過了。在直到神宗去世,太皇太後才想起這位附馬,把他招回京師掛了個團練使虛銜,從此置之不問。

愛妻亡故,自己無故受一場大罪,王詵嘴上不敢明說,心裏都是牢騷。既然沒人理他了,王詵就拿出萬貫家財盡力整修府中西園,故意搞得盡人皆知,要讓天下人看看——沒有皇家照顧,附馬照樣享福!

王詵有錢,又有雅趣,把西園修得極為出色,凡見過園中勝景的都讚歎:“水石潺湲,風竹相吞,爐煙方嫋,草木自馨。”王詵也很得意,就在這年五月邀請京城名士蘇軾、黃庭堅、秦少遊、李公麟、米芾、王鞏、李之儀、鄭靖老、張耒、晁補之、王欽臣、劉涇以及僧人圓通、道士陳碧虛共遊西園。

有意思的是,這次盛會中除了蘇軾、蘇轍兩兄弟外,黃庭堅、秦少遊、張耒、晁補之四人都是蘇軾的晚輩學生,稱為“蘇門四學士”。也就是說賓客裏一半都是 “死硬的蜀黨”。幸虧王詵是個玩物喪誌沒人搭理的廢物附馬,不然怕也要被劉摯這些人當成“蜀黨”中的一員狠命彈劾了。

這次宴會上,蘇學士遇見了早先因“烏台詩案”蒙難的學生王鞏。

王鞏的祖父是真宗朝宰相,父親是仁宗朝的尚書,這麽一位貴公子,又無心政治、隻愛書畫,就因為他是蘇軾的學生,無緣無故遭了打擊,竟被貶到廣南西路賓州府,是整個“烏台詩案”中遭貶最狠、境遇最差的一位——甚至比詩案“主犯”蘇軾貶得還遠!

這些年蘇軾在黃州一直惦記王鞏,不知這位學生在廣西深山老林裏遭了什麽樣的罪。直到“元祐更化”掃除奸邪,王鞏才被任命為西京通判,又轉揚州通判,此時剛剛回京。

自從當年徐州一別,到如今蘇軾才與這位學生重逢。前後十多年,當年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如今也過了中年。然而王鞏須發烏黑,麵色紅潤,笑容可掬,仍是當年那副沉穩瀟灑的神態,十多年的苦難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倒是見了夫子的麵王鞏有些驚訝:“多年不見,夫子頭發都白了!”

是啊,蘇夫子數年間痛遭磨礪,已經須發斑白了。想起這些年的經曆,唏噓不已:“當年因為一個‘詩案’害得定國貶往賓州,受了不少苦吧?”

王鞏淡淡一笑:“夫子這話偏了。若不貶到賓州,我怎麽知道天下有賓州?莫說賓州,怕是連廣南西路都不知道。吃不著酸粉、嚐不到甘蔗、遊不得武陵山。畫山水的時候隻知有北派,不知南派山水怎麽畫了。”

王鞏以前是個傲氣十足的貴公子,如今成了如此豁達之人,倒讓蘇軾敬佩:“這麽說賓州一行大有益處?”

王鞏點頭笑道:“這幾年學生隻明白了一件事:身體發膚皆虛幻,我心安處是故鄉。”

好一句“我心安處是故鄉”!蘇軾拍手讚道:“王定國悟了!”

王鞏擺擺手:“慚愧,這話其實是我夫人說的。我這次到賓州不但未死,還能活得有滋有味,多虧身邊有這位知已。”

王鞏所說的“夫人”並不是他的結發之妻,而是一位侍妾,名叫宇文柔奴。

這位柔娘原是歌伎,不但樂器歌喉十分出眾,而且精通醫術,姻緣巧合跟了王鞏。後來王鞏被貶賓州,柔娘始終追隨左右,不但與他共曆艱難,還憑自己的醫術在當地救了不少人,“我心安處是故鄉”就是聰慧賢德的柔娘對王鞏說的。

聽了這個故事旁人都羨慕王鞏的豔福,隻有東坡居士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賓州嗎?仿佛是黃州!這是柔娘嗎?分明是朝雲……

想到這裏,東坡居士深有感觸,對王鞏笑道:“我有一首好詞,一半送你,一半我自己留著。”提筆寫了一支《定風波》: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東坡居士這首詞真是絕品。可什麽叫“一半送你,一半我自己留著”?這話隻有他懂。

看了如此佳作與會眾人個個讚歎。“大猢猻”孫覺的女婿黃庭堅忙捧過一軸畫來:“龍眠居士送我一幅畫,畫得極精,想求夫子題一個跋。”

