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瑞沉聲說:“是暗語。據父親說,曾祖父在去世前一年的11月5日曾秘密前往埃及,不用說,他一定是去圖坦卡蒙陵墓調查詛咒的事。而且,德鮑爾研究所不知是怎麽打通關節的,竟然從美國人手裏借來了黃綠玉髓,所以我曾祖父當時是帶著那東西進去的。”他看著強尼手中的字條,“然後他就寫下了這行字。”

“很顯然,他肯定發現了什麽,通過玉髓。”千黛說。

“你怎麽知道他肯定是‘通過玉髓’發現了什麽?”強尼不解道。“解釋這個需要一點兒時間。”安德瑞說,“我可以為你解釋,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反正已經說這麽多了。”強尼攤攤手。

“好的。”安德瑞轉向千黛,“借我拍賣目錄一用。”

千黛把放在電視旁邊的拍賣目錄拿過來遞給安德瑞,安德瑞看了看總目錄,然後翻到第十頁,把它攤在茶幾上。

“先看看這張照片。”安德瑞指著彩頁左上角的一張照片。

強尼仔細一看,隻見照片拍的是一幅幅古怪的壁畫,有狼頭人身的怪物,有身穿白衣、頭戴高冠的人,還有一雙線條簡單的翅膀,全部圖畫都是側麵的,塗著黑色、黃色、綠色三種彩漆,整齊地排成一排,泛著古老的暗黃色,充滿古埃及文明的神秘色彩。

“這些古怪的畫是什麽東西?”強尼問。

“它們不是畫,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安德瑞說,“如果你看看簡介,就會發現這行文字的來頭不小。”

強尼疑惑地往下一看,果真大驚失色——那張照片下有個顯眼的題目:“圖坦卡蒙詛咒的原文——拍攝於主墓室入口”。

“的確來頭不小。”強尼接著往下看,讀出了詛咒的英文翻譯。

奧西裏斯的使者阿努比斯,

將以亡者之翼的詛咒,

覆蓋侵擾法老安眠的人。

強尼看得入神的時候,安德瑞找了筆和紙,迅速寫著什麽。

“我想我看明白它的意思了。”強尼放下目錄,“不過這和你曾祖父的暗語有什麽關係?”

“先看看這個。”安德瑞放下筆,把紙放在茶幾上,朝向強尼,“我把這句詛咒裏的每一個象形文字分開寫在紙上,每個文字底下對應地寫出了它們的英文翻譯。”

“你想表達什麽?”強尼看了看那張紙,又不解地看著安德瑞。

“現在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句詛咒一共由十個象形單字組成:奧西裏斯、使者(引導者)、阿努比斯、亡者(逝去的人)、雙翼、詛咒、覆蓋、侵擾者、法老、安眠。”

“象形文字分為‘聲字’和‘形字’兩種,聲字表示讀音,形字表示含義。在這句話中,‘奧西裏斯’和‘阿努比斯’這兩個神的名字是聲字,其他全部是形字。但‘侵擾者’這個單字略有不同,它也可以作聲字用,意為‘根源’。”

“那又如何?”強尼一頭霧水。

“我們的切入點就是這個單字。”

安德瑞在“侵擾者”上畫了一個圈。

“這種音形雙義字叫做‘非儀式字’,這是商博良博士起的名,顧名思義,就是不在正式場合使用的單字。事實正是如此:古埃及的墓誌銘、石碑銘文、史書、宗教典籍中,幾乎沒有非儀式字出現。”

“那這個字怎麽會出現在圖坦卡蒙的墓誌銘裏?”強尼不解地攤手,“難道圖坦卡蒙不把自己的陵墓看得那麽重?”

“當然不會。信仰永生的古埃及人從來都把陵墓看作最神聖的地方。”安德瑞啟發說,“我們不妨這樣想:雙義詞最大的優勢是什麽?”

強尼依然一臉茫然。

“別想得太複雜了,拉斯朗特君。”千黛晃著酒杯,“它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比別的詞多一種意思,使同一個句子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意思。比如英語中的俗語:‘雨下得很大’,直譯過來就是‘天上正在下貓和狗’。”

“你是說,”強尼有點兒開竅了,“把雙義詞換成另一個意思嵌進句子裏,就能讓句子的含義全盤改變?”

“答對了三分之一。”千黛呷了口酒,“不過,要是把‘侵擾者’換成‘根源’這個意思嵌進原句裏,隻能得到一個病句。”

“那你剛才的廢話有什麽意義?”

“我說了,還剩下三分之二。”千黛狡黠地笑,“你可以想想小時候玩的益智積木——你手頭的積木既可以堆成一座小房子,也可以堆成一輛坦克。而最長的積木,在堆房子時是沒用的,但在堆坦克時可以當炮筒用。”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比喻?”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把這些象形文字當作積木,把雙義詞當作比較長的積木。”安德瑞說,“為了用上那根長積木,需要將它們從房子變成坦克,這需要改變積木的那種屬性。”

強尼皺著眉頭,笨拙地把安德瑞的話分析了一遍,忽然目瞪口呆。

“天啊!”他驚訝得要把眼睛瞪出來,“你是說順序?”

“對。”千黛一笑,從沙發上站起來,側身坐到玻璃茶幾上。

“這就是卡特的曾祖父發現的那個天大的秘密。”她按著茶幾上的那張紙,湊近強尼,塗著薄荷唇彩的嘴唇彎起詭異的弧度,“圖坦卡蒙的詛咒,其實是個無序字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