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良這人行動力非常強,讓陳韞和封不對先回去,半小時後就在外套下夾著一個用紅布密咒封印住的包裹回來了。
“五行飛刀。”李照良把包裹遞給陳韞:“這種類型的法器確實少見,這個還是我賭咒請後勤部的兄弟包一個月的煙才換出來的,你看看能不能用。”
陳韞打開封印,隻見裏麵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五把青銅小刀,造型古樸,宛如古代刀錢,刃身薄如紙片,邊緣圓潤,刀柄處刻著金木水火土五行紋路,比起武器,簡直更像是工藝品。
陳韞拿起一把,嚐試注入靈力,飛刀霎時泛起光華。
他握把出手,往前方一甩,隻聽「轟」得一聲,飛刀射入牆壁,竟然將半麵圍牆直接轟蹋了。
封不對:“臥槽——”
陳韞也震驚了。
他沒想到威力居然那麽強,到時候裝修豈不是又要花錢?!
李照良卻觀察到陳韞發力時,以小臂和手腕形成寸勁,以食指的滑按刀背來控製出手,確實是行家手法。
這種小型武器要是沒有基礎和天賦,比尋常的刀槍劍戟還難用,難怪陳韞能自信用得好。
他麵露欣賞,又教給陳韞召回這件法器的咒訣。
陳韞默念一遍,那把飛刀便恢複原樣,飛回手中。
李照良將武器送到,就要回去值班了,畢竟總是翹班容易引起宋嚴懷疑。他留下緊急聯係方式:“有事可以立刻通知我,我會讓在南平區執勤的兄弟多多注意。”
陳韞掃了眼,將號碼記了下來。
陳韞繼續適應著飛刀的手感,一邊思考是不是在院子裏畫幾個陣法。
假如最壞的情況真的出現了,六指不信任陳韞的「投誠」,那肯定會想辦法再來試探。
為了避免日長夢多,這個試探一定越快越好,很可能就在今晚。
忽然,宿冬道:“有妖氣。”
妖氣?
陳韞想起李照良說過,六指背後的人很可能是隻大妖,難道是那大妖派了手下妖怪來試探?
他目前為止,見過不少鬼,倒是沒有見過活生生的妖怪,頓時凝神,想要努力去聞所謂的「妖氣」是什麽味道。
然而什麽也聞不到,隻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臭氣從雜物間方向傳來。
封不對顯然也發現了,對他悄悄做了個手勢:“等會兒,先讓柳六它們探探情況。”
很快,一鬼飄回來:“報——雜物間裏有一隻黃鼠狼妖!”
黃鼠狼?
陳韞不是很了解妖族裏實力如何算,但看封不對迷惑的表情,黃鼠狼應當不算很強的物種。
忽然,又一鬼衝過來:“報——除了黃鼠狼,裏麵還有一隻雞和一條狗!”
陳韞:“?”
他問號還沒有冒完整,又一隻鬼飛回來,興奮道:“那隻黃鼠狼被我們嚇暈過去,我們順便把它捆起來了!”
陳韞:“……”
雜物間內,一條暈過去的黃鼠狼、一條搖著尾巴的土狗、一隻拚命撲棱翅膀的雞被並排捆在女媧像下。
眾鬼忙邀功道:“就是它們,就是它們!”
還有一鬼隔空捧著一個壇子,獻寶似地遞給陳韞:“那黃鼠狼還抱著這壇子,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想幹什麽!”
陳韞嘴角抽搐道:“好,你們做得不錯。”
他打開罐子,隻見裏麵滿滿裝著一整壇白色粉末。
他感覺氣味略微有些熟悉,還未想起來是什麽,柳六就往黃鼠狼臉上吹了口寒氣,喝道:“醒醒!我們老大要審你!”
黃鼠狼幽幽轉醒,它兩條細短的腿岔開,坐在地上,眼珠子骨碌碌轉動,生動詮釋什麽叫賊眉鼠眼。
忽然,它的目光落在陳韞臉上,表情一滯。
它怔怔地盯著陳韞,黑色的豆豆眼倏然蓄滿淚水:“少……少……”
柳六疑惑道:“邵?這條街哪有姓邵的?”
黃鼠狼卻拚命蹬著小短腿,對著陳韞大哭道:“少主!小的終於找到你了!”
陳韞:“……”
什麽玩意兒?
隻聽說過哭爹喊娘的,還有這種複古的求饒方式?
陳韞皺著眉問:“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黃鼠狼激動道:“就是您的舅舅讓我來找您的呀!”
陳韞聽到「舅舅」兩個字,登時心頭巨震。
他手裏的罐子失手落地,一直滾到牆角,裏麵的白色粉末灑出來大半,揚到半空中,紛紛揚揚跟落雪似地飄下來。
不怪他不冷靜,實在是因為陳韞如今大半的倒黴境遇,都是拜這位舅舅所賜。
他舅舅名叫陳往矣,四年前,陳往矣向六指借了五百萬高利貸後,留下巨額債務給陳韞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和已經需要長期住院的陳家外公,自己卻離奇失蹤,下落不明。
說來,陳往矣年輕起就是個奇葩。在陳韞有記憶以來,他一直遊手好閑,整日不知道倒騰些什麽,神出鬼沒,一年隻在家裏待兩個月,平時更是連個電話都不打回來,甚至外公都不知道他做什麽工作。
陳韞一度猜測,他八成也是個在東南亞靠玄學混吃混喝的騙子。
因為在陳韞短暫的和他相處的記憶裏,這人曾經抱著自己講各種奇聞逸事,或者教自己學東南亞金三角地區的語言和民俗,失蹤後,更是留下大量玄學圈黑市裏的交易筆記。
因此,他走上這條路,一半是為了來錢快好還債,另一半,也是存了說不定能找到這王八蛋下落的念頭。
沒想到直到外公去世都沒找到的人,今天竟然出現在一隻妖怪的口中!