龍眠居士,乃是繪畫名家李公麟。

宋代是中國曆史上一個黃金時代,文化、藝術達於極頂,前邊的漢唐、後邊的元、明、清都遠遠不及。尤其繪畫藝術到兩宋登上巔峰,至元朝極速衰落,清朝統治者品味低俗得可怕,幹脆把整個國家的審美帶到“溝裏”去了。如今回看兩宋,不得不說,三百年來中國藝術精華盡失,一無可觀。

兩宋繪畫史稱第一,李公麟又是當時首屈一指的大畫家。此公在朝廷混了三十年,其實並不求官,專以繪畫為樂,是個“身在朝堂心在野”的閑散人。所繪人物、神佛、山水、花鳥都稱為當世第一,又擅畫馬,勝於唐人韓幹。因為醉心藝術,心無旁騖,李公麟雖然做官,卻和“黨爭”沾不上半點關係,和朝堂上的風雅學士都是莫逆之交。

現在黃庭堅拿出李公麟的畫請蘇軾題跋,眾人圍過來展畫一觀。見畫得是六七人圍案擲骰,六粒骰子已經入盆,其中五粒定住,都是六點,另一枚尚未落定。旁邊數人屢息觀看,緊張之情溢於言表,有一個似乎是擲骰子的人,比別人更顯激動,眉目翕張,俯首骰盆張口大呼,筆法細膩,形態生動,呼之欲出。

李公麟畫人物本就奇絕,這一幅全取動態,又是人物畫裏最難掌握的,而他卻能畫得如此傳神,實在令人敬佩。哪知蘇軾卻指著那據盆而呼的人笑道:“龍眠老弟何時學起閩南話來了?”

聽蘇夫子有此一問,眾人愕然,連站在旁邊的李公麟都不明白,忙問:“夫子何意?”

蘇軾笑道:“天下方言說‘六’的時候都是閉口音,隻有閩南地方說‘六’是開口音,這個人呼‘六’之時張口而呼,豈不是閩南話嗎?”

蘇夫子這話隻是四個字,叫做“不值一駁”。

蘇子瞻是個詩人氣質,想事全憑熱情,思路較為偏激,缺乏嚴謹風範和冷靜務實的態度。作為文人,這是他生命中閃光之處,作為官員,這是他性格中的一大毛病。加之他平時情緒來得快,嘴巴更快,說話有時候不走腦子,一生吃苦受難得罪人都從這上頭來。偏偏這是他的天性,改不了。

骰盆中五粒骰子已是六點,第六粒未定,所以蘇軾認為大叫之人必是叫一個“六”,純是猜測。誰知道那據盆而呼者在說什麽?又或者此人根本就不是擲骰者,倒是對賭的人,反而不願意人家擲出個六點也未可知,誰能斷定此人嘴裏隻叫一個“六”!

再說,張口大呼才顯出這人的急躁癲狂形態,若發一個“閉口音”,這張畫該怎麽畫呢?

蘇夫子這一亂評,有人覺得在理,暗暗點頭,有的卻悄悄搖頭。李公麟就在邊上站著,聽蘇軾對他的畫吹毛求疵,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又不能計較,笑而不語。附馬王詵和李公麟交情最深,腦子又快,笑著說:“龍眠的畫可遇不可求,蘇夫子又是一副神仙風骨,不如就請龍眠當眾給蘇夫子畫一幅小像,給大家開開眼界如何?”

聽了王詵這個主意眾人一起叫好。李公麟正想顯顯本事,蘇軾也覺出剛才自己多了嘴,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東坡居士攜竹杖走到一塊山子石邊坐下,李公麟舔筆鋪紙迎麵而立,就在案頭為蘇軾畫了一幅極為傳神的小像。

畫上的蘇學士倚石側坐,竹杖橫在膝頭,臉龐圓潤,身子微微發福——顯然這是東坡居士一輩子最揚眉吐氣、人也最胖的時候,雙眉上挑,眼睛不大,顴骨高聳,蓄三縷須,胡須不很濃密,從麵上表情和身體坐姿來看,東坡居士畫像時似乎有些緊張,這也難免。

這張小像用筆簡練,筆筆到位,畫得非常精準。見了這幅畫,愛畫如命的王詵喜歡得不得了,攥在手裏不肯放開,別人隻能就著附馬的手看畫。秦少遊在旁邊笑道:“聖人曰:君子多‘胡’哉!夫子隻有幾根胡須,可見絕非君子。”

《論語》裏有個小故事:陳國太宰問子貢:孔夫子為何如此多才多藝?子貢吹牛說:我家夫子乃是聖人,所以多才藝。孔子聽後很不高興,責備子貢道:“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意思是說:太宰不知道我年輕時候的事(你還不知道嗎)!我年輕時家裏很窮,為了謀生學會好多手藝。那些貴族們養尊處優,會去學這些手藝嗎?當然不會……

現在秦少遊故意取個諧音,拿孔子的話笑話蘇夫子胡須太稀。蘇軾反應倒快,立刻答道:“聖人也說過:小人哉,‘繁’須也!”

