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春節前夕,毛澤東宴請末代皇帝溥儀,來中南海頤年堂吃除夕飯。在這次家宴上,溥儀的婚姻狀況引起了毛主席的注意。因為此時溥儀已經和前一任妻子李玉琴離婚六年,這六年間,溥儀一直孤身一人。
雖然是毛主席的家宴,但是桌麵上隻有幾碟湘味兒的辣椒、苦瓜、豆豉等小菜,主食是大米飯加饅頭,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瓶葡萄酒。1962年,中國經濟困難,之前幾年毛主席甚至拿中午的剩菜當年夜飯。這天因為毛主席要宴請溥儀,當然了,毛主席也請了章士釗和另外三位名流作陪,所以年夜飯還是特意準備過的。
當時毛澤東一邊給溥儀碗裏夾菜,一邊開著玩笑。溥儀早已被湘菜的辣味辣出一臉汗,這個時候毛澤東突然關切地問溥儀:“你還沒有結婚吧?”見溥儀搖頭,毛主席說:“離婚了可以再結婚嘛!你的婚姻問題要慎重考慮,不能馬馬虎虎。”“要找一個合適的,因為這是後半生的事,要成立一個家。”
見毛主席如此關心自己的家事,溥儀非常感動。而毛主席得知溥儀收入不多,宴會結束後,他甚至從個人稿費中撥出兩筆款項,請章士釗送到西城東觀音寺胡同溥儀家,給他補貼家用。
而很快,溥儀也遵循主席的話,考慮起自己的婚姻問題了。
事實上,在見到毛主席之前,就有很多人為溥儀介紹對象,但是溥儀一直不滿意。剛剛特赦回到北京,溥儀一度住在崇內旅館。後來他去拜訪七叔載濤,載濤當時住在西揚威胡同。溥儀至今孑然一身,七叔載濤挺關心的,當即就要張羅著給溥儀介紹對象。溥儀卻說:“不忙,不忙……”但載濤是個非常懂規矩舊禮的人,所以沒過多少日子,載濤夫婦就在政協的餐廳擺了一桌菜,招待溥儀,意思是為他接風洗塵。溥儀雖然接受了改造,但是人情世故方麵還是懂得不多,他一坐下便胡吃海喝起來,也沒客氣。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溥儀在獄裏待了不少年,見了好酒好菜,胃口大開。其間有一位女士陪坐,大約40多歲,長得麵目端正,對溥儀格外熱情,一再給溥儀夾菜勸酒。但是溥儀當時根本沒注意到她。後來才知道,這是載濤給溥儀安排的相親對象。
過了兩天,七叔載濤就問溥儀,那次吃飯,有一個女的,覺得印象如何呢?溥儀一臉茫然。無奈,載濤又約了溥儀一起吃飯,還是特地叫上了那位女士。該女士以為有戲,所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著旗袍,脖子戴著項鏈。吃過飯,載濤夫婦就先撤了,有意剩下溥儀與那位女士,還叮囑溥儀邀她上樓跳舞。
溥儀雖然不太會跳,還是照七叔的意思辦了。事後,溥儀終於知道了,七叔幾次約自己吃飯,原來是給自己介紹對象。知道真相的溥儀拒絕了。但那個女士打從跟溥儀見麵之後,就經常打電話約溥儀,她對溥儀曾經的皇帝身份非常感興趣。見溥儀對自己不滿意,該女士甚至還拽著她的父親來到溥儀的住處,非要鬧著見溥儀。溥儀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後來他想了個辦法,讓服務員和堵在門口的父女說他不在。結果,兩人在樓下撞見了正要溜出去的溥儀,場麵一時非常尷尬。最後,該女士知道溥儀絕對不會和自己有可能,這才死心,但是臨了跟溥儀要走了一幅字,說是留個紀念。
溥儀雖然在新中國成立後成了一個普通公民,但是他曾經的皇帝身份,讓他在很多女性眼裏,仍是個香饃饃。
