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建造好的青石小巷中,梧桐和寓言正靠牆站立,兩人麵對麵,表情凝重,根本不像是在黑夜中幽會,倒像是在等待一個重要的時機。

不遠處的石墩上,紅頂黑底的手提燈發出明亮的光線,將兩人的身影拉長,營造出一種靜謐的感覺。

幾聲蟬鳴打破沉默。

梧桐深吸一口氣,開口對寓言說道:“我們現在正站在人造鬼鎮當中,陳光,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無論人造鬼鎮做得多麽逼真,多麽豐富,都不可能比得上《僥幸》中出現的鬼鎮場景。”

“為什麽?難道這裏麵有什麽隱情不成?”寓言歪了下頭,眉毛微皺,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瞞你說,《僥幸》的場景是真實存在的鬼鎮場景,裏麵有真正的鬼魂與各式各樣的建築,甚至電影開場時出現的人蛇都真正存在。”梧桐將鬼鎮的消息告訴寓言,與其說是告訴,倒不如說是為了讓一直監視他們的鬼魂聽到。

錢倉一的計劃已經展開,梧桐加上寓言,一人是強觀測對象,一人是弱觀測對象,兩人交流鬼鎮的消息,十有八九能夠將鬼魂引出。

梧桐的技能能夠自保,再加上人蛇的鱗片,完全不用擔心危險。

寓言的技能能夠迅速逃離鬼魂怨力影響的區域,能夠迅速脫離危險,即使發生意外,也有梧桐能夠照應。

雖然告知鬼鎮這件事換成其餘的演員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考慮到自身的安全以及預期的風險,交給梧桐和寓言兩人來是風險最低的計劃,低到可以是零。

梧桐的話說完之後,兩人的身影略微抖動了一下,即使是一直緊盯著影子的人,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兩人沒有再繼續聊天,他們將注意力放在了周圍,他們在等待鬼魂的攻擊。

一滴雨落在寓言的頭上,他將右手放在頭頂摸了摸,感受到了雨水的濕潤,幾秒鍾後,淅淅瀝瀝的雨落在地麵,將兩人的衣服打濕。

透明的身影在手提燈燈光的照射下,顯出人形的輪廓。雨水從輪廓中穿過,落在突兀出現的半隻繡花鞋內。

奪命的鬼魂已經出現。

寓言深吸一口氣,感受到了空氣的潮濕,他暫時沒有離開。

如果現在離開,鬼魂有可能會為了追殺他而跟著一起離開,這並非他想看見的情況,100米的距離的確能夠脫離危險區域,但是依舊在人造鬼鎮附近,鬼魂想要追上他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鬼魂的出現甚至讓燈光都變得冰冷起來,讓人心底忍不住漸生寒意。

此時的人造鬼鎮反而更加符合觀眾心中的鬼鎮模樣,殘缺、破敗、荒無人煙。

寓言忍不住遠離由雨水形成的人形輪廓,他的右腳後退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一朵淡黃色的不知名花朵,他低頭看了一眼,內心有些奇怪。

我記得這裏明明沒有花,而且按照原本的《僥幸2》劇情,工人在施工的時候也不可能會留一朵花在這種地方。

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次來滅口的鬼魂並非隻有一個,除去已經離開人世的淋屍洞之外,其餘的明星鬼魂都有可能,剛才半隻繡花鞋賀誌花已經出現在雨夜中,現在離奇出現的黃色花朵,如果沒有意外,十有八九是迷夢胡為的怨力帶來的影響。

寓言心中咯噔一聲,他想使用百米賽跑離開,奈何目前情況還不明朗,畢竟他還需要充當一個誘餌的作用,如同彭天對鷹眼的作用一樣。

“我說,還要多久?”寓言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剛問完問題,接著開始咳嗽起來,“咳咳,怎麽回事?已經生效了嗎?”

