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誰能不嫌你貧窮,不嫌你醜陋,不嫌你疾病,不嫌你衰老呢?誰能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計較你的粗魯和無禮,並無休止地遷就你呢?除了狗還有誰呢?

——尤金·奧尼爾

醫生讓母親在家中度過生命的最後幾天。母親患乳腺癌已有15年了,並且在發現晚期肺癌期間,她還並發過兩次心髒病。

母親做著一份全職工作,含辛茹苦地養大了3個女兒,她還盡力為家人創造一個溫馨的家庭。從小到大,我隻知道有關母親的兩個特點:她的意誌像鐵一樣堅強,並且,她非常熱愛大自然。患病期間,她又告訴了我第三點:“我的一生很悲慘。”

父親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人,但母親從來沒有抱怨過,也許是因為她無法用語言完全表達出來吧。但當母親的病情惡化時,在父親眼裏,她顯然是個累贅。於是我和母親都決定,母親搬來和我一起住。

我利用3個星期的時間來安排一切。我更改了工作表,聯係運輸公司、腫瘤專家、心髒病專家、晚期病人護理機構,聯係購買醫療器械,尋找能幫助她洗澡的護理人員。對於母親最後的日子,我的安排很簡單:讓她生活在愛中,優雅地離開人世。

坐了5個小時的車,疲憊不堪的母親到家了。她立刻接受了家庭護士的檢查。護士把我叫到一邊,問:“你覺得你的母親還能堅持多久呢?”

我說:“2個月,也可能是3個月。”

護士悲傷地看著我,“你要有思想準備,”他說,“她隻有幾天的生命了,最多一個星期。她的心髒很衰弱,而且不穩定。”

我這個小而舒服的家,是4隻貓和1隻狗的天下。

我們安裝好醫用電動病床和氧氣裝置之後,那些貓嚇得都不敢進臥室了。他們很不高興,因為我還挪動了他們的用具。對於家裏的一係列變化,那隻還未成熟並有著壞習慣的狗顯得很興奮,他跳著,叫著,毛也掉得比平時多。

他叫奧托,隻有他對醫用病床、氧氣設備和醫藥氣味無所畏懼。他也不害怕病**那個虛弱的女人,盡管她曾經喝斥過他。奧托會跳上母親的床尾,並待在那裏。

他也不害怕護士。當護士給母親喂飯,或母親去洗手間時,他很安靜,也不搗亂。不管是給母親換床還是洗澡出現混亂時,他都隻是等著回到自己的崗位。除了吃食和大小便,奧托決不離開母親的房間。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母親的病情開始有些好轉。但別人告訴我:

我這個小而舒服的家,是4隻貓和1隻狗的天下。

“這很正常,這種好轉一般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我很傷心。但奧托沒有輕易地放棄母親。借著母親病情好轉的機會,他從床尾挪到了母親的身邊。母親用消瘦的手指撫摸著他柔軟的皮毛。他斜靠在母親的身上,似乎要抓住她的求生欲望。盡管母親很虛弱,但仍然愛撫著他,不讓我抱走。

幾個星期過去了,母親仍在和病魔作鬥爭。有一次,當護士們完成一天的工作離開後,我聽到母親的房間裏有聲音。我發現她的床頭升了起來。奧托依偎在她的臂彎裏,敬慕地聽她讀報紙。奧托用爪子撫摸著母親的臉,這一幕令我永生難忘。

最終,母親可以借助助行器在屋子裏來回走動了,她的身後跟著奧托,還拖著氧氣管。她停下休息,奧托也在那裏休息。不管她走到哪裏,奧托都寸步不離。我似乎忘記了她也是一位母親。但奧托卻明白,因此,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作為母親的狗寶寶,並讓她有了生活的目標。

轉眼間,3年過去了,醫用病床和氧氣裝置都已經撤了,所有的藥物也都停了,護士也離開了。但母親和奧托還在,重病期間他們建立起來的那份情感依然存在。

不久前,我們去看了腫瘤醫生,他非常滿意地說:“盧拉,簡直難以置信,你的癌細胞一點也找不到了,而且你的心髒也變得強壯了。當年你的女兒帶你來看病時,我還認為你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了。”隨便醫生怎麽去想,但母親認為這全是奧托的功勞。非常幸運的是,母親最終擺脫了死亡的陰影,奧托也仍然繼續陪伴著母親。他給予母親的愛,是比醫生的處方更有效的靈丹妙藥。