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壓,完全的被碾壓了。
不是力量上的比拚,不是長久以來追求的人理與神秘,而是被智慧與計謀。
“人類的武器從來不止有蠻力啊,得到極致力量的你忽略了它的意義。”
在羅蘭淡淡的宣告聲中,沃克洛德樹木般的皮膚浮現出驚怒交加的表情,然而這卻又是那麽的無力,他目睹著青年手中的神之血,似乎自我安慰般的大吼。
“就算如此,你以為那種東西能夠戰勝我?在我失去不死性的同時你同樣也會失去!”
沃克洛德抬頭看向那一點點破碎的輪轉之冠,在冠冕完全崩潰之時,兩人不可被對方殺死的屬性就會消失。
“你確實很聰明,但是你的計劃終究隻是讓我和你站在以命相搏的位置上,那麽接下來隻要殺了你,我就可以取得勝利,一切都不會改變!”
“哈哈,確實如此,在你看來這種東西終究隻是神之冠,你的力量源泉的一部分,雖然它有對世界樹特攻的屬性,但是在力量的層次上仍然難以與你對抗吧,更何況斷開了聯係的如今,你覺得我已經控製不了它了吧?”
羅蘭收緊拳頭握住那點光芒,臉上的表情充滿自信,與話語不同沒有一絲慌張,洛克沃德見此心中湧現出不妙的預感。
“我說過了吧,這是閉合的圓環,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什麽?”
“人理之座的碎片你以為是普通的靈魂能夠驅動的?”
老人聞言一愣,他確實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過去的侵蝕隻到達了外層的天之冠,根本深入不到羅蘭靈魂的層次。
而魔境外圍,花之魔術師仰望著樹冠,欣賞著沃克洛德的表情,不由得自言自語。
“巍峨的高塔之下必然有堅實的地基,這世間太多的人都隻注重虛浮華麗的裝飾卻忽略承載一切的牆壁,無論是你還是弗雷德裏克都太過重視權能,重視人理碎片,可你們卻不知道,他本身就是一個特異點啊。”
梅林望向自己的摯友,那個男人是一個僅憑著數分之一的靈魂就能驅動人理之力的家夥,他怎麽可能普通?
“愈加強大的靈魂愈易迷失,擁有符合人類的觀念,體諒弱小的同理心,那正可謂是偉大之人啊,你們以為是人理選擇了他?不......”
梅林望向那遠方高空那跳動的火光,輕笑著道:
“是他選擇了人理啊。”
樹冠之上,沃克洛德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被火焰包裹的青年。
“人理之座的碎片隻能給英靈,這本身就說明力量的發揮是要有靈魂基礎的,反向推之,靈魂的強大亦能增加所獲力量的威力,而我的靈魂,就是送你去地府的助燃劑啊,沃克洛德。”
猙獰的笑容浮現在臉上,羅蘭的身軀漂浮在空中,神之血融入他的身體之後,層層火焰如激流般衝出,沃克洛德身體顫抖,那是來自靈魂根源對這火焰的恐懼。
“你這個瘋子!瘋子!”
世界樹中的怪物發出震**天地的怪叫,老人也瘋狂的咆哮。
“連靈魂都不要,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就算毀滅了我你又能得到什麽?”
“......你是想知道原因?”
羅蘭在越來越猛烈的火焰中麵容沉靜,在這一瞬間他的腦中湧出很多東西。
失落聖誕時重傷者們的視死如歸,幸存者們的痛苦悔恨,決戰之時,握緊雙手祈禱的民眾,揮舞刀劍搏殺的士兵。
鮮血流淌身軀倒地的聲音在耳中回**,血腥味與濃煙混雜在一起充斥鼻尖,摯愛們的身影逐一滑過眼前,如同點燃木柴的火源。
“很簡單,殺你我可能得不到什麽,但不殺你我會失去很多啊。”
灼燒內髒的痛苦中羅蘭向下望去,目光穿過高空,穿過海姆冥界那破碎的黑色蒼穹,與在下方仰望,大聲喊著什麽的貞德與瑪爾達對視一瞬,隨後露出欣慰的一笑。
遠方的不列顛海岸,成批殺戮魔物的摩根勒非莫名的感覺心中一痛,她蹙起眉頭望向南方,天空中疾馳的阿爾托莉雅拉住韁繩,伸手撫向心髒。
羅蘭回過頭,就像放下了留戀,他的眼神堅定的直射蒼穹。
該結束了。
輪轉之冠破碎的聲音響徹天際,沃克洛德已經消失,隻剩下樹洞中那肉團怪物的瘋狂哀叫,幾乎所有在魔境下方交戰的士兵與魔物都停下了手,雙方一同看向那高空與樹冠。
火焰的巨人自樹冠中站起,紅蓮般的烈火圍繞著他在虛空中飄散,將附近所有的枝丫樹葉都焚燒殆盡,他向著天空伸出手,如同君王對著自己破碎的冠冕下令。
下一刻漂浮在天之頂的晶瑩碎片如乳燕歸巢,金屬碰撞的接續聲中,一把仿佛水晶鑄造的長劍在巨人的手中成型,火焰沿著劍刃燃燒,達到頂端之時放出勝過太陽的光芒與灼熱,同一時刻,世界樹中爬出醜陋的怪物,它向著巨人傾盡全力吐出血色的光芒。
“重回地獄的時候到了,沃克洛德!”