接著,又有一位滿族大齡姑娘看上了溥儀。這位老姑娘是皇後婉容親姨的女兒,人稱“王大姑娘”。她家住在東四附近一個獨門獨院,母親是個“老派”人物,官稱王老太太,舊時在京城裏也算得上是一個有身份的人物。新中國成立後,這一家人沒有別的生活來源,靠賣點兒舊東西,再做一些補活維持生計,一家人生活得倒也清靜。他們聽說溥儀特赦回到了北京,就要約溥儀相親,但是溥儀也沒同意。原來,當時溥儀根本就不想跟舊滿族的女子搞對象。而且溥儀也不想找一個沒有正式工作的舊式家庭婦女。改造後的溥儀,隻想找一個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婦女。這也是溥儀遲遲沒有再婚的原因之一。溥儀曾經和一個女的相親,但是得知對方洗腳竟然都要用香皂,果斷拒絕了。
就在溥儀對一個個相親對象不滿意時,這天,在全國政協工作的溥儀看到了一個女子的照片,這張照片讓溥儀來了興致,他當即就問:“照片上的女子是幹什麽的……”當得知對方是個醫務工作者時,他興趣更大了。因為溥儀在撫順監獄裏的時候,就想當個醫生。但是周總理給他潑了一盆涼水:“你不懂醫,治死人可怎麽辦?那影響可就大啦……”所以溥儀對當醫務工作者的女子非常感興趣。
而溥儀看中的女子名叫李淑賢,她是一名護士,出生於浙江杭州,離過兩次婚。很快兩人就見麵了。
1962年初,正月初七下午三點,李淑賢由介紹人陪同,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了全國政協文化俱樂部。溥儀當時穿一套筆挺的製服,分頭也抹了發蠟,亮光光的。溥儀向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牛奶給李淑賢,在那個年代,這是很高檔的飲料了。溥儀見了李淑賢本人,還是很滿意,所以索性主動介紹他的生活情況,他告訴李淑賢,自己每月工資100元。這個待遇讓李淑賢覺得滿意,因為她之前的丈夫說是每月有80元,但實際才60元,溥儀的收入快多了一倍。之後,溥儀就詢問起李淑賢的一些情況,問得很細,比如她父母的工作等。這些都說明溥儀是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的。
● 撫順戰犯管理所陳列館溥儀臨時居住室
● 遼寧撫順,溥儀住過的監室
果然,溥儀問完李淑賢的年齡,得知對方37歲時,有些猶豫地說:“自己已經55歲了。”
但是李淑賢顯然對這個末代皇帝也十分滿意,說了句:“隻要感情好,年齡不應該有什麽問題。”
但是溥儀還是不放心,說:“你要考慮一下,咱倆年齡有一定差距,今後是否會對婚姻有影響啊……”
這一聊就是兩三個小時,之後,溥儀非常有禮貌地將李淑賢送上公共汽車站,這才回去。之後,兩人發展迅速,很快就一起看電影、跳舞。
見時機成熟,溥儀提出要去李淑賢家,這事讓李淑賢犯了難,因為她租的地方很寒磣,在朝陽門外吉市口三條的小平房,而且這個小平房是一個男女混用的廁所改建的,一個月租金幾毛錢。當時李淑賢不知道溥儀就要找一個出身貧苦的勞動階層女性,所以她就拒絕了。沒想到,溥儀不請自來,在一個周日突然闖到了李淑賢家中。麵對突然造訪的溥儀和介紹人,李淑賢家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她甚至跑去鄰居家借了一把小凳。
見到李淑賢家的情況,溥儀更滿意了。但是,很快兩人就因為一件事發生了不愉快。一次,溥儀去李淑賢家,他就問李淑賢,既然她是杭州人,那一定會做南方菜了。
其實,溥儀是在考察李淑賢到底賢不賢惠。當時李淑賢聽溥儀這麽說,就本能地說自己會做,下回溥儀來了,她給他做南方菜嚐嚐。見此,溥儀連忙同意了。結果,到了兩人再在李淑賢家見麵時,李淑賢做菜,溥儀就在一旁偷偷觀察,對於李淑賢熟練的做菜手法他很滿意,但是到了吃飯時,溥儀卻一口都不吃。一賭氣,李淑賢真的獨自吃掉了所有的飯菜。後來李淑賢才知道,溥儀一向非常謹慎,他自己坦言:除了在弟弟、妹妹家裏吃飯之外,從來不在外人家裏吃飯,怕別人在飯裏放“東西”。一次溥儀病了,溥傑的日本妻子嵯峨浩送來了一盒親手做的西餐,溥儀一口都沒吃。甚至,他也不許其他人吃。