陳韞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證據?你怎麽證明?”
黃鼠狼人族的電視劇看多了,滿心以為認親就該是在溫馨的bgm裏所有人抱頭痛哭,沒想到陳韞反應那麽激烈,趕緊道:“那……那張紙條!是是是您舅舅給我的!”
當年陳家這件事鬧得挺大,封不對早就聽街頭的大姨大嬸議論過八百回陳韞舅舅的荒唐事跡,再看陳韞臉色蒼白,漂亮的眼睛紅得幾乎要滴血,心裏都替他難過,把黃鼠狼說的地上的紙條撿起來,遞到陳韞眼前。
封不對忐忑道:“陳……陳韞,你沒事吧?”
陳韞一看這字跡,霎那間就信了三分。
因為這字跡他太熟悉了。跟他舅舅筆記上的字一模一樣!
陳韞踩著地上一堆粉末過去,一把拎著黃鼠狼的後頸皮,厲聲問:“說!那個王八蛋現在哪?!”
黃鼠狼哆哆嗦嗦:“地……地上。”
陳韞:“?”
他皺著眉低頭。
黃鼠狼結結巴巴道:“骨……骨灰啊,地上的骨灰,剛剛被你揚了,還……還踩了幾腳!”
陳韞:“……”
他腦袋嗡得一聲炸開,荒謬、震驚、憤怒、難以置信……百感交集,一時都分不清是何種滋味。
光線穿透窗棱射入,空氣中似乎仍浮著無數未完全落下的白色顆粒,混雜著塵灰,緩緩在他眼前飄下。
斑駁的女媧像隔著光與塵,一雙石眼注視著陳韞,似乎無情,又似乎帶著歎息和悲憫。
“死了?”
塵埃落地,陳韞終於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黃鼠狼再遲鈍,也察覺到此刻周圍眾鬼,還有封不對它的敵意,看它的眼神就跟想燉了它一樣。
黃鼠狼害怕地縮著毛茸茸的腦袋,連珠炮般地交代:
“主主主人在四年前就死了,臨死前囑咐我,一定要來把他的骨灰帶回來,一定要找到你。這幾年妖王一直在追殺我們,我東躲西藏,避過風頭才敢出來……”
陳韞打斷它,咬牙切齒道:“死都死了,現在送骨灰回來有什麽用?!外公重病時他在哪?我們被追債的人拿刀威脅時他在哪?他死得快快活活,留下活著的人在受苦,這又算什麽!”
他將黃鼠狼往地上一扔,俯身冷冷道:“帶著這堆骨灰滾出去!灑在這兒,我還嫌髒了我和外公家的地!”
黃鼠狼怔在原地,忽然彈起,急聲道:“不行!少……大人!小的立刻滾,馬上滾,但龍子殿下必須留下!”
陳韞皺眉:“什麽龍子?”
黃鼠狼為難地望了望陳韞身後的封不對和諸鬼:“這是妖族機密……”
陳韞一揮手,冷漠道:“扔出去。”
封不對一擼袖子,獰笑道:“來了!”
黃鼠狼忙道:“等會兒等會兒!這件事有點複雜,還關涉到主人這二十多年來在做的事,你們給我點時間慢慢說!”
陳韞凝視了它一會兒,終於鬆口道:“長話短說。”
黃鼠狼深吸口氣,一雙豆豆眼黝黑:“這要從如今的妖王說起。現在的妖族四分五裂,雖然名義上有妖王存在,但基本上各自為營,你們應當知道吧?”
這個陳韞當然不知道,所以他一臉高深莫測,沒有出聲。
封不對向陳韞解釋:“現任妖王是一條燭龍,從一千年前就在任,但據說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麵了,一直在閉關。”
黃鼠狼恨恨道:“呸,哪裏是閉關,那條燭龍分明是因為得位不正,心虛了!”
“自從女媧大人和人皇伏羲定下盟約,此後我們妖族的王位就一直由女媧後人,龍蛇後裔繼承。”
“但一千多年前,燭龍趁龍子年幼,竟然加害龍子,自封妖王。從此之後,妖族就開始分裂,一蹶不振,被人族搶占地盤……”
它一抬眼,看見倆標準人族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它,趕緊換話題:
“總之那條燭龍不是什麽好東西,它生性殘暴,對人類也不懷好意!主人無意中得知龍子並沒有被燭龍殺死,而是下落不明,於是從二十多年前就一直在四處尋訪龍子下落,直到四年前……”
“四年前,他在一個緬甸人手裏找到一副畫像。”黃鼠狼低聲道:“原來龍子這些年一直藏著畫裏,才逃過燭龍的搜捕。他花了五百萬,買下這幅畫,終於將龍子救出。”
“然而就在準備回國的途中,龍子的氣息被妖王察覺,派手下追殺,主人以命暫時封印住龍子的氣息……”
它用爪子抹了抹眼眶:“你們把我燉了也可以,但請你們一定要把龍子留下,我們妖族氣運,乃至整個神州的命數,都在你們手上了!”
作者有話說:
黃鼠狼不能燉的,是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