蘇軾說的也是孔子的故事。

孔子創立“克已複禮”學說,一心克製諸侯,為百姓謀利益。可要辦這件大事他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孔子到處講學,教出弟子三千,個個都是職業政治家,要讓這些學生跟他一起去克製諸侯。哪知弟子中有個樊須,不知道“政治學”的重要性,居然問孔子種糧種菜的技術。孔子覺得這個弟子誌向太小——克製諸侯能救天下人,種糧種菜能救幾個人?一生氣,罵了句:“小人哉,樊須也!”現在蘇軾把樊換成了“繁”,應付秦少遊的玩笑。

聽這兩人一來一去說得有意思,眾人都笑了。米芾湊近前看了畫像,笑著說:“原來隻知道蘇夫子好酒,想不到也愛賭錢。”

米芾字元章,是大宋開國名將米信之後,比蘇軾小十五歲。跟李公麟一樣也是無心做官,不管在哪處任上總是摸魚打混,常因為糊弄差事搞得丟官罷職。這也是當時一位奇才,書法、繪畫、鑒賞三絕。其山水畫層點皴染滿紙煙雲,技法與眾不同,被時人稱為“米家山水”。書法和蘇軾、黃庭堅以及後來成名的蔡京共稱“四大家”。

米芾是個出了名的“怪人”,患有潔癖,衣物日日要換,兩隻手時時要洗,曾因為朝廷大祭的時候在他的官袍上畫了符紋,米芾嫌髒,竟然洗掉,因此被皇帝收拾一頓。此人又有個怪處,最愛奇石,但凡見了好石頭就走不動,或是傾家**產,或是作揖哀告,一定要把奇石弄到手才罷。有一次在外遊覽山水,見一處山崖石壁極好,又拿不走,竟跪在石壁下叩頭不止,口稱“丈人”,一時傳為笑談,都稱他為“米癲”。

米芾和蘇軾是忘年老友,現在他忽然說這怪話,別人都不明白,忙問:“元章為什麽說夫子好賭?”

米芾指著畫兒笑道:“你們看夫子雙目圓睜,一臉惶恐,嘴唇緊閉,這不是正在吆喝一個‘六’嗎?”

蘇軾剛才的胡說八道眾人已經忘了,忽然被米芾提起,又是一陣大笑。

王詵號稱“畫賊”,在收藏字畫方麵的癮頭兒和收藏石頭的“米癲”差不多。剛才騙著李公麟給蘇軾畫了張肖像,其實這幅好畫兒他自己收起來了,心裏正樂,見米芾跟蘇軾開玩笑,突發奇想,忙說:“蘇夫子和米元章都以書法著稱,不知你們兩位究竟誰的字更好?今天方家會聚,不如當場寫幾幅字讓大家品評一番。”

王詵這麽說一是愛熱鬧,二是也想趁機收幾幅好字。蘇軾沒這個心眼兒,米芾卻是明白人,連連擺手:“我就寫字也不在這裏寫,到街上寫去,一幅字還能賣百十文錢。”

米芾雖然精明,王詵卻能拿捏他的短處,吩咐隨從:“把我收的那塊‘黃山清虛供’取來。”

片刻功夫,從人把“黃山清虛供”捧了上來。王詵揭起蓋在上頭的絲絹,隻見紫檀木座子上擺著一塊上品靈璧石,高約一尺,寬半尺有餘,色如赤金,千溝百麵,看著真有黃山峰巒疊宕的氣勢,用手摸,滑潤如玉,輕輕叩擊,其聲如金,瘦、漏、皺、透四字齊全,真是難得的寶貝。

見了這塊寶貝石頭米芾眼都直了,忙扯著蘇軾說:“我和夫子各寫三幅,讓他們比個高低。”

米芾本是精細人,可是見了好東西就犯糊塗;蘇軾原是個糊塗人,被人一提醒倒變得精明了,不急著答應,先問王詵:“我二人比書法,勝者能得這塊石頭,若輸了也不能空手吧?”

