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雅有史以來第一次在聖誕節出訪他國,陪同的是摩根勒非以及最低限度的隨行人員,這次訪問是秘訪,名義上是作為軍事同盟盟友商議關於聖誕夜九界之森的巨變,實則是來看羅蘭。
不列顛王室專機連起帶落,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審判庭軍用機場,十數分鍾後,之前隔著屏幕撕的異常激烈四個人就走到了一起。
不得不說的是,四個女孩臉色都很不好看,但是即使有再多的怨言,現在的摩根勒非都不得不做一件事,這也是貞德與瑪爾達兩人克製自己情緒的原因。
“蘭在哪?我要看他的具體情況。”
沒錯,摩根勒非是羅蘭專屬醫生,她對於那個男人的了解甚至勝過自己,畢竟過去的那麽多年,她一直都有研究蘭的靈魂,一年之前是咬牙切齒的看,之後是流著淚看,最後是一邊看一邊甜笑。
總而言之,一直在看。
關於羅蘭身體的事貞德等人自然不敢耽擱,摩根勒非被領到了咒術實驗室,白鋼色的大門左右分開時,四個女孩邁步走進,隨後紛紛仰起頭望著麵前的情景停住了腳步。
近乎透明的培養艙此時已經被冰藍色的**充滿,在那藍色水晶般的艙內,正漂浮著一個昏睡的男人,他的身體並不算健壯,而是偏向東方人的瘦弱體格,黑色的長發此時在**中飄散,臉上帶著一個透明的半金屬麵罩。
熒熒的光芒下,漂浮著的青年有一種特殊的美感,昏迷之後的羅蘭氣勢完全收斂,甚至讓人感到有些柔弱,四個女孩一時間都有些認不出他來。
心疼的感覺同時從四個人的心中湧現,摩根勒非紅著眼睛去檢查各項數值,發現都還在可控範圍內才鬆了一口氣。
其他的三個女人見狀都沒有去打擾摩根,咒術室內沒有人說話,無論是阿爾托莉雅,貞德還是瑪爾達,都看著昏迷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良久之後摩根製定完了醫療計劃,直接毫不客氣地開始趕人,其他三人一同離開,開始了軍事商談。
阿爾托莉雅此次的表現相當強勢,毫不客氣的直接進了作戰會議室,眾目睽睽之下與貞德等人坐到了一排。
“騎士王陛下,這次會議是審判庭內部會議,請問您這......”
麵對提出疑問的歐洲聯合中年將領,阿爾托莉雅翡翠色的眼眸一掃,那雙眼中的冷厲與殺氣直接嚇得他後退一步,他悻悻的閉上了嘴,將目光投向了瑪爾達與貞德。
“讓她參加吧,不列顛是我們的軍事同盟國,而且麵對神秘,一切人理所屬的國家都該團結一致。”
瑪爾達如此說著承認了阿爾托莉雅的旁聽,會議開始,各方首先總結收集到的情報,隨後正式開始商討作戰。
會議的主持是達芬奇,隨著萬能之人在全息投影上對目前收集到情報的講解,會議室內控製不住的吸氣聲持續不斷,無論是戰略專家還是魔境生物學領域的教授,都對這次的事件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態度。
“不可能!這個生物會叫?開什麽玩笑,我研究魔境植物一輩子,就沒見過會叫的植物,它難不成還能有聲帶?”
“可它確實叫了,在場的幾十萬將士都聽見了!你難道想說我們在做夢?”
白發蒼蒼的魔境植物學教授的否定剛出口,立即被前線趕回來匯報情況的軍官們噴了個狗血淋頭。
“那它就不是植物!也許是混生種。”
“不不,它再怎麽看也不是動物,不要劃分到我們這。”
關於巨樹的分類幾名專家各執一詞,很快就被會議主管達芬奇帶過,畢竟與這東西是植物科還是動物科相比,還有很多更加重要的情況,例如宗聯體的魔境駐軍去哪了。
自災難過後一直到現在,前線的兵力一直在增加,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防備宗連體部隊的偷襲,歐洲聯合方麵為此派出不少偵查使魔,可是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根據偵測結果,宗聯體之前的魔境駐紮地正是巨樹的主幹區域。
如果他們不是頭上頂著個巨樹還能活的話,那麽他們便是有很大概率撤離了,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這麽大規模的撤離為什麽沒有任何蹤跡可尋?