和溥儀處了一段時間對象,李淑賢就尋思著結婚的事情,她經曆過兩次婚姻,所以對結婚登記的事情比較著急,急於領證。但是,溥儀沒有那麽著急,李淑賢很生氣,怕溥儀和其他那些和她隻是耍耍的男人一樣,所以大鬧了一次,溥儀於是答應跟李淑賢領結婚證。
對於溥儀結婚,政協很重視,研究後,相關領導決定包下溥儀結婚的一切費用,甚至連他倆買衣服都可以報銷。溥儀和李淑賢分別在單位開了證明,一起去街道辦事處領取了結婚證。因為當時正值困難時期,一些商品緊缺,於是政協就給開了兩封介紹信,一封給百貨大樓,一封給友誼商店,以便買東西時適當照顧他們。
平時,溥儀衣著很樸素,他的“禮服”總共隻有三身。一身是哢嘰布的藍色製服;一身是黑色中山製服,還是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發的呢;再有,就是政協給溥儀定做的專門會見外賓時穿的一身灰色中山裝。此外,他就再無別的什麽像樣的衣服。溥儀每次見李淑賢,都是穿著那身見外賓的“禮服”。
而這次結婚,他們隻買了兩件衣服,李淑賢做了一件凡爾丁布料的灰色西服裙,作為新婚用。溥儀結婚,總共花了不過幾百塊錢。
1962年4月30日,晚上19點,在全國政協文化俱樂部——歐美同學會舊址,溥儀與李淑賢舉行了結婚典禮。選在晚上,是因為“皇族”的習慣。在結婚晚宴上,還有的朋友與溥儀開玩笑,拖著長腔喊:“皇上駕到……”當時,前來參加的大約有200人,濟濟一堂。婚禮現場被中國新聞社的記者抓拍了下來。對於溥儀結婚的消息,中國新聞社特意發表了專稿。海內外不少報紙都登載了末代皇帝結婚的新聞,有的還登載了溥儀與李淑賢的大幅照片。可以說,國內外轟動一時。
錢鍾書曾把婚姻比喻成圍牆,很快,李淑賢和溥儀在婚後就出了一些矛盾。溥儀因為身體問題,所以結婚後從來不和李淑賢一起關燈睡覺。結婚後一周,一到晚上,溥儀就假裝看書,什麽《三國演義》《紅樓夢》,在100瓦的燈泡下,靜靜地等待著李淑賢先睡下。
有一次,李淑賢睡著了,一睜眼醒來,看見溥儀正亮著燈,戴著眼鏡,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她起身一看,已經是夜裏3點多了。也有時,溥儀趁李淑賢睡著了,會去聞聞她的頭發和脖子,但這個舉動卻把李淑賢嚇醒了。李淑賢結過兩次婚,於是猜到了什麽,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問溥儀,所以始終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
其實,那個時候溥儀一直瞞著李淑賢,每天清晨去醫院打針治療自己身體的問題。一天,溥儀又說去醫院,已經起了疑心的李淑賢執意要跟著去。到了醫院,溥儀根本沒看病,直接就進了注射室。當時溥儀不讓李淑賢跟著進去,愈是這樣,李淑賢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假裝點頭答應,最後趁溥儀進去打針時,直接闖了進去。見李淑賢進來,溥儀慌了神。李淑賢當了很多年護士,一看溥儀打的是激素,立馬明白了怎麽回事。回到家,李淑賢痛哭了一場。
那一次,末代皇帝溥儀用下跪的方式,拯救了他和李淑賢的第一次婚姻危機。
但是,很快第二個問題又暴露了。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在和李淑賢談戀愛時,溥儀曾說他每個月有100元的工資,其他的一無所有了。其實李淑賢當時是並不怎麽相信,李淑賢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溥儀再沒錢,也比一般人有錢。等結了婚之後,才知道溥儀的確沒說假話,他除了工資和一些稿費之外,真是沒有任何其他收入。
