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樹林內,千江月與皮影戲謹慎前行,然而,越是深入,他們越感到不安和心驚,雖然能夠提前想到樹林內的情況,但形勢似乎遠比兩人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頻繁的岔路與詭異的變道像一團迷霧,讓選擇參考物毫無意義,甚至采用在樹幹上留下記號的方式也完全無用,似乎,當在樹幹上留下記號的一刹那,記號本身似乎也成為樹林的一部分,也受到樹林操控。

兩人難以定下自己的位置,也無法根據之前的路線繪製路線圖,更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安全返回到進來的入口處,此時,他們就像坐在一架超長滑梯上,無法停止,隻能在重力的作用下,心中帶著對未知的恐懼不停前進。

即使想要通過其他方式來定位也沒有可能,樹林上方茂密的樹枝形成一道嚴絲合縫的密網,即使千江月有帶鉤子的鎖鏈,也沒有一絲可能突破上方的封鎖,甚至,鷹眼的鷹靈也不行,雖然皮影戲的影之主能夠穿過密密麻麻的樹枝,但是,她沒法對抗重力,最多隻能到達自身跳躍達到的高度,自然也沒辦法前往樹林最高處觀察。

各條路線都被堵死,因此,兩人隻能在寂靜的黑暗中繼續前進。偶爾,腳踩樹枝的聲音會讓兩人有一種被跟蹤的錯覺,而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則像是一種預警,如同一首樂曲中躁動的部分,不斷敲打著心髒。

在極度的壓抑中,兩人終於發現新的變化。

新路上,出現一條棕黑色的長椅,長椅不帶扶手,孤零零的橫在路中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與整片樹林沒有一絲和諧之處,它的出現,更像是一種突發奇想。長椅之上,趴著一名身穿黑色製服的男子,他頭戴黑色帶沿帽,右手搭著椅背,左腳前腳掌半踩地麵,一動不動,像極了深夜公園醉酒的醉漢,隻是,無論是手裏還是長椅附近,都沒有酒瓶。

千江月轉頭看著皮影戲,他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再用食指指向長椅。

皮影戲點頭,這是千江月打算獨自上前調查的意思,而她,則幫忙放哨,一方麵是在千江月遇到危險的時候幫忙,另一方麵,也需要提防來自外界的偷襲,畢竟,他們現在正在一片叫不出名字的奇怪樹林內,而這片樹林,是幽暗森林中的一片樹林,即使再謹慎,也不為過。

千江月一步步走近,目光始終放在長椅上,隻要男子有任何不尋常的動作,他就會拉開距離,不過,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直到他站在長椅邊,男子都沒有任何動靜。他長籲一口氣,伸出右手,抓住男子的肩膀,將男子翻了過來,在他看清男子麵容的瞬間,右手馬上彈回。

男子半邊身體掛在長椅上,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似乎早已死去多時,不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麵容平和,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這些都稀疏平常,不值得太過關注,但是,男子原本是眼睛的部位,卻並非眼睛,更準確的說,是眼球上生長著兩朵帶有螺旋狀花瓣的奇異花朵。

此時,奇異花朵正悄然綻放,螺旋狀花瓣展開的同時,鮮豔的顏色從花瓣上緩緩流出,直到將眼睛周圍染上一層亮麗的顏色,然而,這些豔麗的顏色並未讓男子的臉變得正常,反而更加奇怪與詭異,如同正在進行古老儀式的偏遠部落。

奇異花朵徐徐綻放,象征著活力,男子麵容僵硬蒼白,充滿死氣,這一刻,生與死的界限在男子身上模糊,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別樣美感。

“估計已經死了很久,從他身上的穿著來看,十有八九不是演員,也不算平民,我猜應該是調查員之類的職業。”千江月蹲在男子屍體旁邊,右手指著男子左胸口。

男子身上穿著較為貼身的黑色製服,左胸口有一個金色盾牌與銀色長劍樣式的徽章,徽章比一元硬幣稍大,腳上穿著黑色長靴,可謂是全方位防護。

通常來說,在一個完全開放的環境中,演員選擇衣服傾向於普通衣物,一是因為方便隱藏自己的身份;二是因為衣服帶來的防禦力基本上沒有太大作用,在遠超人類實力的高位存在麵前,靈活與輕便顯然更為重要。除非有特殊要求,或者在特殊幻境,否則演員基本不會考慮製式服裝,即使來到幽暗森林的時候穿著製式服裝,有條件也會盡快考慮更換。

皮影戲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始終看著男子雙眼的花朵,她咽了口唾沫,輕聲詢問:

“為什麽他的死狀會這麽奇怪?眼睛上的花朵不正是我們會來到這裏的原因嗎?會不會是因為這片樹林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人的身體,隻要在樹林裏麵待得夠久,就會變成他這樣,身體成為花朵的養料。”

說到這裏,她縮了縮脖子,心中感覺毛骨悚然。雖然她曾經想過各種死法,可眼前的死法,卻讓她難以接受,雖然男子的死狀稱不上恐怖,但是反而更讓她恐懼。有一種,即使死後,也不得安寧的意味在其中。

如果她的猜測正確,那麽,從進入樹林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進入陷阱,再也無法挽回,無論在樹林中做什麽,不過是像蜘蛛網上的獵物一樣,在垂死掙紮而已,最終,他們會以與男子同樣詭異的死狀,在這片樹林中停止呼吸。

千江月抬頭看了一眼左上方,思考皮影戲的話語,他右手食指輕輕敲了兩下下巴,接著忽然眼前一亮,說道:

“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他死得並不安詳。”

然而,這句話剛說完,他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先笑出了聲。這句抖機靈的話本來隻是用來緩解氣氛,但是在說出口的瞬間,卻像是被樹林內的神秘力量所影響,變成了某種詛咒或者預言,非但沒能讓緊張而詭異的氣氛緩和下來,反而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

皮影戲歪了下頭,張嘴想說些什麽,回答也好,表達態度也好,可,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

千江月岔開話題,說道:“不聊這些,先看看他身上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