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完美的舞會,經過一夜的狂歡之後,也會變成第二天早上的爛攤子。昨晚的香噴噴的熏肉,隔上幾天,也會變成惡心的爛泥。世間也許大部分的美好都是即時性的,你所遇到的惡俗惡臭,也許之前一直是很高雅美味。
就像是現在我嘔吐出的玩意,在幾分鍾之前,它還是一杯杯醇香的美酒,而現在,隻是一攤野狗都不願意舔的垃圾。
而我……需要這些垃圾。
因為我不能清醒,我需要什麽東西來麻醉自己,酒,無疑是最好的東西了。
我拖著身體再次推開麵前酒吧的大門,那裏麵的味道和我剛剛噴出來的嘔吐物差不多,甚至更加的濃稠,它就像是一鍋熬的黏黏糊糊的胃液,均勻的塗抹在了每一寸空氣之中。
而眼前那多有的醉漢們,都沐浴著腥臭味道,將腦袋沁在酒杯之中。
我得名字是……
可能是醉酒的原因,我不太記得了,不過這不重要。
因為我隻是這個混亂城市裏的一個小人物,沒有人關注,沒有人記得,除非我將酒吐到某個路人的鞋上,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
事實上,他在痛扁我一頓之後,第二天也會將我忘記。
這真是太棒了……
哦,我的自我介紹還沒有結束,除了我那不值得一提的名字之外,我還有一份工作——一名馬戲團的臨時演員。
我的在閑暇時間,清理表演場地,給獨輪車上油,給馬鏟糞蛋,在沒個表演之間的間隔時,我上台給人講講笑話。雖然我的笑話一般都不好笑,但是我有個絕招,那就是講完每個笑話之後,自己搶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而笑聲總是會傳染的,這樣……我起碼能帶動幾個沒注意聽內容的蠢貨。
這份工作,是我在上個星期得到的。
而今天下午……我失去了它。
也許是因為我的笑話實在是不好笑,也許是因為我的地板擦得不夠幹淨,導致了獨輪車的雜技者摔了一跤,總之,我再次被開除,我再一次失業。
再一次……
“再……再來一杯。”我撐著身子跟酒保說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最便宜的。”
剛開始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就意味著你沒有錢,但是漸漸的,我發現不會有人在意你喝了多少錢的酒,這也就是我喜歡這裏的原因。
是的,我沒有錢。
我甚至沒有錢去交下個月的房租,每天晚上我在走上公寓的樓梯時,我甚至不敢去看房東的眼睛,打開門後……我更加不敢去看我的妻子……和她的肚子……
她懷孕了,6個月。
到現在為止,我甚至沒有餘出時間來給孩子起名字。
我每天隻能奔波於各種各樣的招聘會場,翻著街頭巷尾的廣告,然後被辭退一次又一次。
這座城市像個野獸,它在慢慢的吞噬著我,帶刺的舌頭刮著我的皮肉,長針一樣的口器嘬著我的血。它不會一次性的殺死你,而是會緩慢的,無情的,將你推倒一個瀕死的邊緣,讓你痛苦,直到痛苦的走投無路,直到想要自殺……但是我還有孩子,還有妻子……我擁有她們,但卻無法養活……
一杯酒被放到了我麵前,酒保的力氣有些大,所以酒灑出了一些,不過我不在意,因為我已經想好了,我今晚不會付酒錢,我要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然後趴在這裏,不省人事,反正沒有人能從我的口袋裏翻出一分錢,也沒有人能給一個醉漢帶來任何的痛苦。
他們最多,就是在打我的時候,聽到我醉醺醺的講著冷笑話,嘔吐,假笑,或者……掉幾滴眼淚。
終於,我哭了,為了掩飾那可笑的眼淚,我強裝著大笑,然後被嗆得流出了更多的眼淚。
快點讓我醉過去吧,這樣……我就能剩下9美分。
那真是太棒了!
……
“你還想多喝點麽?”
就在我大力的咳嗽,以便舒緩**的氣管時,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我艱難的抬起頭……
眼前的,是一名美麗,但是有些怪異的女孩。
說她美麗,是因為她真的很美,她有著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渾身上下,都充斥著迷人的活力。
而說她怪異,是因為她的發色實在是不倫不類,那是一頭迷人的金發,但是卻被紮成了雙馬尾,一邊塗成了粉色,一邊塗成了藍色,那絕美的臉蛋上,也畫著有些怪異的裝……不過……這樣似乎讓她顯得更具魅力。
我傻了,甚至忘記了咳嗽,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她,就像是酒吧裏所有的人一樣。
這時……
她將頭轉向了我……
那是一雙說不出什麽感覺的眼睛,似乎很累,似乎很平靜,似乎很釋然,她安靜的看著我,從上到下,鼻子,嘴角,最終停留在了我的雙眼上。
“你還想多喝點麽?”她再一次重複了剛才的話,然後又加了一句:“我請。”
我有點懵:“你……認識我麽?”
那女孩笑了笑:“哪個你?”她回應著。
“嗬嗬。”麵對這樣稀裏糊塗的反問,我笑了,看來,這個女孩也是個喝醉了的家夥,就像是我一樣:“不管你是誰,但是如果你剛才的話還算數,那我想喝到把自己都忘了。”
“當然算話。”那女孩笑著:“你今天的酒全部都算在我的賬上,但是,我有個條件。”
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女人會提出什麽條件,但是我不怕,因為我什麽都沒有……
“我想要你的口紅……你左邊兜裏的那個。”她說道。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她,這根口紅,是我幾天前,用兜裏最後的一點錢買的。當時我隻是覺得,它很適合作為一個生日禮物,來送給我的妻子。
我已經忘了當時我是一種怎樣的心態了,總之,我買了這個口紅,但是對於現在身無分文的我來說……我後悔了,畢竟這一美元能買上幾天份的麵包。
“嗝……你怎麽知道我有根口紅?”我問道。
那女孩笑著:“我當然知道,我出一美元買它。”
“哈哈哈——”可能是因為能將這一美元收回來,所以我笑了起來:“好吧,我願意。”
而且,我還是說了句:“謝謝。”
“是啊——謝謝!”我似乎聽到,她也說了句謝謝。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道謝,但是這不重要,因為她也是個醉鬼而已。
我將兜裏的口紅掏了出來,遞給了她。
她若無其事的接了過來。
那一刻……我被酒侵擾的早已模糊的視線中。
似乎看到了……
這個奇怪的女孩笑了,但眼淚卻奪眶而出……染花了那怪異的妝容。
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