蘇軾這話有點兒訛人的意思,幸虧王詵家裏寶貝極多,馬上說:“輸了也不怕。”叫人,“把那方龍尾硯取來。”片刻功夫,一方寶硯又擺在眾人麵前。

“龍尾硯”是歙硯中的精品,澀、細、潤、堅,發墨如砥,堅韌耐磨,墨色不燥,經久不乏,且這一方硯台是“龍尾硯”裏最珍貴的“眉紋”,雕工又出奇,天然生就古樹一棵,枝幹粗壯,筋葉宛然,高士扶杖倚樹而坐,隻刻數刀,形神兼備,三分人工,七分天成,其價值與那塊靈璧石不相上下。

到這時王詵又說:“兩位都是書家,單一幅字很難分出好壞,不如這樣,我給兩位各五十張紙,你們盡力揮毫,誰先寫滿五十張就是誰贏。”

王詵這是貪得無厭,要從蘇、米二位手裏一次弄走一百幅字!然而寶物當前,**力實在太大,這兩個人也沒多想,立刻點頭答應。王詵忙叫人搬來桌案,擺下紙筆,蘇軾趁這空子又喝了兩碗酒,與米芾各據一案,頓時寫了起來。

米芾書法清奇秀逸,生機勃勃;蘇軾的字堰仰傾仄,沉雄厚實,若說誰的字好,見仁見智。可現在兩人求的是個“快”,運筆如飛,或詩詞或文章,或舊作或古賦,想起什麽就寫什麽,轉眼功夫隻見鐵畫銀鉤扔得滿地都是。蘇軾剛剛喝了兩碗酒,如今情緒激動,酒興催發意興,漸漸超過米芾,到後來越寫越快,等五十幅字寫完,米芾案上還有三張白紙沒動。

眼看這一番比試終於贏了,蘇軾哈哈大笑,上前把奇石捧在手裏:“想不到今天吃了頓酒,居然請回這麽一尊‘清虛供’。”對王詵拱手,“多謝多謝。”

其實蘇軾故意說這話兒逗弄米芾,眾人知道他的意思,都在邊上偷笑。米芾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忍不住湊過來笑道:“跟夫子商量個事:這龍尾硯是好東西,夫子在政事堂寫敕書正用得著,不如留下這方硯台,把石頭讓給我吧。”

蘇學士隻是個翰林學士承旨,要說政事堂寫敕書,那是他弟弟蘇轍。米元章這話乃是一句馬屁。

都說“寶貝”是棵隨心草兒——沒有好不好,喜歡就是好。米芾是個愛石如命的“米癲”,在他眼裏一塊好石頭比他的命還金貴;可蘇軾對收藏奇石全沒興趣。於他而言,黃州江灘上的花石子兒和這塊天下難尋的“清虛供”沒什麽區別,兩件寶貝若讓他挑,真就挑那硯台了。

可天下人都知道“米癲”愛石頭,這時候不治他一下兒哪行?蘇夫子故意說:“硯台我家多得很,這樣的好石頭以前沒見過,我打算把這寶貝擺在臥房裏天天看,將來留給兒子當個傳家寶。”

米芾忙賠笑道:“夫子平時不收藏這些,如今隻收一塊倒沒意思。這樣吧,除了硯台之外,我改天再畫一幅通牆山水送到府上,你拿來掛在廳裏也好。”

蘇軾把手一攤:“哎呀不巧!我那學生王鞏已經答應給我畫一幅山水掛在廳上了。”

這時候王鞏就在邊上站著,見蘇夫子坑害米夫子,也笑著湊趣說:“這是真的,夫子那裏要的畫我已經畫好,這兩天就送去了。”

想不到蘇軾這麽難求,米芾皺著眉咂著嘴兒扭扭捏捏,半天又說:“我家裏也有幾十塊靈璧石,都比這個大,夫子任挑一塊,我跟你換,行不行?”

蘇軾立刻搖頭:“你的石頭要是比這塊好,怎麽肯跟我換?必是看我不懂,拿劣貨騙我!”

米芾忙說:“我家裏都是好石頭,絕不敢騙夫子!”

蘇軾笑道:“你家已經有幾十塊好石頭,為什麽非要這一塊?”扭頭問王詵,“我看元章這人不老實,晉卿覺得呢?”王詵也笑著說:“頗為可疑!”一句話逗得眾人捂著嘴笑。

眼看沒法可想了,米芾隻得歎了口氣:“既然夫子不肯換,讓我再看看也好。”從蘇軾手裏接過石頭撫摩把玩,嘴裏歎息連連,忽然推開麵前的人飛一樣向園子外跑去!這一下把所有人都鬧愣了,等明白過來,米芾已經帶著寶貝石頭逃得無影無蹤。

看了這出好戲眾人哄堂大笑。王詵指著園門說:“真有這種瘋子!可知‘玩物喪誌’這話不假。”

蘇軾也笑著說:“我看‘玩物’就是米元章的誌,在這上頭,他的‘誌氣’可著實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