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羅馬教廷的布留妮大公正在凝神閱讀著埃德加。凱西的解讀筆錄,一行行扭曲的字母在紙上蜿蜒,仿佛尼羅河祭司囈語般的咒文,將布留妮的靈魂禁錮在詭異的牢籠之中。
冥冥中,她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在閱讀這些文字,那清晰、緩慢的聲音,如同在四千年的宏偉曆史中穿梭,深邃而神聖。
“古埃及人信仰永生。
五千年前,聖王美尼斯在尼羅河畔建造了偉大的複活之城——阿比多斯。
數千年來,無數法老追隨著永生之夢,一次次對這座城市進行擴建。然而,他們之中最執著於這個夢的,就是第四王朝的胡夫法老。他為自己建立了最接近太陽神的陵墓,他入侵努比亞,在戰敗者的廢墟上建立奧西裏斯的神殿,一切都是為了得到神靈的眷顧,從而賜予他永生。他還讓自稱能夠收到神諭的僧侶們尋找埋藏著‘神跡’的地方,然後發動大批奴隸前去挖掘,但數十年來一無所獲。
然而,在他辭世的前一年,他挖掘到了一樣東西,它埋藏在吉薩高原的沙漠下,無論是姿態還是那神秘的效力,它都足以被稱為‘神跡’。”
吉薩高原地底的廣大空間,此刻已經火光通明。
強尼瞠目結舌地環顧四周的景象,首先映入他的眼簾的,是一座屹立如山的巨大拱形城門,比巴黎的凱旋門還要高大。
兩座與城門同樣宏偉的法老雕像左右屹立,雙手握杖,交叉胸前,遙望遠方的雙目,仿佛注視著尼羅河帝國四千年的偉大盛衰。
“神跡沒有賦予胡夫永生,反而向埃及人降臨了災難——挖掘出它的奴隸無一不變得瘋狂,陸續痛苦地死去,而直接接觸它的胡夫本人也不例外,他在史書中留下了一段瘋癲的晚年,不久便與世長辭。
他的兒子傑德夫拉認為父親之所以遭此橫禍,是因為他自大地邁入了神的領域。
於是,他懷著讚頌與恐懼的心情,在吉薩高原的沙漠下挖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並在這個空洞中建立了一座建築,一座無比恢宏的建築,毫不誇張地說,它是比聖王美尼斯的阿比多斯、胡夫的吉薩大金字塔偉大數百倍的奇跡。”
此時,棕櫚油燒起的烈焰已經照亮了整座城市。
千黛仰望這偉大的奇跡,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眼前的情景在她心中將永遠是個荒謬至極的狂想——那是一座廣闊無邊的、完全被漆成金色的巨大城市,山巒一般的神像在城中各處頂天立地,像一棟棟摩天的高廈,與寬厚高大的黃金牆壁縱橫交錯,層層疊疊排向遠方,形成亙古以來最偉大的陣列。
巨柱和牆壁交織出錯綜複雜的道路、街巷,精致的黃金雕像星羅棋布,鋪滿城市——手持棕櫚葉長鞭駕駛馬車的貴族,背負供品的奴隸,額纏蛇環、留著短發的舞女,頭戴高冠、留著山羊胡微笑著的僧侶。還有狼頭人身的阿努比斯神、鷹頭人身的荷魯斯神、朱鷺頭的托特神,錯綜混雜地分立街道兩旁,全部用側麵朝著來訪者,在空氣中彌漫著古埃及文明人神交混的詭異氣息。
石柱和牆壁上的浮雕更是栩栩如生,描述著一位位不知名的法老登基、征戰、祭祀、安葬的場景,他們總是側身坐在華麗的王座上,麵無表情地向前方伸出手,腳下是一片連他腳踝高都沒有的奴隸。
每幅壁畫都精心地上了鮮豔的漆色,在那閃爍的天狼星與潺潺的尼羅河的映照下,每個生靈仿佛依然活在那繁榮而神秘的四千年前。
“在城市的盡頭,傑德夫拉建造了一座神殿——安努卡提,意為‘雙翼’。他將那神跡安置於此,並且以太陽神的名義向後世立下契約:從今往後,每位法老必須將自己的陪葬品供奉於此,以平息神明之怒。
這就是‘第四王朝迷霧’的真相——法老們將陪葬品全部供奉給了安努卡提神殿中的‘神跡’。
最後,傑德夫拉在阿多厄斯上方建造了偉大的獅身人麵像,將秘密永遠掩埋在了吉薩高原的沙土之下。”
拱形城門後是一條數十米寬的大道,在羅列兩旁的石柱群的拱衛下,直通城市盡頭的建築——一座山巒般巨大的黃金神殿,它恢宏得難以言喻,如果將它比作一座山,那麽整座城市就像偎依在它腳下的渺小城鎮。
頭戴奈姆斯王冠的胡夫和傑德夫拉的巨大坐像在神殿前左右屹立,有如兩座摩天大廈。兩座巨像之間夾著直通殿門的黃金長階,雖然至少有十米寬,但卻被兩座雕像襯托得極為狹長,仿佛山石之間流過的小溪。
長階盡頭便是神殿的入口,鷹神荷魯斯與太陽神阿蒙側身分立左右,拱衛著一人高矮、方方正正的殿門,殿門的兩旁雕刻著獵鷹的翅膀,雕刻風格是尼羅河文明一貫的簡樸,充滿難以雕琢的神秘。
整座神殿像是被整體雕琢過的恢宏山嶽,將千黛的視線映成一片刺破瞳仁的燦爛金色,霎時將無邊無際的黑暗撕裂,在膜拜者的雙目中映出古埃及文明最崇高的奇跡,神聖、驕傲、至高無上。
“君臨文明史的日落之城——阿多厄斯。”安德瑞仰望那恢宏的曆史,“作為目睹它的渺小人類,我們足以為自己的生命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