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倉一說完後默不作聲,整個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的目光從每名演員臉上掃過,有的陷入沉思,有的與之對視,不過一時間,沒人開口。
或許是被會議室內的氣氛感染,寵物也再次安靜下來。
“哇噢,就是說,蒼一你想救所有的演員?”千江月右手虛握,接著輕敲了下桌麵,語氣充滿調侃的意味。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錢倉一身上。
錢倉一搖頭,答道:
“救所有的演員?不,不是救,我說了,我隻是為了爭取非0的可能性,讓所有的演員多一個選擇。”
“有的演員習慣了在地獄電影中的生活,讓他們回到現實世界反而會不適應,有的演員無法承受長久的痛苦,想要安然度過這一生,我想做的事情,無非是讓演員能夠自行選擇。”
“我認為,人之所以為人,目的正是為了改變周圍的環境,人這一生的努力,都是為了掌控自己。”
“當然,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找到達成目標的辦法,直到告誡會出現。”
說到這裏,錢倉一停了下來,目光看向周圍。
告誡會的存在是危險,但是也提供了一個線索。
如果告誡會有資格與地獄電影談判,那麽,也意味著他也有機會。
“你不會想加入告誡會吧?”寓言將眼睛睜大。
“不會,告誡會的行事準則與我的初衷相違背,我隻是想知道他們為什麽能夠獲得談判的資格。”錢倉一堅定的搖頭。
“這我就放心了。”寓言鬆了口氣,“我沒有你那種想法,回到現實世界也好,一直參演電影也好,又或者是一直待在某部電影世界中,我都可以接受。”
“你就是‘隨便’先生?”千江月瞥了寓言一眼。
“沒錯,我就是隨便先生,你呢?千江月,你想要什麽?”寓言點頭的同時反問。
“我……”千江月眉頭皺了一下,“算了,遲早你們也會知道。”
說到這裏,千江月整了整衣袖,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前,接著開口說道:
“我一開始想要的是自由。”
“從出生開始,我抬起頭就感覺自己能夠看清世界的盡頭,每個人,每件事都充滿無趣,我想見識不一樣的世界,想要感受驚險與刺激。”
“後來,我被地獄電影選中,無論是掙紮求生,還是被人背叛,這些挫折都沒法讓我停下腳步,不過,我並沒有感受到自由。”
“我總感覺自己被一根線牽引著,而我則是牽線木偶。”
“直到那部電影,名為《角落》的電影出現,隨著南轅的背叛,隱藏的秘密終於浮出水麵。”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被寓言打斷。
“南轅是誰?”寓言眼睛看著左上角,並沒有在腦海中找到關於南轅的信息。
“我的……家人。”千江月目光看向天花板,“或許就像無數家庭一樣,都以為對方理解自己,將真正的想法憋在心裏,直到矛盾爆發。”
“什麽意思?你還有親人也是地獄電影演員?”寓言右手摸了摸後腦勺,一時間弄不清情況。
千江月瞪了寓言一眼,似乎打算開口‘問候’一下寓言,不過卻被錢倉一提前開口打斷:
“情況比較複雜,南轅的靈魂依附在千江月身上,兩人算是一體雙魂,不過南轅並不是地獄電影的演員。”
聽到錢倉一的話,寓言愣了一下,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小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千江月是精神病?我知道蒼一你在暗示這一點,我聽懂了。”
說話的同時,寓言還點頭,對自己的猜測非常自信。
“感覺不像。”小鑽風搖頭,“精神病,重點是病字,如果千江月有病,那麽一定會被蒼一他們發現,反過來說明千江月知道隱藏,能夠分清楚自己的臆想和現實。”
“後麵千江月會解釋。”錢倉一又對寓言說了一句。
寓言點頭,右手放在嘴唇左邊,大拇指按住食指左側指肚,接著拉向右方,做出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千江月深吸一口氣,繼續之前話:
“由幾個靈魂拚湊成一個新的靈魂,這就是我的來源,我真正的身世。”
“我的靈魂占據了南轅的身體,鳩占鵲巢,成為了新的主人。”
“聽著是不是很奇妙?像是……《弗蘭肯斯坦》的故事。”
“起初我以為這8名演員想用這種方法來逃避地獄電影的控製,以全新的身份活在新的世界,結果,你們已經看見,我再次被地獄電影選中。”
“他們失敗了嗎?也許失敗了,但是地獄電影並沒有將我分解,它似乎默認我作為‘新’的靈魂而存在。”
“對於地獄電影來說,我究竟意味著什麽?新的試驗品?另外,那8名演員哪裏來的力量重組靈魂?這些秘密像蚊子一樣整天在我耳邊嗡嗡嗡。”
“所以,我改變了想法,所謂的自由,不是自身,而是要坦然麵對。”
“未來的路,我會尋找我自己的秘密,至於結果,根本不重要。”
“在地獄電影經曆的這一切,已經遠超我20多年的人生,我不覺得虧,更何況,現實世界也沒有值得讓我留戀的地方。”
“這就是我的目標,在生存之上的目標。”
千江月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最後一句話,在會議室中回響。
既然已經被選中,那我就脫離原來的世界。
這就是千江月對地獄電影的態度。
寓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話還沒說出口,他眼神一變,又咽了回去。
會議室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便被打破。
“其實……”皮影戲開口,吸引眾人的目光,“我一開始隻是想活下來,直到能夠離開地獄電影,不過,後來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關於我自己的世界。”
“你們知道,我的世界有一個特點,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大約50歲左右,便會預知自己的死亡,接著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清單。”
“也許你們認為這很美好,不會有養老的擔憂,時間到了之後就走向生命的終點,但是,完全說不通不是嗎?”
“人怎麽會計劃死亡呢?”
說到這,皮影戲的語氣有些激動。
“計劃死亡?”錢倉一抓住了重點。
皮影戲點頭,答道:
“嗯,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著一切,等時間到了以後,失去價值的人就會走向死亡。”
“每個人都接受這一切,我也是這樣,因為從我出生開始就是這樣,但是,遇到你們,和你們交流之後,我意識到一件事情,人,可能自然死亡,可能死於病痛、意外、戰爭,但是,不應該如此有計劃地走向死亡。”
“人,任何人,都和我們麵對危險的時候一樣,想盡一切辦法活下來。”
“不要溫順的走進那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的退縮。”
“這是我偶然在電影世界看見的一首詩,人在知道自己將死亡時,應該不顧一切去尋求新的生機,而不是如預定的程序一般,溫順地走向死亡。”
“我想知道答案,利用地獄電影的力量。”
皮影戲的眼神真誠而熾熱,她以前從未向其他隊員提過自己的這一想法。
此時,當地獄歸途團隊的隊員敞開心扉的時候,隊員之間那一層陌生的薄膜,似乎開始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