這個讓指揮者頗為頭痛的問題隨著調查的最新進展解開了,魔術師的偵查使魔觀測到了宗聯體營地的殘骸物,部分士兵們的碎屍,以及各種其他雜七雜八的軍用品或者生活用品。
種種跡象表明,宗聯體軍隊沒有離開,他們很可能隨著那個怪物的誕生而全軍覆沒了,成為了它的第一份口糧。
這是任何有正常心理的人類都無法接受的事實,即使是作為他們敵人的審判庭也是。
“這件事會不會和宗聯體沒關係?”
對於這匪夷所思的事實,有人提出了這個觀點,但是很快就被否定。
“根據情報顯示,宗聯體於兩周前對九界之森進行了增兵,並攜帶了疑似魔力聚合器的裝置,均是用於大型實驗。”
“也就是說是實驗失控?”
理由沒有人太在意,得知宗聯體軍隊全軍覆沒的一眾將軍姑且鬆了口氣,沒有了外部的幹擾,那麽敵人就隻有一個了。
阿爾托莉雅與貞德等人看向畫麵中那恐怖的巨樹,開始根據得到的情報商討將它殺死的可能。
在這次見到羅蘭之後,四個女孩雖然沒有溝通過,但是都達成了共識,那就是想要在羅蘭出手前代替他幹掉這個麻煩,這也是貞德與瑪爾達允許阿爾托莉雅旁聽的原因。
可是經過討論,得出的結果卻並不怎麽理想,關於這一怪物的戰鬥資料很少,與它直接戰鬥時間最長的羅蘭還在昏睡,目前隻知道它可以操縱相當數量的植物根須,可以控製魔物,再生能力極強等幾點。
在觀看了部分羅蘭的戰鬥錄像之後,貞德,瑪爾達與阿爾托莉雅對視一眼,發現彼此間麵色都很不好看,她們不得不承認,事情也許遠遠比她們想的要麻煩。
而在這時,一個身穿軍服坐在特殊顧問末席的銀發女人略微抬起了軍帽的一角,冰霜般的眼睛看向英靈們,感受到注視,貞德等人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密米爾小姐,你曾經是宗聯體的高層,請問你對這件事知道什麽,或者有什麽看法嗎?”
“不,這件事我並不知情,這點我之前就說過了,不過沒有證據的看法倒是有一些。”
“沒關係,作為特殊顧問請說出你的觀點,我們可以作為參考。”
瑪爾達與貞德眼含希望的看向密米爾,連阿爾托莉雅的目光也瞄了過來,銀發女人麵對會議室眾人的視線絲毫不顯慌亂,她隻是望著屏幕中的巨樹,淡淡的道:
“那應該是沃克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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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在培養艙內半夢半醒的漂浮著,萬千的思緒在他的腦中聚合形成又消散,混亂的意識逐漸將他導向現實。
在身體漂浮的失重感中,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覆蓋整個麵龐的透明半金屬麵罩亮起一雙淡金的眼,開始透過水藍色的**看向外側。
在透明的培養艙外,一個正穿著研究人員白大衣的女人正在忙碌著,鉑金色的秀發披散在她的肩頭,被她束成一束搭在肩膀一側,如同新婚的妻子。
“......”
這發型為什麽有種危險的感覺,而且與這相比我更喜歡高一些的單馬尾,像莉莉那樣盤起來倒也不錯。
羅蘭沒頭沒腦想著這些,突然想起現在自己的狀態,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臉一下子開始漲紅。
光的。
他環視著培養艙,顯得有些焦急。
這個東西怎麽控製?話說還真就一點都不遮啊!