原本幻想的美好婚姻,被接連的現實所粉碎,李淑賢的脾氣開始變得很差,她動不動就要朝溥儀發火。新婚後的一天早晨,溥儀起床之後,非常自覺地穿上衣服,然後開始疊被子。李淑賢看了一愣,因為溥儀作為一個曾經的皇帝,竟然自己疊被子。她以為溥儀在戰犯管理所裏學得不錯,但是很快她就發現溥儀把被子團成了一個團兒,沒棱沒角的。原來,溥儀在戰犯管理所,包括回北京後,就是一直這麽疊的被子。於是李淑賢隻好重新打開被子,一遍遍地教溥儀。而到了吃中午飯時,李淑賢發現溥儀剛剛穿上的衣服就沾上了油漬。溥儀拿筷子夾菜時,是不太注意細節的,所以經常很容易就把衣服弄髒。為了討好李淑賢,溥儀經常吃過飯就趕忙拿過抹布擦桌子、洗碗,拾掇桌上的東西。但是因為不善於幹家務活,所以也沒有得到李淑賢的認可,反而惹得李淑賢發一頓脾氣。
有一次,因為一點兒小事,忍無可忍的李淑賢衝溥儀說了一聲:“我要跟你離婚!”溥儀急了,轉身跑進廚房拿起了菜刀,當著李淑賢的麵就要抹脖子!李淑賢一看溥儀圓瞪兩眼,大有不活命的勁頭,於是馬上哄他放下菜刀,口氣放緩地跟他說:“我呀,這是跟你開玩笑呢……”有一次,李淑賢因為和溥儀吵架,情緒失控,打了溥儀兩個耳光,溥傑的女兒看到溥儀臉上有兩個血印。
對於溥儀的婚姻情況,國家很快就知曉了,甚至還驚動了周恩來總理。1963年11月10日,溥儀上午在全國政協接待過外賓,一回到家裏就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對李淑賢說:“周總理今天下午要接見咱們啦!”聽說後,李淑賢的心情也挺激動,隻盼著時鍾轉快一點兒。下午15點多鍾,一輛臥車接溥儀和李淑賢來到了人民大會堂。大約16點,周恩來總理在陳毅副總理、傅作義、徐冰、廖沫沙等人陪同下,滿麵春風地走進大廳。周總理親切地和溥儀、李淑賢握手,十分關切地詢問溥儀:“你近來身體好吧?”“很好……”溥儀回答說。
● 溥儀與李淑賢結婚的合影
● 晚年的溥儀
周總理和藹的目光掃向了李淑賢,對溥儀說:“祝賀你啊,成立了溫暖的家庭。”在場的人們聽了周總理的話都笑了起來。能被周總理點名,李淑賢也有些靦腆地笑了。
就餐時,周總理特意拉著溥儀和李淑賢與陳毅副總理坐在一桌。席間,周總理還為李淑賢夾菜,並親切地說:“你是南方人,來嚐嚐咱們南方的‘獅子頭’嘛……”臨別時,周總理特意跟溥儀和李淑賢說:“你們夫妻要互敬互愛,互相幫助。聽說你倆身體不是太好,不能生小孩兒。我不是也沒有小孩兒嗎?”稍稍停頓了一會兒,他又幽默地說:“全中國的小孩兒都是我的小孩兒嘛……”
這一晚,溥儀和李淑賢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在一夜無眠中,溥儀對李淑賢說:“咱倆婚後生活不和諧的事,政協肯定報告周總理了……”
在周恩來總理見完溥儀夫婦沒多久,全國政協的連以農處長來找李淑賢繼續做思想工作。
他詢問李淑賢為什麽想要和溥儀離婚,起先李淑賢還不好意思先提起溥儀的身體問題,於是就對連處長講開了溥儀的種種“毛病”:比如生活方麵根本無法照顧他自己,什麽也不會。連處長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知道李淑賢有意回避夫妻生活,所以索性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你和溥儀結婚這件事,國內外都知道,在國際上也是有影響的。你們夫妻之間鬧矛盾的事,我都知道了——溥儀身體有問題,在家庭裏,你就算做他的一個‘保衛工作者’吧……”
臨走,連處長客氣地對李淑賢說:“有什麽事情,你可以向組織上講,好嗎?”