“根據彭高的說法,情況非常符合。我先試一試,你自己小心,我也不知道我的勸說究竟有沒有用。”梧桐向由雨水構成的人形走去,她逐漸加快腳步。

寓言努力憋氣,他也左右看了一眼之後,選擇跟在了梧桐的身後。

他擔心胡為會趁機對他下手,或者說胡為已經在對兩人動手。

“夢,總是與現實相反。”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寓言耳邊響起,這聲音不像影視劇中的惡鬼一樣充滿瘋狂與扭曲的情感,反而能夠讓人聽出話語中的釋懷。

“人們總是喜歡將無法做到但是又想要實現的事情稱之為做夢。”

“你在做夢嗎?你認為自己能夠活下來?”

危機感將寓言籠罩,胡為的話配合賀誌花怨力所帶來的效果,讓寓言喘不過氣。

噗的一聲,一個大大的氣泡從寓言的口中出現,氣泡向前飛行了一小段距離之後開始以極快的速度上升。

寓言睜大雙眼,他發現自己周圍的空氣正在逐漸變藍,他向前走了一步,結果他的右腳並沒有如他預計的一樣踩在地上,因為他整個人開始飄了起來,下方的浮力將他推向天空,他飛了起來。

唯一的問題是窒息的情況並沒有任何改善。

寓言想要叫住梧桐,可是他的周圍仿佛已經被雨水填滿,他一張口,嘴裏就會被雨水填滿,他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著高度的逐漸提升,寓言感覺身體越來越難受,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壓迫他的身體。

“你以為是升向天空的美夢,實際上是你墜入深淵的預兆。”

胡為的話再次出現在寓言的耳中。

寓言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看似是在上升,實際上卻是在下沉,而胡為特意采用這種上下顛倒的方法,實際上是為了與賀誌花的怨力進行配合。

千江月說過的躲過的賀誌花的方法是讓自身上升,如同浮出水麵一樣,按理來說寓言上升的過程能夠避開賀誌花的怨力,然而,加上胡為的墜落夢境之後,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都是死局,而他隻能在兩種死法之間進行選擇,決定自己怎樣死。

生死之間,寓言選擇了使用百米賽跑進行脫離。

技能使用之後,他的身體迅速移動,瞬間便來到了之前標識設置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雙手撐地,雨水與汗水混合著從身上滴下,打濕地麵茂密生長的雜草。

這裏距離人造鬼鎮有一定的距離,但是並沒有隔太遠。

寓言抬起頭,前方,一條花路從人造鬼鎮逐漸朝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延伸過來,迷夢胡為並沒有放過寓言的打算。

“有沒有搞錯?”寓言深吸一口氣,接著從地上爬起,他現在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在黑夜中奪命狂奔。

另一邊,梧桐已經將半隻繡花鞋拿在手中,無論寓言遭遇的情況有多危急,對她而言都不存在,因為她的口袋中有人蛇的鱗片,怨鬼的怨力無法對她生效。

她回頭看向寓言原本站立的方向,卻發現寓言已經離開。

叮咚一聲,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響起。

梧桐拿出手機,上麵傳來了錢倉一發來的消息。

“胡為正在追殺陳光,你那邊解決之後迅速過來,這裏我們幫忙拖延時間。”

“嗯。”梧桐回了條消息,接著她左右看了一眼,隨後朝山上的方向跑去。

根據千江月和江蘺之前逃生的方法,可以判斷出將賀誌花怨恨化解的方式與淋屍洞劉燈差不多,都是要向上才行,隻不過劉燈是要爬出深洞,而賀誌花是要讓頭浮出水麵。

一路上的雜草都在嚐試鎖住梧桐的腳步,當初能夠將千江月兩人限製在原地的雜草,此時卻毫無作用。

“很久以前,我思考過一個問題,究竟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我想了很久,都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每個時代的人都有煩惱,即使曆史向前走一百年,向後走一百年,所有的人都會遭遇時運不濟的煩惱。”

“因此,我想,無論是時勢占據優勢,還是人力能夠改變時勢,我們要做的事情都不會變化,那就是突破現有時代的禁錮,將我們所生活的世界變得更好,正是因為對明天充滿希望,我們才願意期待明天。”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隻是缺少了一點幸運,曾經的結果已經無法改變,但是你可以結束現在的這一切。”