正在查找使用方法的男人餘光發現摩根有了動作,嚇得急忙閉起了眼睛,在羅蘭看來現在見麵實在是太尷尬了,不過摩根顯然不這樣想,不如說她其實都不在意羅蘭現在的樣子,畢竟上一個身體還是她做的呢,摩根對人體結構什麽的實在是太熟悉了。
將又一種魔藥注入到培養艙內,完成了所有調製工作的摩根站在培養艙前,手撫著艙門望向其中的男人。
漂浮著的男人仍然沒有動作,平時的羅蘭總給人一種隨和卻強勢的感覺,就像是一頭脾氣溫和的巨龍,雖然可以平等交流卻難以生出任何不敬之感,歲月的沉澱讓他顯得沉穩,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依靠,而他也確實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了。
事實上現在歐洲聯合的理事長,審判庭的審判長這些名稱並沒有帶給這個男人任何好處,半個世紀前的奮戰已經足夠羅蘭享用一生了,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個沒有太多物質追求的人。
不列顛的那棟普通房子一樣的房屋,不用太大的花園,再加上他特別喜歡的東方茶葉,幾乎就能讓這個男人滿足了,他的要求與地位相比真的很低很低,就像是那個時代出身的軍人,一生都很簡樸。
至於名聲,還有什麽能比得上在世的聖人嗎?他的名聲已開始就是在頂峰,現在反而在走下坡路,總的來說,他最近做的所有事對於國家是好事,對於他自身是吃力不討好。
但是摩根勒非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作為愛人來說自然是應該支持他,可是在她看來,這個支持的代價未免太重了。
作為一個醫生,摩根知道他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麽,現在看起來羅蘭好像沒事了,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失控,可是別人不清楚的是,詛咒就像是對於靈魂的毒素,而毒素,是有殘留的。
即使再強大的靈魂,如果破壞與汙染持續不斷,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腐化崩解,羅蘭的權能幾乎都與慢性自殺無異。
想到這些的摩根勒非眼中淚光閃動,在男人麵前直接抽泣了起來,本來還在裝睡的羅蘭聽到聲音一驚,睜開眼看到摩根的樣子不禁大為心疼,他伸出手敲了敲艙門,咚咚的聲響讓低頭抹眼淚的摩根不禁抬起頭來。
“老師,你醒了?”
“是啊,突然醒了,本來還在奇怪為什麽,現在明白了,原來是我喜歡的摩根小姐流淚了。”
“都這樣了還在嘴硬。”
摩根嘴上這麽說著,臉上的表情卻好了不少,羅蘭看了看四周,回憶著昏迷前問道:“我睡了多久了,不會是五十年吧?”
“嗬嗬,我倒是希望是,真的照顧老師五十年的話,你再怎麽樣也舍不得離開我了吧?”
摩根勒非臉上帶著淚痕的笑了笑,聞言的羅蘭一愣,如果是一天之前他大概會笑著答應再不離開,可是現在,腦海中浮現那不詳之樹的青年沉默了下來,他眼神複雜的望著愛人,突然有些哀傷。
“是啊,我舍不得離開你啊。”
他如此念叨著,看向因他的話語而在艙內顯示出的時間。
“睡了大概三個小時嗎?那今天不還是聖誕節嗎?摩根你應該留在不列顛的,這次我情況還好......”
“哎?老師您又懂了?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聽到羅蘭的話,摩根立即不高興了起來,她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淡淡的道:
“老師生病的時候隻是病人,還請你認識到自己的身份,不要跟我這個醫生頂嘴。”
“......”
羅蘭在奇妙的壓迫力下沉默,想了想道:“可是,這次你好不容易可以被家人接受,聖誕節本來也是與家人過的吧。”
“沒錯啊,所以我來了。”摩根勒非手撫著培養艙與羅蘭對視,深情的道:“我的家人就在這裏。”
“......唉,算了。”
羅蘭歎著氣垂下了頭,在摩根的目光下果斷的敗下陣來,反正大家都認識,相信高文他們應該也沒太大的不滿吧,阿格規文那個帶孝子說不定反而還會鬆一口氣呢。
盡量樂觀的想著這些,羅蘭抬頭望向笑著的摩根。
就讓我再多陪你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