事實上,除了溥儀的同事,他的親戚們幾乎也都知道這個事情,有時他們會拉著李淑賢小聲問溥儀身體好點沒有。經過一段治療,溥儀認為有了一點兒療效,於是,兩人之間有過一次不成功的夫妻生活。
溥儀無法盡力做到一個合格丈夫該做的事情,他就在其他方麵盡量彌補李淑賢。有一次李淑賢下班回來時,正趕上暴雨。溥儀知道,在李淑賢回來的路上有一個水井蓋是空的,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所以他就一直站在那裏等著。
還有一次,李淑賢加班開會,到了九點多溥儀見她還沒回來,就給醫院打了一個電話。誰知對方告訴他,會議沒開,李淑賢早就走了。原來,因為之前每次醫院開會,溥儀都會打電話過去問,李淑賢很煩這個事情,所以這次臨時變化,她就沒告訴溥儀。結果這可嚇壞了溥儀,溥儀以為李淑賢丟了,竟然出去一條馬路一條馬路地找,又給幾個派出所打電話去詢問。就這樣,溥儀在外麵整整找了兩個多小時,等他回家發現李淑賢好好地在家時,竟然像小孩子似的高興地哭了起來。
結婚後一些日子,溥儀千方百計讓李淑賢參加一些活動,大概為的是調節她低沉的情緒。一次,溥儀發工資,那天李淑賢在家做好飯,等著溥儀回來吃飯,結果等了很久也不見溥儀回來,李淑賢擔心得也沒有吃飯。到晚上,溥儀終於回來了。李淑賢一開門,看見溥儀拿了一盒雪花膏,原來溥儀把一個月的工資全買了雪花膏、香水,送給李淑賢想要讓她開心。但是李淑賢看到工資竟然全花在這些上麵,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國家為了讓溥儀的婚姻不要出問題,分配給李淑賢和溥儀家一個小院,又把溥儀的工資由每個月一百塊錢漲到兩百塊,讓他當了全國政協委員。還有當時的全國政協委員每人發一點兒什麽優惠補助票啊,再發一點兒營養票,一直到1965年。此外,每月還有一些額外的補助發給溥儀,如搬家、結婚,也補助了一點兒錢可以買衣服。
但是,這樣也沒能徹底改變李淑賢和溥儀的婚姻狀況。一天,李淑賢在溥儀工作證的夾子裏,瞧見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照片。經過溥儀解釋,李淑賢才知道,這是他在偽滿時娶的“妃子”譚玉齡。據溥儀說,在前後的幾個妻子裏,他跟譚玉齡感情最好,從這點兒小事也可以瞧得出來:從譚玉齡去世之後,一直到溥儀特赦,他始終把譚玉齡的照片藏在貼身的襯衣兜裏。那張照片,就是溥儀“選妃”時,第一眼見到的那張照片。那張照片上的譚玉齡,身著花色旗袍,站在一個月亮門前,亭亭玉立。瞧上去,她渾身透出的是青春的恬靜和清純。
其實,溥儀一次在接待外賓時曾說過:“1962年五一節,我和李淑賢建立了我們溫暖的家,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家。”他對李淑賢還是非常有感情的,他對自己和李淑賢的婚姻,也是非常珍惜的。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結婚第二年,溥儀就開始尿血了。到了這年年底,溥儀血尿變得十分嚴重,最後住進了人民醫院診治。當年12月,周恩來總理派人讓溥儀出席陪同會見外賓的宴會,在宴會上,周總理知道了溥儀尿血的事情。第二天,周總理親自給政協打去電話,明確指示:“溥儀的病,一定要千方百計治好!”
有關專家對溥儀立刻展開了會診,但當時溥儀突然又不尿血了,這讓專家們看法不一。一個專家經過分析,果斷地認為:“不要看溥儀現在不尿血了,但還有問題!”第二天,溥儀做了**鏡檢查,但因為未插進鏡子,沒能做腎造影,沒能及時得出正確的診療結果。誰也沒想到,溥儀已是一個**癌患者,他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12月19日夜間,溥儀出現了輕度右下腹痛,第二日變嚴重,嘔吐了一次,發燒,右下腹局限性壓痛,當晚被送進急症室。第二天,病情嚴重的溥儀甚至無法尿出尿來。
在溥儀長期的治療過程中,李淑賢也病了,住進了醫院,但是重病在身的溥儀竟然天天忍者病痛,去看望李淑賢。那時,溥儀連走路都有些困難。不久,溥儀因勞累過度,又尿血了,身體虛弱的溥儀又住進了醫院。