“你自己去死吧,去死吧!”
血色的光芒中,羅蘭揮下了那長劍。
那是照亮天地的一閃,紅白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方圓百裏的天空現出末世的黃昏色,飄舞的火焰在世界樹上延伸。
火焰的長劍劈開血色的洪流將怪物一分為二,餘波如火線直竄入樹體內,數秒的沉寂之後,天柱般的樹木——那所有人眼中的惡魔崩毀了,數之不盡的火焰自世界樹體內爆炸噴出,燃燒的響聲與轟鳴響徹天地。
濃煙與火焰遮擋了巨人的身影,魔境之內目睹世界樹被摧毀的魔物們四散奔逃,幸存下來的戰士們舉目遠眺。
尚不知曉情況的貝爾握著沾染得一片焦黑的長劍愣愣出神,早已知道計劃的聖殿騎士們向著巨樹的方向默哀鞠躬,猜到了什麽的德雷克無法接受的含著淚水,愛德蒙則滿懷敬意的目睹著黃昏色的蒼穹。
貝奧武夫向著那個方向露出嚴肅的神色,齊格飛握緊拳頭不語的沉默著,士兵們歡呼與大吼聲自四處響起,一波接一波的聲浪仿佛將樹木都震的抖動,滿地的浮屍中他們笑中帶淚,無論失去了多少東西,在這一刻一切都有了意義,絕望的災難終於被扼殺,希望雖然遲來,但終於到達。
“咳咳,羅蘭你這個混蛋,居然敢騙我,混,混蛋......”
海姆冥界之中,重傷的貞德接受不了看到的一切,口中咳出鮮血陷入了昏迷,靜靜流淚精神恍惚的瑪爾達終於回神,她抱緊貞德掙紮著站起,痛哭失聲。
“嘖,那家夥,還真是挑了個主角的活法啊。”
重傷的安徒生被士兵們扶著走來,他望著上方已經看不清樹體的層層火焰,突然想到曾經與他相處的一點一滴。
“再見了,毒舌混蛋。”
他喃喃自語著,一邊努力眨著眼睛一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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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望著天空中那燃燒的巨樹,臉上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笑容,準確的說是沒有任何表情。
因為花之魔術師實在是想不出現在應該什麽表情。
即使是他,在送別自己的友人時也沒有什麽經驗可言,畢竟這世間大部分人對他來說都是觀察對象,可被他稱為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即使是第二次,但我果然還是沒法習慣啊,蘭卿。”
花之魔術師遙望著那仿佛燒遍天地的大火,那熊熊燃燒的世界樹在他看來就像是普羅米修斯救世的火焰,可是正如那位賢者一般,以身救世治人總是背負著不該有的犧牲與奉獻。
但這也是他們偉大的原因。
魔境之中的英靈們正在想辦法希望探明羅蘭的情況,戰鬥力不強而一直跟隨在齊格飛部隊裏的阿斯托爾福再次升空,越來越多的士兵停止歡慶默默地仰望天空,悲戚由上至下開始傳遞,隱隱有哭喊聲。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沒有人能夠靠近被那神火燃燒的世界樹,那是神之冠的毀滅,隻論等級來說連英靈也無法在火焰中存活,單單是擴散的熱浪就將阿斯托爾福逼退。
悲傷的情緒就這樣在軍中擴散,如果說上次在不列顛時男人的離去是屬於高層的悲痛,那麽這一次羅蘭的離去就是屬於所有人的悲痛,不止是因為他是這支軍隊的領袖,更是因為他是很多人在生死絕境中堅持下來希望與信仰。
“唉,又給我增加工作,蘭卿你還真會使喚人啊。”
梅林難辦的發出歎息,他手中法杖輕揮,將早已錄製好的聲音向魔境中傳送。
一個個小光球開始憑空出現在作戰部隊周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發光的是什麽東西?”
“警戒!”
剛剛結束戰鬥沒多久的士兵們如臨大敵,但是很快隊伍中的魔術師們就認出了這些。
“等等,這好像是留音魔術。”
“什麽?”
