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為她高興才對。”前方的員工也注意到了皮影戲的消失,與千江月憂慮的表情相比,他們臉上隻有輕鬆與坦然的淡漠。
千江月看著兩人,說出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
“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和你們不一樣,正是因為我會對夢鄉保持懷疑態度。”
利用自身的特殊性來佐證話語的正確,即使他的猜測沒有任何依據,但是依靠身份更加重要,卻能夠增強不少說服力。
僅剩的兩名員工微微一愣,隨後開口反駁:“那又怎樣?”
千江月皺眉。
反駁的員工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夢鄉是假的、夢鄉根本不存在、我們都被騙了,說實話,誰還在乎這些?我們來到幽暗森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肯定會死在森林裏麵,隻是不知道會以什麽樣的死法去世,隻是我看過的就有5種。”
沒等千江月開口,這名員工上前一步,攤開雙手,繼續訴說內心的想法: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能夠活著回去?實不相瞞,就算回去又怎麽樣?我還是沒有錢,也沒有地位,說不定妻子已經改嫁,孩子也已經跟別人姓,我回去對他們來說還是負擔。家一定就是美好的嗎?如果讓我在夢鄉和現實之間做出選擇,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選擇夢鄉!”
這名員工剛說完,另外一名員工馬上接著說道:
“你懷疑夢鄉,是不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能夠隨心所欲,但一切又合情合理的感覺,幾乎與現實世界沒有差別,不,現實世界根本比不上夢鄉,甚至沒有資格和夢鄉擺在一起對比,它不配。”
說著,他的眼睛看向皮影戲消失的位置,眼中充滿羨慕。
最先說話的員工輕輕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嘀咕一句:“算了,隨他去吧。”接著,他看著千江月:“我說點難聽的話,你就算回到現實世界,也比現在好不到哪裏去,生活還是處處碰壁、事事不順,唯一讓你開心的時候可能隻有做夢的時候。再說,你也沒那麽重要,是少了你世界就會毀滅,還是地球停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兩名員工說完之後,轉身離開,沿著樹道繼續向上。
千江月輕輕咬牙,但沒有反駁,雖然他不會在生活中處處碰壁,但對他來說,返回現實世界的確沒有那麽重要,至少,關於靈魂拚接的情報,不可能從現實世界獲得,而且,所謂的現實世界,從另外一個角度講,也是屬於地獄電影的電影世界,或許哪天,自己生活的世界會變得和其他電影世界一樣,處處充滿危險。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夢鄉是否真的與員工幻想的一樣,是一個能夠讓人沉醉其中的世界。
千江月看著兩名員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皮影戲消失的位置,再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夢河,雖然現在他看似有其他選擇,但實際上隻有一個,不管怎麽樣,他都不可能放棄自己的隊友獨自逃離,除非……隊友心甘情願留在夢鄉。
地獄歸途與告誡會的戰鬥,如果讓他來評價,他隻會給出一個結果——必敗無疑!
雙方的差距不僅僅是硬實力本身,還有掌握的資源、情報等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告誡會想要殺死地獄歸途任何一人,隻需要花10萬片酬兌換凝望之眼與了此殘生兩個特殊道具即可,而地獄歸途沒有任何辦法防範。當然,雙方的目的不同,導致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但也能夠以小見大,看出雙方實力的差別。
地獄歸途想要獲勝,隻有可能在天時地利人和俱佳的情況下,才有少許可能。
“話說回來,他們的情況,怎麽和演員這麽像?”千江月注意到這一點,“除去現實生活不順這一點外,進入幽暗森林可以看成被地獄電影選中,在幽暗森林內的遭遇可以看成參演電影,同樣是幾乎沒法回到現實世界。如果他們對現實世界不是這麽留戀……那麽,等等,原來如此,殿堂級演員可以永遠離開,但,離開之後呢?記憶和能力會被清除嗎?資源會被消去嗎?在電影世界努力了這麽久,結果還是一無所有?
或許,永遠返回現實世界,沒有想象中美好,隻不過是電影世界太過危險的緣故,讓現實世界的無聊平淡變得彌足珍貴。對前幾次參演電影的演員而言,現實世界的確是最好的歸宿,但當演員等級到達一定程度,除了危險之外,還能從地獄電影中看見機遇。”
千江月跟上前方員工的背影,心中模糊的想法逐漸成型。
如果對上告誡會的結果是必敗,那麽,一場與壽命等長,甚至數倍於正常壽命的,幾乎與真實的世界沒有區別的夢境,也不失為一個選擇。唯一需要確認的是,這場夢,是否真的如員工所說,有那麽美好,畢竟,除了美夢之外,還有噩夢。
隨著時間推移,前方的員工再次消失一人,僅剩的一人沒有理會千江月,仍舊邁步向前,5分鍾後,最後這名員工也化為風沙消散。
瞬間,寬敞的樹道上隻剩下千江月獨自一人。他停下腳步,沒有再走,抬頭看了一眼上方後,他在樹道上全速奔跑起來,像是在利用最後僅剩的時間趕到樹道盡頭看一眼。約半個小時後,樹道終於到達盡頭,雖然高度與距離都與目視的情況對不上,但樹道不再圍繞樹幹盤旋。
樹道右側有一個入口,通過這一入口,可以進入樹幹內部,準確來說是一個開放的圓形寬敞平台,平台大小與樹幹差不多。在平台上方,空氣似乎更為厚重,形成一片類似放大鏡結構的區域。站在平台中,抬頭望去,便能夠看清上方樹枝的情況。
樹枝放大之後,能夠在一片翠綠當中看見熟悉的七彩花瓣,樹枝的末端生長著數不清的夢花,夢花的花瓣跟隨花瓣微微擺動,煥發勃勃生機。
“難道說,這就是夢花的來源?還是說需要這麽多夢花才能開啟或者創造夢鄉?”千江月滿頭疑問,他站在平台中央,環顧四周。
忽然,他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太陽穴鑽出來,他緊咬牙關,連忙用雙手按住太陽穴,整個疼痛過程持續了約3秒鍾,之後,疼痛緩解不少。
“怎麽回事?頭好像要裂開一樣。”
他重新睜開眼,抬頭再次看向樹冠,隻是這次,樹冠的模樣變得完全不同,原本生長在樹枝末端的夢花,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懸掛在樹枝上的屍體,屍體密密麻麻無窮無盡,宛若漫天的星辰,更詭異的是,屍體臉上,露出的全是滿足的笑容。
下一秒,樹冠上的場景又變回初見時的模樣,絕美的景色讓人心曠神怡,不過,這一景象持續兩秒後,視野從中間裂開,如同被撕碎的照片。左側所見,是美好的幻想,右側所見,是殘酷的現實,隨後,兩種景象重合在一起,屍體吊在了夢花上。
千江月大口呼吸,他抬起右手,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變為細沙流向地麵,如同破舊的沙漏。見到這一幕,他知道自己即將進入夢鄉,於是他挺直腰背,目視前方,既不期待也不害怕,而是以對等的姿態等待這一刻的降臨。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白茫茫一片,溫暖而親切的感覺由心底升起,隨後籠罩全身。
“千江月,你怎麽才來?就差你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