禍不單行,沒過多久,溥儀還被診斷出得了尿毒症。當時的溥儀躺在**,嘴中吐出一團團黑紫色的沫子,許久沒有一點兒尿。因病情持續惡化,醫院又請了許多北京的名專家會診。這次連周恩來總理的專用醫生也趕來了,他給溥儀開了幾服中藥。溥儀吃過病情才有所減輕,也開始排尿了。
過了幾天,經過治療,溥儀的病情漸漸有了好轉,開始脫離了危險。但是,為了克製住溥儀的病,醫生決定對溥儀做烤電治療。每次烤電,對於溥儀來說都是一次痛苦。李淑賢那時基本上都陪著溥儀去,有時走著去,有時累了就叫一輛小臥車。
痛苦不堪的溥儀犯起了煙癮,他希望借助抽煙來減輕病痛。但是李淑賢作為護士,知道抽煙隻會加重病情,所以並不同意他抽煙。有一次,溥儀的侄子小瑞去溥儀家裏,李淑賢正好不在。溥儀悄悄地說:“你帶煙了嗎?”恰巧,侄子兜裏正揣著一盒香煙,於是就掏出一支給溥儀抽,溥儀抽完這支煙,馬上讓侄子打開窗戶換換空氣,說:“可甭跟你大嬸說,免得她不高興。要是不透透空氣,讓她聞著煙味她可不幹……”
在溥儀逝世一天前,杜聿明和鄭庭笈來醫院看望他。溥儀伸手向杜聿明要煙抽,說:“我好久沒抽煙了,好難受啊……”杜聿明親手給他點燃了一支香煙,一直看著他抽完。他一個勁兒地向杜聿明說:“謝謝,謝謝……”
在治病期間,溥儀每天都要吃大量的藥,後來他堅決不住院,要在家裏待著,由李淑賢照顧。他走路簡直是一步一挪,顯得很吃力。他在生活上無法自理,洗臉都費勁,連洗澡都需要李淑賢來幫忙才行。
那些日子,李淑賢每天給溥儀熬中藥,給他打針,照顧他吃藥,當上了名副其實的家庭護士。當時溥儀嚴重貧血,李淑賢就買了二十多隻小雞養在庭院中,常常給溥儀殺雞燉著吃。當時流行“雞血療法”,他也給溥儀注射過雞血。
在家裏養病的那些日子,溥儀無所事事,見到廚房裏有螞蟻,便用棒子麵做誘餌,一點點兒把螞蟻從廚房裏引到院子裏來。在陽光下,他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用棒子麵喂螞蟻。當時,溥儀的腿腫得非常厲害,走路已經很困難了,他就搬一把椅子坐在上麵,逗螞蟻玩,直到把院裏的螞蟻幾乎都招到了身邊。李淑賢看著這些,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當時溥儀除了吃飯,能整整喂一天螞蟻。他從來不弄死螞蟻。溥儀告訴李淑賢,小時候他就曾在宮裏跟螞蟻玩個沒完。如今,他到了暮年居然又回到童年的遊戲裏來了。
在溥儀臨去世前的幾個月,他的脾氣變得更好了,好到甚至讓李淑賢有點難以接受。有一次,溥儀和李淑賢吃完早餐,溥儀主動起身擦抹桌子,見桌布有點兒髒,他就想索性把台布給換了,但是就在揭換台布時,不小心把桌上的一塊手表甩在了幾尺遠的牆根。那是一塊蘇聯手表,是溥儀和李淑賢在1962年結婚不久,他用260塊錢買給李淑賢的。在當時,這算非常非常昂貴的奢侈品。李淑賢本能地心疼,臉上也是不高興,脫口說出幾句不好聽的責備話來:“你可真笨哪!”溥儀聽了,並不爭辯,也不看李淑賢,隻是自責地小聲說:“真是對不起,以後我再給你買一塊……”李淑賢心疼手表,仍嘮叨個沒完。這時溥儀呆呆地站在那兒,一聲不響。然後,走近李淑賢的身旁,對她格外溫和地道歉:“隻要我活著,我一定再買一塊好表賠你。說話算話。行嗎?”但最後溥儀也沒完成他對李淑賢的許諾。
後來溥儀到了病情嚴重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李淑賢和溥傑他們把溥儀送進了協和醫院。結果主治大夫仔細檢查了溥儀的病情後,對李淑賢說:“尿毒症複發,恐怕不會好了!”
其實,溥儀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有一次他把李淑賢叫到床邊,說:“我快要離開這人世了,這麽長時間我不願意和你講這件事,是因為不願意傷你的心。我的病是不能治愈的絕症啊!我曾對你講,現在科學發展了,能治好我的病,以前這樣說說不過是為了安慰你。我早已明白,這身上的病是根本不會好了。”
1967年10月17日淩晨2時30分,李淑賢在悲痛的哭聲中,送走了她的丈夫溥儀。此後三十年,與溥儀一直無子女的李淑賢未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