在戰士們的嘈雜聲中,光球開始抖動放出一層層光圈,平穩溫和的聲音在林間傳遞,而在聲音傳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嘈雜聲也消失不見。
因為那聲音是那麽熟悉,那是他的聲音。
“歐洲聯合的戰士們啊,我是審判長羅蘭。”
簡單的自我介紹,就如《決戰宣言》時一般簡潔。
“聽到這則留言之時,我應該已經戰死,我知道有些人可能會為我悲傷,所以特別留下這留言,作為遺言傳遞我最後的意誌。”
“我的好友們啊,戰士們啊,你們是這個國家的驕傲,在聽到這些話時,想必你們已經跨越生死的考驗,用自己的力量為這個國家,為人類的未來開拓出了希望。”
“諸君,不必悲傷,我的死亡是早已計劃好的,我代表著過去,也將埋葬過去,我命隕之時必要那可怕的怪物作陪,而當我為過去拉下帷幕之時,新的時代也將到來,我將作為舊時代的代表,將希望交托於各位手上。”
“災難雖然已經被扼殺,但是神秘的威脅仍然存在,失去的傷痛使人珍惜和平,但是卻不能讓我們麻痹鬆懈,在未來新的挑戰也會到來,具體的事情我無法知曉,但是我相信隻要團結一心,隻要人理的光輝仍然閃耀,前路就會光輝燦爛,人類的意誌將無可阻擋。”
“那麽最後,再見了,繼承者們,我與犧牲的英魂們將永遠注視著這片土地,奉獻的精神與不屈的意誌就像那通天的火焰,必將生生不息,代代相傳!”
話音落下,漂浮的光球逐漸失去光芒,化為一個個小光點飄散。
森林間的戰士們拄劍而立,仍然維持著靜寂,哽咽與抽泣聲不時的傳出,但是已經沒有人再垂頭喪氣,士兵們麵容沉痛卻挺胸抬頭,離去的那個人將重責大任交付到他們的手上,他們又怎麽能隨便丟臉?
完成了一切的梅林站在山崖邊,低頭看向手中的四封信以及一枚戒指無奈的歎息。
“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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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冠之上,已成火海。
羅蘭躺在無盡的火焰之中,意識已經朦朧,隨著靈魂的破碎流逝,越來越多的東西消失在他的腦海。
好熱,好痛,這裏到底是......
在這破滅的環境中,羅蘭掙紮著起身,環繞四周,附近是望不到邊界的烈焰與濃煙,他呆滯了片刻,人類最原始的求生欲開始在潛意識中促使著他尋找生路。
而生路也確實就在不遠處。
那是一個破碎的散發神秘能量波動的什麽東西,正引誘著羅蘭去觸碰,而隻剩下潛意識的青年在短暫的猶豫後,也確實在向著那邊走去。
然而就在兩者即將觸碰的刹那,天空中一道赤紅的光芒閃過。
朱紅的長槍貫穿胸口,餘威將前方的殘破的神之冠完全轟碎,羅蘭在劇痛中瞬間清醒,他回過頭,發現一個紫發黑衣的身影出現在背後。
男人一瞬間瞪大雙眼,口中不自覺的念叨出來者之名。
“斯卡哈。”
“!”
男人隻是叫出名字,長槍卻是跟隨著一抖,羅蘭回憶了一下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突然有所明悟。
原來如此,是看到我無意識倒向神秘的未來,所以來殺死我的嗎?可是到底怎麽做到的,雖然斯卡哈同樣擁有千裏眼,但是梅林都看不透的我,為什麽會被她......
雖然內心充滿了疑問,但是羅蘭現在還是明白該做什麽的。
“謝謝。”
簡短的道謝,卻令赤瞳的女人麵色扭曲起來,火焰的映照下斯卡哈的美驚心動魄,但是羅蘭卻已經無力欣賞,胸口中的長槍讓他本來就緩慢消逝的身體加速消失,靈魂飄散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看到我的未來的嗎?”
“當然,能看到......”斯卡哈開口說話,聲音卻莫名的哽咽著,她斷斷續續的道:“當然能,一直,一直看著你的我,當然能......”
羅蘭微微瞪大眼睛,有些無法理解斯卡哈的意思,胸口的長槍回縮,如同抽盡體力與生命,青年身體向後倒下,被斯卡哈抱在懷裏。
好溫暖,這是羅蘭那一瞬間的感受。
“沒事,沒事的,很快就結束了。”
斯卡哈抱住男人笨拙地安慰著,青年能夠感覺得到她身體在顫抖,甚至有眼淚滴下打在羅蘭的臉上。
“總覺得,我們,以前......”
即死的效果開始發作,視線模糊起來的男人如此說著,然而話未說完,他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斯卡哈身軀一震,她呆滯的望著男人,緩緩抱緊手臂崩潰似的嘶聲哭訴。
“受夠了,這種事還要持續多少次......隻有我活著這種事,我受夠了啊!”
然而這發自心底的話語卻沒有作用,烈火與哭聲中,男人的身軀化作光點消逝,隻留一個十字架躺在斯卡哈的掌中。
我這個月的老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