“賀誌花的一生就此了結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你所擔心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幾十年的時間跨度已經讓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不應該留戀過去,未來才是你所期待的彼岸。”

因為要趕著去救寓言,所以梧桐奔跑起來。

她剛才的一番話說完之後,身邊的雨形成了一個具體的輪廓,原本模糊不清的麵容變得更加清晰。

齊肩的秀發,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櫻桃小嘴,繡有荷花的衣服更襯托出她的美麗。

出現在梧桐麵前的賀誌花與她在《僥幸》中出場的形象一模一樣。

雨,停了下來。

梧桐停下腳步,她微微喘氣。

賀誌花默默看著梧桐,微微鞠躬。

柔和的白光從賀誌花腳底亮起,接著開始上升,不一會,賀誌花的下半身已經完全被白光所覆蓋。

“希望你也能夠看到你所期待的明天。”賀誌花向梧桐道了一聲祝福。

“謝謝。”梧桐回道。

“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如果我們消失,那麽僥幸紀念館二樓中由我們的怨氣形成的展覽品也會一同消失,人蛇白練會發現你們的計劃。”當柔和的白光逐漸覆蓋賀誌花的脖子的時候,她說出了一條非常重要的消息。

梧桐沒有回答,她必須抓緊時間將這一消息告訴錢倉一等人。

編輯好的文本轉化為數字01後通過附近的基站中轉,再傳遞到錢倉一的手機上。

很快,一個手繪的位置圖傳回到了梧桐的手機上,位置上標注著寓言所在的地點。

梧桐將手機放回口袋,朝手繪位置圖上標記的地方趕去。

……

美麗的鮮花形成一個圈,將寓言圍在中間。

他逐漸平定自己的呼吸,現在他並不擔心自己會無法逃脫,因為他早已經重新設置好標記,隻要再次發動技能,他就能從胡為的攻擊中暫時逃離。

看似無敵的鬼魂,在錢倉一等人拿到人蛇的鱗片之後,已經逐漸褪去恐怖的外衣,但是反過來思考,一旦沒有人蛇的鱗片,鬼魂所帶來的恐怖將是無窮無盡,即使不算鬼鎮之外的怨鬼與惡鬼,光憑鬼鎮中的怨鬼,都能夠讓所有的演員死無葬身之地。

無論是鷹眼散去淋屍洞劉燈的怨氣還是梧桐散去半隻繡花鞋賀誌花的怨氣,前提都是獲得人蛇的鱗片,沒有鱗片附身的時候,即使能夠想到這種方法,也不會去貿然嚐試,因為失敗的結果是死亡。

我就納悶了,之前我在逸趣書屋遭遇鬼魂的時候,劉燈並沒有跟著我出來啊!

寓言在心中吐槽。

無論是逸趣書屋的經曆還是千江月、江蘺強行逼迫方子辰說出事實的經曆,都是逃離一次之後,鬼魂都放棄追擊,但是現在,胡為的表現完全不同。

“你有夢想嗎?”胡為單薄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之下,周圍盛開的花朵猶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胡為向寓言所在的方向走來。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寓言邊說邊後退。

“你的夢想是什麽?”胡為繼續問道,仿佛沒有聽到寓言所說的話。

“好吧,其實我一直夢想去一個充滿美食的世界,在美食的世界中,我可以盡情地吃喝玩樂,不過我不希望是星際類的世界,大概是因為科幻片中這種類型電影展現出來的美食都是惡臭的蟲子與不知名的糊狀物質。”寓言走到了邊緣。

“你在夢中感受過墜落嗎?”胡為繼續問道,他向寓言伸出右手。

“你在聽我說話嗎?”寓言問道,他現在非常無奈,錢倉一等人的確在幫助他,但是也不會就這樣衝到胡為影響的範圍內,因為這樣毫無意義,所以現在錢倉一都在旁邊圍觀,當寓言實在無法支撐的時候,他們才會入場救援。

“當你躍出的那一刻,你才會真正感受到飛翔,那是無法言說的興奮與喜悅。”胡為的眼神逐漸變得狠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